齊玉瑩

摘 要：“A了去了”是口語中常見的一種結(jié)構(gòu)形式。與表示大的單音節(jié)性質(zhì)形容詞相比，表示少的形容詞由于標記性更強，出現(xiàn)頻率低，只在特殊情況下進入該結(jié)構(gòu)?！叭ァ钡囊饬x趨向于程度副詞。該結(jié)構(gòu)表示偏離預(yù)期，具有主觀夸飾性。

關(guān)鍵詞：A了去了；去 ；標記性； 偏離預(yù)期；主觀夸飾性

[中圖分類號]： H08[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4）-20--02

引言

“A了去了”是近些年流行起來的結(jié)構(gòu)。張菁（2008）分析了“A了去了”的語義、語用、句法特點，以及內(nèi)部結(jié)構(gòu)；儲澤祥（2008）認為“去了”是一種性狀程度標記， 可以看作程度副詞，只能后置于形容詞，具有通比性、主觀性， 常用于感嘆句；邵敬敏（2013）認為框式結(jié)構(gòu)“A 了去了”表示程度高，傳遞說話人“不以為然”的主觀不滿義，受漢語方言用法影響而形成。本文探討三個基本問題：A與“去”的形式特征與結(jié)構(gòu)關(guān)系，A與“去”的語義語法特征，“A了去了”的意義與功能及其來源。

一、“A了去了”的A與“去”的形式特征與結(jié)構(gòu)關(guān)系

1.1 “A了去了”中的“去了”是A的程度補語。先看幾個例子：

（1）那個地方遠了去了，走路走不到。（《實用現(xiàn)代漢語語法》（增訂本））

（2）深，那可深了去了。多少死人都拉到那兒往那兒倒。（金淑惠《1982年北京話調(diào)查資料》）

以上例子中 “去了”是補語，“典型的補語是位于動詞或形容詞后的謂詞性成分”，（劉月華等2001：533） “程度補語從意義上來說是表示程度的”（劉月華等2001：607）（1）中的去了表示遠的程度；（2）中的去了表示坑深的程度；由此，推斷“A了去了”中的“去了”是程度補語。

1.2 適合“A了去了”結(jié)構(gòu)的A一般是單音節(jié)的性質(zhì)形容詞。前人對此已做過研究，這里就不再論述了。

二、“A了去了”中A與“去”的語義語法特征

2.1 A多數(shù)是表示大的形容詞。在北京大學CCL現(xiàn)代漢語語料庫中搜索“了去了”，得到的78條中有接近一半是“A了去了”。張菁（2008）曾對表示相對的反義詞的一些形容詞進入“A了去了”結(jié)構(gòu)的情況做過一些統(tǒng)計，結(jié)果如下：

大：小 3940：19 高：低 195：3 高：矮 195：3 長：短 88：1 遠：近 1410：0

深：淺 726：0 多：少 32400：196 強：弱 209：0 好：壞 79：3

早：晚66：1 貴：便宜 339：7 復(fù)雜：簡單 11：1 難：容易 107：2 老：嫩 440：4

從統(tǒng)計結(jié)果看到：在進入“A了去了”結(jié)構(gòu)的形容詞中，表示大的形容詞占絕對優(yōu)勢。我們發(fā)現(xiàn)一些表示小、少的形容詞也可以進入該結(jié)構(gòu)，但只在特殊情下使用，例如：

（3）大皇宮里面其實并不大，比起咱們的故宮那可就小了去了。（360搜索）

（4）日本車價格低呀，并不是像在中國，日系比德系低一點點，在美國，那價格就低了去了?。?60搜索）

在以上例子中，“A了去了”使用時都有特定的前提條件：在（3）的小了去了前，介紹了大皇宮并不大（即大皇宮小）的前提；在（4）的低了去了前，有日本車價低的前提。

與表示大的形容詞相比，表示小、少的形容詞進入“A了去了”的頻率較低。表示大的形容詞通常是無標記的，這些詞適用范圍更廣。而表示小的詞常常是有標記的，只在特殊情況下使用。例如：

（A1）你多大了？（A2）*你多小了？

（B1）他有多高？（B2）聽說他很矮，他有多矮？

在兩組例子中，（A1）（B1）有兩種理解：一是問年齡的大小和身高的高矮；二是具體的問年齡的大的程度，身高的高的程度。這里的“大”“高”是無標記的。（A2）這種說法不存在。（B2）則是在知道矮的前提下，問矮的具體程度。這里的“矮”就是有標記的。無標記的詞的意義可以包含有標記的詞的意義，而有標記的只有在具體的情況下使用。無標記的詞的適用范圍更廣。

2.2 “去”意義趨向于副詞。 “去了”是A的程度補語，“程度補語很少，限于用‘極、很和虛義的‘透、慌、死、壞、多等，表示達到極點或很高的程度，也可以用量詞短語‘一些、一點表示很輕的程度。”（黃伯榮等2007：70）“去了”作為程度補語，去就有兩種情況：一是與“極、很”和虛義的“透、慌、死、壞、多”等類似的詞；二是與“一些、一點”類似的量詞短語。顯然“去”不是量詞短語，有可能是第一種情況?！皹O、很”是程度副詞，而“透、慌、死、壞、多”是虛義的詞，已經(jīng)趨向于程度副詞的意義。“A了去了”中的“去”是虛義的，可以將去做程度副詞理解。再來看看去的常規(guī)意思：

《說文·去部》：“去，人相違也?！?/p>

呂叔湘在《現(xiàn)代漢語八百詞》（增訂本）中對“去”有兩個解釋：一是動詞，意思是從說話所在的地方到別的地方。另一是趨向動詞，意思是表示人或事物隨動作離開說話人所在地。

以上去有一個共同意思：從某處到另一處，即從已知的位置到未知的位置。“A了去了”中的“去了”是程度補語，程度補語旨在表示程度的加深，可以理解為從已知的程度加深到未知的程度。該結(jié)構(gòu)中的去作為動詞也是可以理解的。去若是作為動詞理解，必須虛化它的實際意義。在“A了去了”中去的位置是固定的，與了組合構(gòu)成補語。因而，“A了去了”中的去是一個準副詞，“凡是準副詞，都具備了一定程度的虛化、定位、粘著的特征”（張誼生2000：140）“去”作為準副詞的適用面更廣。

三、“A了去了”的意義與功能

3.1“A了去了”表示偏離預(yù)期。先看幾個例子：

（5）他陳維高能耐大了去了，讓他自己去往 （徐坤《熱狗》）

（6）你也是原子大小，且不問亞原子尺度的細胞有沒有生物活性，就說你的眼睛，也比可見光波長小了去了，根本接受不到可見光，所以你啥都看不見。 （阿西莫夫《夢幻航行》）

在以上例子中：（5）中“大了去了”表示說話者認為陳維高的能耐與別人不同，與一般人的情況不同，偏離了正常狀況；（6）中的“小了去了”說明你的眼睛比可見光的波長小很多，就是說眼睛偏離了一般可見光的波長。在說話者心中的往往有一個預(yù)期，也就是所說的一般情況，“A了去了”總表示與這個一般情況不同，偏離了一般情況，也就是說偏離了預(yù)期。

3.2“A了去了”有顯著的主觀夸飾性?？磶讉€例子：

（7）那和珅的地多了去了（紀連?！墩f和珅（二）斂財之謎》）

（8）這匹白馬可是王爺當面賞賜給你的，里頭可作的文章大了去了！ （馮苓植《雪駒》）

在上面的例子中，“A了去了”都是說話者的主觀的看法：（7）紀連海認為和珅的地多了去了，事實如何并不清楚；（8）是說話者認為王爺當面送馬這事的文章大了去了，實際是不是并不知道；這種主觀看法的特點是帶有夸飾性，A本身就可以表達出相應(yīng)的意思，用“A了去了”實際上就帶有了夸飾的特點。

四、“A了去了”的來源

在北京大學CCL語料庫中搜索“了去了”，在古代漢語的161條中沒有 “A了去了”。在現(xiàn)代漢語的78條中有接近一半是“A了去了”，且多是出現(xiàn)在當代。在古代漢語的161條中，元代1條，明代8條，清代141條， 民國11條（有10條是“X了去了”結(jié)構(gòu)）。 “X了去了”大量存在于文學作品中，且“X了去了”幾乎全是以“V了去了”出現(xiàn)，除了在清代小說《俠女奇緣》中：這話，知道是又左了去了，不好搬駁。這個 “左了去了”可以理解為形容詞性的，也可以理解為動詞性的。而“A了去了”在現(xiàn)代才出現(xiàn)。我們推斷“A了去了”是從“V了去了”演化而來。

結(jié)語

“A了去了”是從口語進入到書面語，并且在不斷地發(fā)展，今后可能會越來越普遍。語言是“活”的，漢語也不例外。因此，我們要關(guān)注多方言、口語等語言形式的動態(tài)發(fā)展，從而推動漢語的研究。

參考文獻：

[1]董紹克，閻俊杰；劉中富，孫永選，張樹錚等主編《漢語知識詞典》，警官教育出版社，1996.

[2]黃伯榮，廖序東 主編《現(xiàn)代漢語》（增訂四版）下冊，高等教育出版社，2007 .

[3]劉月華，潘文娛，故韡著《實用現(xiàn)代漢語語法》（增訂本），商務(wù)印書館，2001.

[4]張菁.“A 了去了” 及其異形同義短語探析[J].現(xiàn)代語文，2008（1）.

[5]邵敬敏.框式結(jié)構(gòu)“A了去了”語文研究[J].2013（4）.

[6]儲澤祥.漢語口語里性狀程度的后置標記“去了”[J].世界漢語教學，2008（3）.

[7]張誼生.現(xiàn)代漢語副詞研究[M].上海：學林出版社，2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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