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子

時 間 四年前的某秋日，四年后的某秋日。

地 點 楊彩華家。

人 物 楊彩華 女，30余歲，村大畢業(yè)生。婆 婆 60余歲。海 生 30余歲，楊彩華的丈夫。女記者 20余歲。農(nóng) 民 甲、農(nóng)民乙（女）。

[舞臺上有桌椅。

[女記者上。

女記者 作為一名記者，我采訪過無數(shù)的人，但在采訪一個農(nóng)村女青年時，我的心常常一陣陣收緊，我的筆尖也常常在被淚水打濕的紙上抖動。楊彩華，黑龍江農(nóng)業(yè)經(jīng)濟職業(yè)學院村大畢業(yè)生，一個普普通通的農(nóng)民，她把學到的知識播種在黑土地上，帶領農(nóng)民兄弟姐妹收獲著幸福，收獲著希望。可當初為了上大學，還引發(fā)了一場家庭糾紛……（下）

[婆婆和海生上。

婆 婆 兒子，東西藏好了嗎？

海 生 藏好了。媽，咱這么做是不是有點太過份了？彩華知道了非生氣不可……

婆 婆 過什么份？眼看就到秋忙季節(jié)，家里家外的活一大堆，她卻要去上什么大學，這不是喝醬油耍酒瘋——閑的嗎！

海 生 媽，彩華最大的遺憾就是沒能進過大學校門兒，這次考上了，圓了她一個夢，就讓她去吧！

婆 婆 （用手戳了一下海生的頭）你這腦袋是不是讓豬拱了？彩華都30多歲了，孩子都上學了，這好日子不過上哪門子大學？咱是農(nóng)民，農(nóng)民就是種地，一桿子支到城里去，城里人的花花腸子賊多，你就不怕她跟別人跑啦？

海 生 不會的，彩華不是那樣的人。

婆 婆 人心隔肚皮，你怎么知道她不是那樣的人？現(xiàn)在的社會多開放，親嘴兒比握手還容易。

海 生 媽，你越說越不像話了。彩華回來了。

[楊彩華匆匆上。

楊彩華 媽，海生，這幾天你們收到郵件沒有？

海 生 （支吾著）沒……沒收到……

婆 婆 什么郵件？你二姨又給咱家匯錢來啦？

楊彩華 媽，我報考了黑龍江農(nóng)業(yè)經(jīng)濟職業(yè)

學院，他們來電話說入學通知書已經(jīng)寄出來了，怎么還沒到？

海 生 （欲言又止地）彩華……

婆 婆 （用腳向后踢了一下海生）彩華呀，有些話我這當婆婆的不知該說不該說？

楊彩華 媽，我從打踏進這個家門兒，我就把您當成了自己的親媽，有什么話你就說。

婆 婆 咱是一個農(nóng)民，農(nóng)民就要老老實實種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你說你上什么大學？

楊彩華 媽，種地也要有新知識、新技術。省里恰好有個培養(yǎng)農(nóng)民的“村村大學生計劃”，我和海生商量好了，我要到大學進修二年，然后回村和鄉(xiāng)親們干一番事業(yè)。

婆 婆 不上大學就不能種地啦？海生的爸，海生的爺爺，海生爺爺?shù)臓敔敹紱]上過大學，照樣把糧食種出來，照樣把一茬一茬的人養(yǎng)大。再說了，你走了孩子怎么辦？家里家外的活誰來干？

海 生 媽，還有我哪……

婆 婆 （用腳側(cè)踢了一下海生）彩華呀，你別嫌媽嘮叨，媽都是為你好。楊彩華 媽，一會兒再和您說，我再到村委會問一下，看看入學通知書到了沒有。（欲下）

海 生 彩華……

楊彩華 還有什么事？

海 生 我……（婆婆捅了他一下）入學通知書寄來了，在我這……

楊彩華 海生，你為什么把它藏起來？你為什么要騙我？

海 生 我……我是舍不得讓你走，所以……（掏出通知書交給楊彩華）

婆 婆 （指著海生）你這個沒心沒肺不爭氣的東西！彩華，挑明了說吧，是我讓他把入學通知書藏起來的，我不同意你上大學！

楊彩華 媽，你憑什么這么做！

婆 婆 什么也不憑，就是不想讓你去！

楊彩華 媽，我到咱家這些年，一沒潑米，二沒撒面，三沒做賊，四沒養(yǎng)漢。我是一心一意為這個家，我只想上大學，我只想學成后回來改變咱這個家，改變咱們村兒！因為我相信，咱腳下這片黑土地，能產(chǎn)出金子，能讓我們過上好日子！

婆 婆 說的好聽，你這一走，還能回來嗎？

楊彩華 這里有我的丈夫，我的兒子，這里有我的家，我為什么不回來？

婆 婆 三丫也有丈夫，也有家，進城當了半年保姆，就占了人家的窩；還有大蘭子、小娟子，進了城就不再回來啦……

楊彩華 媽，說一千道一萬，不就是嫌咱村窮嗎？我出去上大學，就是要學點真本事，然后回來改變咱村的面貌。我相信有一天走出去的人會回來的，甚至連城里人也會往咱村跑的好啦，我得趕快收拾東西去，過幾天我就要走了……

婆 婆 我不讓你走！

楊彩華 為什么？

婆 婆 我敢打賭，你這一去肯定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

楊彩華 那我就和你賭一把，兩年后大學畢業(yè)，我一定回來！

婆 婆 你肯定不會回來！

楊彩華 我一定回來！

海 生 媽，彩華會回來的……

婆 婆 你這個傻兒子呀，她要是回來，我……我頭朝下走路！

楊彩華 我要是不回來，我也頭朝下走路！

海 生 你們娘倆這是何苦呢，干嘛非要頭朝下走路啊……

婆 婆 （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唱著）我地天呀——老天你睜睜眼吧——我可怎么辦呀——兒子他不爭氣呀——媳婦她不聽管呀——（發(fā)現(xiàn)楊彩華和兒子已走）得，我這是干打雷不下雨，觀眾都沒了，我這戲還演給誰看——回來不回來，聽天由命吧?。ㄆ鹕砼又拢女記者上。

女記者 兩年農(nóng)大的學習，楊彩華感到自己更加充實了。在大學畢業(yè)后的幾年里，她聯(lián)合109戶農(nóng)民種植3000畝高產(chǎn)玉米，每公頃最高產(chǎn)量26000斤。擁有價值千萬元的各種農(nóng)機具，靠科學種田，帶領農(nóng)民走上了致富的道路。他本人獲得“全國糧食生產(chǎn)大戶”、“黑龍江省杰出青年農(nóng)民”、“哈爾濱市勞動模范”等榮譽。那么她和婆婆的關系又發(fā)生了哪些改變呢？（下）

[農(nóng)民甲和農(nóng)民乙撕扯著上，楊彩華緊隨而上。

農(nóng)民乙 彩華，今年我想跟你一起種良種玉米“平全13”號，可這窩囊老爺們兒說啥不讓，我跟他打了好幾仗，才把地種上。我估摸著今年最少能增產(chǎn)上萬斤，我是讓他來跟你賠個不是，讓他見見世面。

楊彩華 認識新事物總要有一個過程，這不能怪他。

農(nóng)民甲 過去只知道按老一輩傳下來的老方法種地，現(xiàn)在才知道咋選種、咋利用電腦中的年景分析、咋測土施肥，土八路看來真是不行了。

楊彩華 說心里話，通過在黑龍江農(nóng)業(yè)經(jīng)濟職業(yè)學院的兩年學習，使我學到了很多書本上的知識，也使我學到了書本以外的知識——那就是新的思想和觀念。在這片肥沃的黑土地上，一切有理想、有才智的青年都可以大有作為。我要用學到的知識報答家鄉(xiāng)，報答父老鄉(xiāng)親，報答這塊養(yǎng)育我的黑土地。

農(nóng)民甲 說得太好了，以后我們跟你干。跟著楊彩華，保證能發(fā)家！秋收后，我們?yōu)槟銛[酒慶功！

農(nóng)民乙 讓村里的老爺們兒看看，我們女人也不是白給的！

[二人笑著下。海生和母親上，婆婆見到楊彩華轉(zhuǎn)身下。

楊彩華 海生，我大學畢業(yè)回家快一年了，媽怎么老是躲著我？

海 生 （搖了搖頭）嗨，你上大學那年，媽不讓你去，還和你打了賭。兩年后你回來了，而且?guī)ьI鄉(xiāng)親們走出一條科技致富路，媽賭輸了，咋好意思見你？

楊彩華 什么？三年前的一句戲言，媽竟當了真？嗨！我怎么這么粗心！不行，我得找媽好好嘮嘮，不能讓她老人家心里有疙瘩。

[婆婆上。

婆 婆 （賭氣地）彩華，你不是要找我嘮嘮嗎？嘮吧！我知道我輸了——愿賭服輸！我這就給你大頭朝下走一圈……（欲趴下，被楊彩華急忙攔?。?/p>

楊彩華 媽！您千萬別這樣！三年前您老說的話我早就忘了，但我上大學那二年，您老為這個家付出的一切我一輩子都不會忘。（音樂漸起）您孫子有病，怕耽誤我學習沒有告訴我，您老幾天幾夜守在孩子身邊；為一家人做飯、洗洗涮涮本來是我的活，卻一下子壓在您老的肩上。那二年我能在大學安心學習，而且學到一些知識，沒有您老的付出就不可能完成。我知道您是刀子嘴豆腐心，海生說那二年您一直惦記我，怕我學習太累吃不好，休息不好，做了好吃的讓海生送到學?！m然不是我的親媽，也沒把我養(yǎng)大，但我還是要叫你一聲媽！媽——兒媳在這里給您老鞠躬了?。ㄉ钌罹瞎?，婆婆一下樓住楊彩華）

婆 婆 孩子，從你進這個家門兒，媽就把你當成了親閨女。說心里話，媽是看你太能耐，怕咱家這個土窩養(yǎng)不住你這個鳳凰！

海 生 媽，你兒子我也不賴呀。

婆 婆 你可差遠了，你一定得多向彩華學。

楊彩華 媽，咱們的良種玉米種植專業(yè)合作社，參加的人越來越多，土地面積越來越大，需要更多懂技術的人，我想讓海生也到黑龍江農(nóng)業(yè)經(jīng)濟職業(yè)學院進修一年，回來和我一起干一番事業(yè)。

海 生 你就不怕我不回來？

楊彩華 有我這樣的媳婦你要是不回來，我就……我就頭朝下……

婆 婆 （突然醒悟）你……你這個鬼丫頭，看我怎么收拾你……

[婆媳二人追趕著下。

海 生 回來！還沒謝幕哪——（追下）

[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