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當(dāng)欣賞古今名畫,我們常會看到,畫面上總會留有足夠的空白,給觀賞者豐富的想象空間,以收“此處無景勝有景”之效。宋代畫家馬遠(yuǎn)在繼承前人技法的基礎(chǔ)上,錘煉出自己獨特的風(fēng)格:畫山不畫全山,只畫山之一角;畫水不畫全水, 只畫水之一涯。故此,人稱“馬一角”。他的《寒江獨釣圖》,畫面上只有一葉扁舟浮于水面,一漁翁獨坐船頭持竿垂釣,四周除了寥寥幾筆微波,其余幾乎全是空白。這樣,寒江的蒼茫浩淼、空曠寂寥,漁翁的心無旁騖,安之若素,皆一一躍然紙上,使觀賞者充分感受到藝術(shù)的魅力。正所謂:“恰是未曾著墨處,煙波浩渺滿目前?!?/p>
文章高手也十分講究“留白”藝術(shù),“惜墨如金”、“言近旨遠(yuǎn)”即為指此。漢樂府《陌上?!愤@樣描寫美女羅敷:“行者見羅敷,下?lián)埙陧?。少年見羅敷,脫帽著帩頭。 耕者忘其犁,鋤者忘其鋤。來歸相怨怒,但坐觀羅敷。 ”這里寫的是人們見到羅敷后所迸涌出的愛慕之情,至于羅敷到底怎么美,她的五官怎么端莊嫵媚,她的一顧一盼怎么優(yōu)美動人,詩人都一一“留白”,讓讀者憑自己的生活經(jīng)驗和審美情趣去想象,去填充?!赌吧仙!分悦麄髑Ч?,與其善于“留白”恐怕不無關(guān)聯(lián)吧。
由此看來,不論是藝術(shù)還是文學(xué),都離不開“留白”。有人說,所謂大師往往就是“留白”大師。此確為精當(dāng)之論。
留白是藝術(shù)的技巧,也是生命的藝術(shù)。人生有得也有失,即一個不斷得到又不斷舍棄的過程。有人說:人生就是一種悖論:一方面它讓人依戀這個世界的饋贈,另一方面又注定對所有饋贈的最終棄絕。明乎此,為人處世應(yīng)深諳取舍進退之道,學(xué)會并運用好“留白”藝術(shù),做到取舍有道,進退有據(jù),適可而止,留有余地。這樣,我們就能在任何情況下都穩(wěn)得住心神,管得住身手,抗得住誘惑,經(jīng)得住考驗,真正使自己成為一個大寫“人”字的人。相反,有的人以占有為目的,貪多務(wù)得,欲壑難填,待人處世中不留半點“留白”,到頭來只能失去自我,失去幸福,全盤皆輸一場空。瞧,那些落馬貪官的下場不正是最好的例證?
散文家蒙田曾說過:“我們必須保留屬于自己的后廂房,自在地在這里營造我們真正的自由,以及我們的退隱和孤寂。”林語堂先生也說:“看到秋天的云彩,才知道原來生命別太擁擠,得空點兒?!比松皇溃^于嚴(yán)實的空間和緊密的安排會讓人感到壓抑。力至勁則衰,思至詳則漏,世間難有盡善盡美之物。唯有適當(dāng)留白才是一種面對名利的淡泊,面對生活的從容,面對人生的睿智。這正如德國哲學(xué)家海德格爾所說:“人詩意地棲居于世上之時,靜靜地聽著風(fēng)聲也能體味到真正的快樂?!?/p>
朋友,請給生命留點空白吧!這樣,你在人世間就能如魚得水,自由自在,應(yīng)對自如。如此假以時日,你的生命之樹就能常青,生活之花就能更燦爛,人生之果就能更豐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