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京學院藝術學院 710000)
比亞茲萊,作為19世紀英國乃至歐洲最有影響力的藝術家之一,在非常年青時候就已經(jīng)成名,他1872年8月21日出生于英國南部的布萊頓,7歲時他被診斷出患有肺結核,因此他的童年就一直在英國幾個南部的城市相互輪流居住以養(yǎng)病,這種沒有友誼和快樂的生活,使得他的作品看起來總有幾分孤獨感。及至成年比亞茲萊在一家小公司里面做職員,閑暇里以繪畫來打發(fā)時間。
到比亞茲萊20歲時候,機緣的巧合促成了他人生軌跡的巨大轉折——英國著名的畫家瓊斯爵士發(fā)現(xiàn)了他有著異于常人的繪畫天賦,他鼓勵比亞茲萊走職業(yè)畫家的道路,并且熱心的為這位年輕人找了一所學校來學習繪畫的知識,盡管比亞茲萊在短短的不到兩個月里并沒有從這所學校學到什么,但是瓊斯爵士所給予的鼓勵確實巨大的,使比亞茲萊足以有信心走上艱難的藝術道路。
盡管沒有受過正統(tǒng)的美術教育,但才華橫溢的他在為出版商創(chuàng)作了《亞瑟王之死》以后,就獲得巨大的成功,為他帶來了財富與榮譽,更使比亞茲萊從這項工作中得到了深刻的鍛煉。1893年王爾德將《莎樂美》的英文版插圖交由他來做,順利完工之后,另一個著名雜志《黃面志》也由他來設計封面,此雜志一經(jīng)出版便立刻引起了轟動,竟成為19世紀90年代藝術設計界的象征,也使比亞茲萊的事業(yè)達到了頂峰。
然而1895年因為王爾德同性戀事件的牽連,比亞茲萊也成了英國公眾輿論譴責的對象,迫于壓力,賴恩不得不解雇了比亞茲萊,并且換掉了他為《黃面志》所作的一切插圖。在當時輿論的打壓下也沒有一家出版社敢再雇用比亞茲萊了,失去經(jīng)濟來源的他受到了物質和病痛的雙重折磨。
而向他生出援手的是拉弗洛維奇和史密瑟斯,前者使他皈依了宗教,而后者則資助他與別人合辦《薩伏伊》雜志,比亞茲萊以這本雜志作為舞臺,將人生當中的所有精華都一一展示,隨著他病情的惡化,比亞茲萊知道這是他人生的最后的舞會,從而用驚人的毅力創(chuàng)作出大量的優(yōu)秀的插圖和設計,也使他的繪畫風格不斷得到豐富和發(fā)展。到了生命晚期的比亞茲萊,為養(yǎng)病而大部分時間居住于法國,1898年3月16日,在法國的一家小旅館里,他與世長辭,年僅26歲。
縱觀比亞茲萊的一生,雖然短暫卻取得了足以影響一個時代的成就,他的插畫、平面設計以及其他作品風格多變,內(nèi)容繁雜、觀點另類、既頹廢、又唯美,筆者將從設計和插畫兩個方面來進行探討。
在平面設計上比亞茲萊繼承和發(fā)展了“新工藝運動”創(chuàng)始人的威廉·莫里斯的風格,從他早期的設計可以看出他非常明顯的受到威廉·莫里斯的影響,在他很多作品中,那些高度抽象的植物花朵,呈“S”形狀彎曲擺動的花莖,波浪一樣的花葉,甚至連文字的設計都能在威廉·莫里斯的作品中找到原型,這種介于抄襲和模仿之間的作品引起了莫里斯的不滿,為以后兩人的交惡埋下了伏筆。
經(jīng)過簡單的模仿階段,比亞茲萊開始尋找自己的風格,這些作品雖然擺脫不了莫里斯的影子,但是已經(jīng)不是簡單的模仿了,他的潛力開始顯現(xiàn),在《亞瑟王之死》這一系列插圖的裝飾邊框,不僅有古典的意味,而且在對華文的處理上的“S”形和波浪紋運用,也有了新工藝運動的特征,在這幅作品中比亞茲萊并沒有像莫里斯那樣采用對稱的構圖,他采用不對稱但是很均衡的方式,畫面更加復雜精美,人物,樹木,花卉以及動物等各種構成要素都被巧妙的穿插在一起。頗具東方風格的孔雀造型以及源于浮世繪里人物服飾的造型相互交織在一起,,而作品里出現(xiàn)的武士形象,人物大多沒有健壯的陽剛之美,更多的是優(yōu)雅纖柔的女性美,人物之間和畫面的留白處,多以樹木和花卉進行組織穿插,而在這些植物的處理手法上,則借鑒了新工藝運動中經(jīng)常用到的植物造型手法。
比亞茲萊非常喜歡威廉·莫里斯所設計的花紋,所以在他的作品里面充滿了這種類似的花紋和圖案,這種連續(xù)的、渾圓的、柔韌的曲線,在比亞茲萊的很多作品中都能找到,以至于會經(jīng)常被責備為抄襲莫里斯的作品,而比亞茲萊則驕傲地宣稱他的作品比前者更加完美。
不可否認比亞茲萊在學習和模仿威廉·莫里斯,他從莫里斯的作品中汲取靈感和營養(yǎng),但是比亞茲萊的設計風格是多變的,除了威廉·莫里斯,他還模仿畫家克勞累克的風格,學習克勞累克輕快的節(jié)奏,柔和的色彩和流暢的筆觸。在他為《黃面志》所設計的封面和海報中,黑黃線條的相互置換完美的描繪了女人的形象,而大片的黑色和黃色又極強的表現(xiàn)了畫面的節(jié)奏和氛圍。這種手法一經(jīng)出現(xiàn),便立刻引起了轟動,(如圖1),讀者被這種大膽而別出心裁的設計所吸引,帶動著雜志也獲得了巨大的成功,即使今天看來,這幅作品也能給我們留下深刻的印象。
圖1
比亞茲萊是一位非常善于學習和不會滿足的藝術家,他的能力足以使他拋開種種限制而不斷推陳出新,比如他為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小說《窮人》所作的封面,我們看不到房間里面的任何擺設,以一根黑色管子將樓上與樓下聯(lián)系起來,用毫無生機的直線分割著畫面從而表現(xiàn)出整齊的秩序來,這種風格在他以往的作品中極少出現(xiàn),卻與小說作者的基調保持了驚人的一致,而他在插圖《莫林》的設計風格又能讓我們看到古希臘風格,例如構圖,人物的動態(tài)水草的形狀等等。
與比亞茲萊的設計相比,它的插畫作品更負盛名,他的插畫不僅數(shù)量居多,并且風格各異,將裝飾與繪畫完美結合,他創(chuàng)作出的作品影響了一代又一代的藝術家,甚至有人提出19世紀末是“比亞茲萊時代”,而魯迅先生也對比亞茲萊有著非常高的評價“沒有一個藝術家能夠獲得比他更為普遍的榮譽,也沒有一個藝術家影響現(xiàn)代藝術如她一般廣闊……視為一個裝飾性藝術家,比亞茲萊時無敵的”1
少年時期對于音樂和戲劇的喜愛,使得比亞茲萊在插畫中總有著戲劇般的構圖,而風格的多變讓這些戲劇一幕不同于另一幕,卻又不間斷的持續(xù)的表演下去。比亞茲萊的插畫構圖往往大膽而新穎,別出心裁的分割畫面而令人嘆為觀止,在畫面上的黑白相互映襯又不顯得突兀,他的作品在對比中尋找一種節(jié)奏與和諧,而有時又刻意顛覆一些公認的繪畫準則以達到出人意料、令人耳目一新的感覺,例如《瓦格納的崇拜者》,在這幅作品中這種手法就更明顯了。除了極少的白色之外,畫面幾乎被褐色涂滿,對褐色放肆般的應用在這里達到了極致,但這幅畫面并未給我們過于沉悶的感覺,同時又將我們的目光不自覺地吸引到人物的表情上來。
對于繪畫技法的標新立異并不足以說明比亞茲萊的另類,在繪畫內(nèi)容的傳達上,他也同樣讓讀者感到吃驚,不舒服,甚至惱怒。
他筆下的女性極少能給人以端莊的印象,而大都是詭異,兇惡和冷艷,比如手捧施洗約翰頭顱的《莎樂美》;坐在房間里輕佻看著觀眾的《窮人》;極其淫蕩的《梅薩琳娜》都在他的筆下散發(fā)著色情而放蕩的氣味,他對于女性似乎持有敵視的態(tài)度,然而作為一個藝術家,他的敏感使他帶著病態(tài)的眼睛觀察著18世紀末英國維多利亞時代的女性,他的觀察點不同于以往任何一個畫家,或許,沒有過愛情滋潤的他看到的女性總是富有攻擊性、善變、詭譎有充滿了性的誘惑,在比亞茲萊短暫的人生里面,他創(chuàng)造了前所未有又充滿自由的世界,這個世界充滿了女性氣息的人物,即使是穿著鎧甲的武士,看起來也是那么的優(yōu)美和纖細,在這類作品中,內(nèi)在的妖嬈總能透過厚厚的鎧甲和男性軀干,展示給讀者一種陰柔之美。很少有對女性之美進行肯定和正面的描繪,這讓現(xiàn)在的讀者認為比亞茲萊對于女性有著天然的敵視和戒備,但是也有人卻有著不同的看法,他們認為比亞茲萊只是比起其他藝術家更加敏感而已,這種敏感讓他創(chuàng)作出來的女性和以往所有的女性都不一樣,,在某種程度上,也顯示了維多利亞時期女性的覺醒和對女性權利的爭取。比如徐真老師在他的文章中這樣描述比亞茲萊的作品:“比亞茲萊并不是懷著惡意描述那個時代的的女性,作為敏感的藝術家,甚至有些病態(tài)的他洞察了維多利亞時代女性一系列的覺醒,以另類的視覺效果來點醒那個時代的所謂男性角色,婦女不但有攻擊性、充滿力量并且是有了性的覺醒。在短短的時間內(nèi)比亞茲萊創(chuàng)造了一個嶄新的、完全無拘無束的世界,而這個神奇的世界已經(jīng)不再取決于藝術而獨立地存在著。代表形象即比亞茲萊以莎樂美為主題創(chuàng)作的系列新女性形象。這些線描把女性作為主體來替代傳統(tǒng)中男性物質主義者的罪惡、縱欲以及對統(tǒng)治的占有和渴望,雖然難逃“色情”之嫌,但是絕不下流 。”2有人喜歡他所創(chuàng)造的女性形象,也有人持否定態(tài)度,不管如何,比亞茲萊的這種略帶色情和頹廢的藝術表現(xiàn)形式影響到許多的藝術家,克利姆特,畢加索,克勞累克等。
就比亞茲萊的插畫元素分析。他的作品有三種風格很明顯,1是古典風格,2是日本浮世繪風格,3是曼坦尼亞式的風格。
比亞茲萊那些學習古典風格的繪畫構圖大多以花紋圍繞著方形的窗口,而人物大多在畫面正中央,當然,說這是古典形式也是相對的 ,例如在《梅薩琳娜》中,大片黑色的運用則是比亞茲萊典型的繪畫風格?!赌趾湍峥姟泛汀逗邢膳畬唤o亞瑟王》這些古典因素更多一些,后者從人物的衣褶動態(tài)到畫面的組織安排都給我們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而日本風格就更加明顯了,深受浮世繪風格的影響,他的一些作品看起來都更是一幅日本式的繪畫,畫面上的人物也被畫成東方人,畫面中的水紋屏風,石凳人物衣著包括花紋和服飾,動作都是浮世繪中經(jīng)常出現(xiàn)的元素(如圖2)。像這樣的繪畫在比亞茲萊的作品中很少見到,大部分是將日本繪畫中的一些要素如花紋,服飾等運用到自己的作品中,這種應用增添了東方的風情,讓讀者不得不佩服他的獨特匠心。
圖2
圖3
在比亞茲萊一生的漂泊中,他始終帶著曼坦尼亞的作品。這就可看出他對曼坦尼亞的推崇與喜愛,受其影響他的一些作品(如圖3),人物端莊凝重,結實而體積渾圓,帶著明顯的曼坦尼亞的繪畫特點,和大多數(shù)他的武士不同,在這種曼坦尼亞式的作品里面,這些武士穿著仿古典的武士鎧甲,有著強壯而有力的身體,而更重要的是,竟然在這幅畫面中竟然出現(xiàn)了以往不曾出現(xiàn)的透視與空間,所以許多藝術家都認為這些作品是學習曼坦尼亞學得最像的一幅。
比亞茲萊的影響是巨大的。不僅在歐洲引起來轟動,甚至在中國,在田漢、郁達夫、張競生、魯迅等人的介紹下,比亞茲萊的風格給20世紀30年代的中國插畫界吹進了一股帶有頹廢旗幟的新風。魯迅先生說“時代需要他活在這個世界上……他是這個時代底獨特情調的唯一表現(xiàn)者。”3
強烈的裝飾感,怪誕而奇異的形象,強烈的黑白對比,詭異而流暢的線條,完美的構圖,冷艷而妖媚的女性形象,是他作品的特有符號,也許由于過于任性,他不是商人眼中合格的插畫師,但絕對是一名偉大的藝術家。他英年早逝。只活了26年,卻得到了諸多藝術家一生也難以企及的高度,人們說他是一顆流星,在短暫的一瞬間瘋狂燃燒而照亮了一隅天空,筆者則更愿意將他比作煙花,那絢麗奪目的煙花正如他豐富多變的繪畫風格,他在一瞬間不僅燃燒而且爆炸,照亮的不是一隅天空,而是整個夜晚。
注釋:
1.魯迅《比亞茲萊畫選》小引.《由比亞茲萊在中國引起的是是非非》劉新.發(fā)表于《美術之友》05年02期.
2.比亞茲萊——生如夏花之燦爛.徐真.美術之友.2006.03 023.
3.《比亞茲萊畫選》小引.《由比亞茲萊在中國引起的是是非非》劉新.發(fā)表于《美術之友》.05年0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