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艷君
(青海民族大學, 青海 西寧810000)
死刑來自于沒有階級、沒有國家的氏族之間的復仇行為,那時人們以血緣為基礎組成氏族部落,每個氏族中的成員遭到其他氏族殺害后,該氏族的所有成員都有義務替其報仇[1]85,這種無規(guī)則的復仇行為雖不具有國家強制力和法律的特征,但它卻是死刑的淵源,這種以血還血、以牙還牙的行為循環(huán)往復,久而久之就形成了惡性循環(huán)。當階級和國家產生后,為了避免這種情況,也為了自身的利益,復仇就由國家代為執(zhí)行,國家對那些侵害了統(tǒng)治階級的利益而應該處以死刑的人剝奪其生命,這就是奴隸社會和封建社會。這個時期經歷了幾千年,無論死刑的罪名還是死刑的執(zhí)行方式,在全世界都達到了高潮,適用范圍的廣泛性和執(zhí)行的殘酷性都讓人毛骨悚然,比如“車裂”,“焚燒”,“凌遲”等,都深深地印在人們的腦海中,從小偷小摸到殺人放火到處都充滿著非人道的死刑。雖然如此,犯罪率卻依然居高不下,人心惶惶,這也是人類最黑暗、最恐怖的時期。我國情況亦是如此,隋朝之前我國死刑一直呈多元化,隋朝建立后開始實行二元化即斬和絞,直到1928年國民政府頒布的刑法才將二元化改為一元化即槍決。在資產階級登上政治舞臺后,開始注重限制死刑的適用,資產階級初期,一些思想家開始懷疑死刑的必要性,這一懷疑直到今天仍是未解之謎[2]506。
執(zhí)行死刑對罪犯家屬來說是不公平的。對罪犯執(zhí)行死刑使得其家庭支離破碎,除妻兒、父母的精神受到損失外,家庭生活陷入困難,對孩子的將來也會造成不良影響,這在懲罰罪犯的同時也懲罰了其家人,有時甚至對其家人造成的傷害遠遠大于被害人,這樣對被害人來說除了心理安慰外,沒有起到任何效果,反而是對罪犯家屬的一種懲罰。
成本問題。死刑犯的數(shù)量要比非死刑犯的數(shù)量小得多,就算把死刑犯終身監(jiān)禁且不得假釋,其成本也高不了多少,甚至還有可能比執(zhí)行死刑的成本還低,因為被判決死刑的案件大多要經過許多的程序和反復的上訴,不僅耗時、耗力還耗財,一旦出現(xiàn)誤判,其付出的成本要遠遠高于那些沒有被執(zhí)行死刑的賠償,同時對死者家屬也是一種莫大的傷害,這種傷害是金錢不能補償?shù)?。另外,一個人在犯罪之前,尤其是那些高學歷的人,國家為其提供了很大的成本,還沒給社會做貢獻就被國家所拋棄,顯然是筆賠本的買賣。
死刑沒有威懾力。貝卡里亞認為,對人類心靈發(fā)生較大影響的不是刑罰的強烈性,而是刑罰的延續(xù)性,處死罪犯的場面雖然可怕,但這只是暫時的,很快會被人們忘記,還會容易使人們對罪犯產生同情。所以,死刑在這時起的則是副作用,相反,那種喪失自由的終身勞役犯則是痛苦的、可怕的,他會時常提醒人們該罪犯所忍受的痛苦,是人們的活教材,令人無法忘記,這才是制止犯罪的最強有力的手段[3]65-66。
“以牙還牙”不可取。罪犯在殺人后,國家為了社會的利益又將其處死,那么,殺了罪犯被害人就能活過來嗎?刑罰的目的除了懲治罪犯外還有警告未犯罪的人之作用,換句話說,處死罪犯暗含為了讓他人遵紀守法這一目的,但法律并沒有規(guī)定人們有這樣的義務,國家一邊禁止國民殺人,一邊又以第三者的身份實施殺戮,這種同態(tài)復仇行為是不正義的。
死刑具有最大的威懾力。受傳統(tǒng)思想的影響,好生惡死,人之常情,人對死亡都有恐懼感,生命只有一次,也是享有其他權利的基礎,是最根本的、最寶貴的權利。死刑對打擊犯罪來說具有最大的威懾力,行為人在犯罪之前就會想到死亡結果,將犯罪扼殺在意念之中,可以大大減少犯罪。
“殺人償命,天經地義”。殺人后就要付出血的代價,剝奪生命是正義的體現(xiàn),是對被害人最大的安撫,否則會導致被害人家屬的復仇,“滅門案”會大大增多,形成惡性循環(huán),社會秩序將受到嚴重破壞。
對權利的保護不該泛濫。如果說廢除死刑是為了保護罪犯的生命權,那么,自由對每個人來說也是寶貴的,也是生來就賦予的權利,也應該受到保護,以此類推下去,“私人財產不可侵犯”,財產刑也不應該執(zhí)行以保護每個人的財產權,那么,這個社會還有什么刑罰可言呢?
廢除死刑會大大提高成本。如果廢除死刑,必定會增加看管的成本,監(jiān)獄需求的擴大,在我們這個人口眾多、土地緊缺的國家中,實行起來是很困難的。除此之外,那些罪大惡極的罪犯的存在對社會危害的危險性也會隨之增大。若對罪犯執(zhí)行死刑,目前從我國來看,執(zhí)行死刑的成本是遠遠低于無期徒刑的,財政和監(jiān)獄方面的壓力也會大幅度降低。
通過對我國普通民眾的調查發(fā)現(xiàn),63%的人反對廢除死刑,27%的人贊同廢除死刑,而選擇盡量減少死刑罪名的人只有10%。從調查中可發(fā)現(xiàn),首先,我國大部分民眾是不贊同廢除死刑的,這主要受封建思想的影響,對那些危害性大的罪犯不執(zhí)行死刑讓人無法接受,尤其是對被害人來說,可能會為了報仇而去犯罪。這是我國保留死刑的原因之一。其次,有10%的人選擇減少死刑罪名,原因是因為今年剛出臺的這一決定在非法律界還未得到普及,對其認識并不深刻,換句話說,我國普通公民對法律并不十分重視,國家的法律宣傳工作不到位,這是我國保留死刑的第二個原因。再次,不論普通公民還是法官,其素質、文明程度都有待提高?;凇安粴⒉蛔阋云矫駪崱钡幕A上,處死刑的案件比比皆是,比如藥家鑫案,一開始,幾乎所有民眾都強烈要求執(zhí)行死刑,但當藥家鑫真正執(zhí)行死刑后,大部分民眾又后悔了,這表明民意的理性成分是值得懷疑的,盲目順應民意未必是好事,雖然公眾對司法的信任是司法權威的來源,但當這種情況發(fā)生的頻率達到一定程度時,就使民眾產生一種錯覺,即只要造成公憤就可以左右司法,民憤使執(zhí)行死刑的范圍擴大化。當社會表現(xiàn)出這種危險信號時,我們穩(wěn)定的社會離混亂就不遠了。最后,司法制度存在缺陷,雖然十八屆三中全會做出了“要維護憲法法律權威,深化行政執(zhí)法體制改革,確保依法獨立公正行使審判權檢察權,完善人權司法保障制度 ”的決定,但這一決定完全貫徹下來也需要一個漫長的過程,在此之前,我國的司法制度還不夠完善,司法公正仍缺乏信任。
在立法上,通過對危害國家安全犯罪、經濟犯罪和財產犯罪、非暴力犯罪予以廢除死刑。首先,我國在危害國家安全罪中還存在7個死刑,但自建國以來從未執(zhí)行過,對此可以刪除死刑罪名,這樣,一方面對打擊犯罪沒有太大的影響,同時還會大大提高我國在國際上的聲譽。其次,經濟犯罪和財產犯罪是根據犯罪數(shù)額來定罪的,這也意味著司法對待生命是用金錢來衡量的,這無疑是對生命權的鄙視。既然經濟犯罪和財產犯罪是因錢財而起,也應該由錢財解決,因為對這類犯罪人來說,他們將金錢看得比其他重要,金錢就是這類罪犯的軟肋,對其進行財產上的剝奪就是他們的要害。再次,對于非暴力的犯罪,一般不會涉及被害人的生命權,按照等價交換原則,是不適合適用死刑的。
在刑事司法上,通過在觀念上改變傳統(tǒng)思維模式、加大死緩的適用范圍來對死刑進行限制。刑法中有多少死刑罪名不可怕,可怕的是司法執(zhí)行上的濫用,而在韓國、日本等國家雖然規(guī)定有死刑,但基本上未執(zhí)行過,這方面,我國需要進行一些反思。首先,對“不殺不足以已平民憤”的傳統(tǒng)思想要改變,司法機關不要盲目地、不加辯證地聽從非理性的民意,要正確引導法律觀念和人權意識,逐步淡化民眾的死刑報應觀念;其次,要加大死緩的適用范圍,給那些犯了嚴重錯誤的人一個改錯的機會。
最早提出反對死刑但又不太絕對的意大利刑事古典學派的創(chuàng)始人切薩雷·貝卡里亞,在《論犯罪與刑罰》一書中提到,只有在兩種情況下才能把人處以死刑,一是在剝奪自由后,該罪犯對公共利益仍存在威脅;二是當一個國家陷入無政府狀態(tài)進而混亂取代了法律的情況下。而在一個舉國擁戴的政府里,死刑是不必要的,除非處死刑是預防犯罪的根本的和唯一的手段[3]66。 十八屆三中全會宣布的“逐步減少死刑罪名”的決定與貝卡里亞的觀點雖然不同,但不難發(fā)現(xiàn),我國正向貝卡里亞的觀點前進。十八屆三中全會做出的“要維護憲法法律權威,深化行政執(zhí)法體制改革,確保依法獨立公正行使審判權檢察權,完善人權司法保障制度 ”的決定為我國嚴格限制死刑的適用開辟了道路,也許待將來條件成熟時會考慮廢除死刑,但需要一個漫長的過程。
總之,根據我國的國情,我贊同在保留死刑的前提下嚴格控制死刑的適用范圍、適用頻率、執(zhí)行程序等,正如趙秉志教授在《刑法專論》中說到的,減少、限制乃至廢除死刑已是世界不可逆轉的潮流,嚴格限制死刑應是我國現(xiàn)階段高度重視的問題[2]525。
參考文獻:
[1] 馬克思,恩格斯.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四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2] 高銘暄.刑法專論[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6.
[3] 貝卡利亞.論犯罪與刑罰[M].黃 風 譯.北京:中國法制出版社,20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