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建英

(重慶師范大學 文學院，重慶401331)

2014年新年伊始，各種關于馬年的節(jié)日祝福語紛至沓來，“馬上ХХ”的格式也隨著人們的使用一躍成為網絡流行語。這種由詞語“馬上”后面加上動詞短語的格式，不斷被人們模仿創(chuàng)造，因為格式相同，這類創(chuàng)造出來的句子，被統(tǒng)稱為“馬上體”。

“馬上”最早出現(xiàn)在元朝，“馬上”最初是“馬背上”的意思，是一個短語，隨著時間的發(fā)展，逐漸語法化為一個時間副詞。這個變化過程如下:馬上(馬背上)→馬上差人+VP(差遣人員騎在馬上傳遞信息)→馬上(差人)+VP→馬上+VP→馬上飛遞→馬上(時間副詞)［1］。后來因為“馬上”后面長期接固定的動詞短語，便逐漸形成了“馬上+VP”的固定結構，比如“馬上封侯、馬上封祿”等，這也是“馬上ХХ”的結構形式，因此現(xiàn)在流行的“馬上體”其實早已有之?，F(xiàn)在網絡流行語“馬上ХХ”主要用來表達在馬年美好的愿望可以快速實現(xiàn)。

1 模因理論下的“馬上體”

牛津大學教授理查德·道金斯(RichardDawkins)20世紀70年代在科普作品《自私的基因》中，參照“基因”(gene)自造了一個新詞“meme”，來闡述人類文化現(xiàn)象。廣東外語外貿大學何自然教授將“meme”譯成“模因”，在模因論的基礎上，提出了語言模因論，解釋語言發(fā)展的規(guī)律。他認為任何字、詞、短語、句子、段落乃至篇章，只要通過模仿得到復制和傳播，都有可能成為模因［2］。

1．1 網絡環(huán)境下的強勢模因

“馬上體”的這種不斷復制和創(chuàng)造，可以用模因理論來解釋。傅福英認為網絡環(huán)境對語言模因具有選擇性，網絡語言的進化過程是語言模因受到環(huán)境適應性選擇的過程，適應網

1．2 結構內部具有靈活可替換性的強勢模因

一些不常用的、古舊的模因因為社會生活變化的需要而被強化，形成強勢模因，或突然變得時髦起來，廣泛地得到復制和傳播［4］。“馬上體”就是屬于古舊模因突然變得時髦起來的情況，前面我們提到過“馬上體”在古代早已有之，現(xiàn)在因為恰逢馬年，與馬相關的吉祥語自然備受人們關注?，F(xiàn)在“馬上體“在馬年祝福語中是屬于強勢模因，這主要是因為“馬上有ХХ”的結構內部之間結合并不緊密，所以可以有其他類似短語進行靈活替換，其他生肖年也可以表示吉祥寓意，但是沒有找到像“馬上體”這種能產性高的固定結構。我們一般不會說羊背上、牛背上、豬背上等，所以也沒有相應的羊上ХХ、牛上ХХ、豬上ХХ等這類固定結構，而馬可以說成“馬上ХХ”，這是因為馬作為由來已久的使役動物，其工具性異常突出生命特征有所減弱因而獲得了直接加方位詞“上”的特權［5］。

1．3 感情色彩具有繼承性的強勢模因

從歷時的角度看，模因理論下“馬上體”的感情色彩具有繼承性。模因通過復制、模仿得到傳播，這不僅指的是結構形式的模仿和復制，也應廣義地包括感情色彩的繼承。從語義上來說，“馬上封侯”“馬上封祿”都是吉祥語，人們在語言意義方面繼承這種吉祥的感情色彩，不斷復制創(chuàng)造，所以今天“馬上體”意義也是積極的，如“馬上大賣，馬上創(chuàng)新，馬上發(fā)財”等。但是也有例外，比如“馬航”事件后，網友創(chuàng)造了“馬上消失”這一詞，表示對這件事情的關注，“馬上消失”是個雙關語，既指“在馬來西亞航空上消失”，又指“馬上失蹤”的意思。前一個“馬”字是英文Malaysia的音譯，后一個才是我們漢語的語素“馬”。

2 “馬上體”廣泛而快速流行的原因

2．1 從一個言語社團到另一個言語社團的語言傳播

根據葉蜚聲和徐通鏘的定義，言語社團指的是“社會中的人群由于性別、年齡、文化程度、經濟狀況和社會分工的不同而分化為不同的社團。在每個社團的內部，人們之間相互的聯(lián)系比較密切，交際頻繁，而不同社團之間的交際則相對稀疏。交際密度的不同，影響到語言創(chuàng)新的傳播:社團內部的交際密度高，語言創(chuàng)新就能及時地在社團內部推開;社團之間的交際密度低，語言創(chuàng)新就不能及時地傳播到另一個社團，從而各個社團就會形成自己的語言特點。根據社會因素而區(qū)分的社團與語言特點相關，因此這些社會社團又被稱為不同的“言語社團”?！榜R上ХХ”格式也是如此，首先是個別網民使用了這個格式，部分其他網友見后，認為該詞表現(xiàn)力強，便通過各種形式互相宣傳、互相討論，很快這個新詞就被同一言語社團的網民學習，并繼續(xù)互相轉載。這種快速的語言傳播從最初的大學生言語社團逐漸影響其他言語社團，比如有一定文化程度的年輕人社團，再到一般的中年人言語社團，這就推動了這個新詞在社會中的快速傳播。

2．2 語言經濟原則

語言要符合經濟簡明的原則，這是語言發(fā)展的內部要求，如果語言簡明度不夠就會加重人們語言表達的負擔。拿“馬上ХХ”的格式來說，如果不使用此結構，的確我們也可以表達類似的意思，比如“馬上有錢”可以換成“馬年發(fā)大財”，“馬上有房”可以說成“馬年買房子”，但是這樣就缺乏了語言表現(xiàn)力。因為我們都知道，“馬上有錢”和“馬上買房”不僅是表達了上述基本意思，還暗示了“立刻有錢”“立刻買房”的強烈祝愿。

2．3 網絡媒介的推波助瀾

網絡具有快捷性、超時空性和娛樂性，這是“馬上體”快速流行的又一重要因素。隨著網絡的普及、網民的迅速增加，網民年齡的多樣化和各個階層的參與，網絡迅速成為人們傳播工具的重要媒介。網絡傳遞信息迅速，一個新詞在極短時間內就可以讓成千上萬網友看見，這使得新詞在短時間內就可以傳播到世界各地。此外網絡的超時空性克服了時間和空間的障礙，讓新詞既能瞬間傳于異地，又能十分便捷地留于異時，正是在這樣的網絡環(huán)境下，“馬上體”才會在短短幾天之內成為人們所熟知的詞語。此外網絡的娛樂性質讓網民具有“大家好才是真的好”這樣的分享意識，這種心理讓網民樂于通過媒體傳播自己的見聞。

2．4 語言使用者求新求異的語言文化心理

言語社團在語言使用上還表現(xiàn)出另一種心理傾向，即對已有用語和表達方式慢慢產生厭倦感，產生“審美疲勞”，總是想方設法去追求新奇的、陌生化的詞語和言語表達方式，不斷創(chuàng)造新的詞語。這有可能是害怕自己逐漸被時尚文化淘汰，也可能是自己很喜歡永遠在語言方面緊跟時尚潮流。在人們還用“馬到成功”“恭喜發(fā)財”“新年快樂”來表達對新年的祝福時，一個新詞“馬上有錢”就可以讓你成為新的焦點。這種求新求異的心理特征是語言使用者推動“馬上體”迅速傳播的主觀動因。

3 余論

筆者運用模因理論對2014年網絡流行的“馬上ХХ”結構及其廣泛而快速流行的原因進行了分析。對該詞能否進入現(xiàn)代漢語，筆者持否定的態(tài)度，這是因為馬在古代是重要的交通工具，但是現(xiàn)在現(xiàn)代化交通工具已經代替了馬，它在我們生活中已經不是我們必需的交通工具了。2014年“馬上體”如此流行，只是因為恰逢馬年，人們想用此結構表達吉祥的祝福，過了2014年，“馬上體”很難再流行于網絡。

［1］聶志軍．副詞馬上的產生過程［J］．河池學院學報，2008，(6):57～61．

［2］俞思義．從“模因論”的角度看現(xiàn)代漢語新詞的不斷涌現(xiàn)［J］．南京林業(yè)大學學報，2013，(1):110 ～118．

［3］管志斌．語言模因研究綜論［J］．南陽師范學院學報，2012，(1):44 ～46．

［4］陳琳霞，何自然．語言模因現(xiàn)象探析［J］．外語教學與研究，2006，(2):108 ～114．

［5］蔡言勝．說“馬上”［J］．咬文嚼字，2008，(12):38～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