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忠友

說到批評與自我批評，毛澤東是這方面的倡導者，在他參加革命半個多世紀間，留下了許多帶頭開展批評與自我批評、正確對待群眾批評的感人往事。

在李鼎銘等實行“精兵簡政”

提案上作重要批語

1944年9月8日，毛澤東在為中央警衛(wèi)團戰(zhàn)士張思德烈士舉行追悼會上的講話中，特別講了一段與批評有關的話：“因為我們是為人民服務的，所以，我們如果有缺點，就不怕別人批評指出。不管是什么人，誰向我們指出都行。只要你說得對，我們就改正。你說的辦法對人民有好處，我們就照你的辦?！喺@一條意見，就是黨外人士李鼎銘先生提出來的；他提得好，對人民有好處，我們就采用了。只要我們?yōu)槿嗣竦睦鎴猿趾玫?，為人民的利益改正錯的，我們這個隊伍就一定會興旺起來?！?/p>

毛澤東為什么要講這段話，李鼎銘又是何許人也？李鼎銘，是陜西米脂人。1913年，在任米脂縣東區(qū)區(qū)長期間，利用臨水寺廟宇開辦米脂縣第一所國民小學，并兼任校長。1916年受聘于陜北聯合縣立榆林中學，擔任國文、數學教員。1918年返鄉(xiāng)行醫(yī)，期間和當地群眾在桃鎮(zhèn)創(chuàng)辦國民高等小學，并擔任校長。1923年，擔任榆林道尹公署顧問、科長等職。1941年上半年，陜甘寧邊區(qū)為了加強根據地民主政權的建設，實行“三三制”，開展普選運動，李鼎銘代表開明紳士被選為米脂縣參議會議長，陜甘寧邊區(qū)參議會參議員、副議長。

同年11月6日陜甘寧邊區(qū)參議會二屆一次會議開幕，李鼎銘聆聽毛澤東在開幕式上的演說中批評一部分共產黨員，不善于同黨外人士實行民主合作，還存在一種狹隘的關門主義或宗派主義的作風。毛澤東特別強調：“共產黨員必須傾聽黨外人士的意見，給別人以說話的機會。別人說得對的，我們應該歡迎，并要跟別人的長處學習；別人說得不對，也應該讓別人說完，然后慢慢加以解釋。共產黨員決不可以自以為是，盛氣凌人，以為自己是什么都好，別人是什么都不好；決不可以把自己關在小房子里，自吹自擂，稱王稱霸?！?/p>

李鼎銘聽后非常感動，會議期間就聯絡姬伯雄等11名參議員，提出了《政府應徹底計劃經濟，實行精兵簡政主義，避免入不敷出、經濟紊亂之現象案》。中共中央和毛澤東十分重視這一提案。毛澤東將提案的內容逐字逐句地抄在筆記本上，同時還加了一段批語：“這個辦法很好，恰恰是改進我們的機關主義、官僚主義、形式主義的對癥藥?！?/p>

在毛澤東的重視下，經過陜甘寧邊區(qū)議員們的充分討論，最后通過了《關于開展“精兵簡政”的決議》。經毛澤東提議，在11月15日參議會選舉邊區(qū)政府組成人員的會議上，李鼎銘當選為陜甘寧邊區(qū)政府副主席。

隨后，在黨中央和毛澤東的親自領導下，陜甘寧邊區(qū)先后開展了三次“精兵簡政”。在改變機關主義、官僚主義、形式主義作風，切實減輕人民負擔，減少消費支出，提高工作人員素質和工作效率等方面，都取得了顯著的效果。“精兵簡政”政策不但在陜甘寧邊區(qū)實行，還推廣到敵后各個抗日根據地，對戰(zhàn)勝困難，提高工作效率起了積極作用。針對當時陜甘寧邊區(qū)幾乎沒有衣穿、沒有油吃、沒有紙、沒有菜、戰(zhàn)士沒有鞋襪，工作人員在冬天沒有被蓋的困難，根據毛澤東的意見，中共中央作出了《關于開展大生產運動的指示》，朱德等親赴南泥灣勘察調查，決定在此屯墾自給。1941年春，八路軍第一二○師三五九旅在旅長兼政委王震的率領下，奉命開進南泥灣，披荊斬棘，開荒種地，風餐露宿，戰(zhàn)勝重重困難，創(chuàng)造了大量的物質財富。將荒無人煙的南泥灣變成了“平川稻谷香，肥鴨遍池塘，到處是莊稼，遍地是牛羊”的陜北好江南。

1943年11月，李鼎銘在陜甘寧邊區(qū)召開的勞動英雄代表大會閉幕式講話中滿腔熱情地贊揚八路軍說：“這樣的軍隊，我是沒有見過的。所以我們要盡心盡力地擁護軍隊?！?944年，看到邊區(qū)部隊在生產節(jié)約上取得巨大的成績時更是興奮地說：“幾千年來，國家養(yǎng)的兵，都是穿老百姓吃老百姓的，惟獨我們八路軍，除了打仗以外，還進行生產，自給自足，并幫助人民春耕夏耘秋收。這是天下少有的?！?/p>

同年12月，在陜甘寧邊區(qū)二屆二次參議會上，李鼎銘作了關于《文教工作的方向》的專題發(fā)言，對邊區(qū)消滅文盲、培養(yǎng)知識分子、普及衛(wèi)生常識等提出了許多有益的改進意見，也被陜甘寧邊區(qū)政府采納。

李鼎銘一次次向中共中央和陜甘寧邊區(qū)政府提意見和建議，有時甚至是對有些不良現象提出了批評，毛澤東等中央領導和陜甘寧邊區(qū)政府不僅虛心接受了他的正確意見和建議，還與他建立了個人深厚友誼，而且在平時很尊重和關心他。1941年春節(jié)前，李鼎銘回故里探親搬家。毛澤東聞訊后特派出那輛“福特牌”高級轎車送他回家過年。當時在陜甘寧邊區(qū)，能享受這等殊榮的也只有李鼎銘一人。

放了多名咒罵毛澤東的農民

毛澤東不僅帶頭開展批評與自我批評，更以共產黨人的胸懷正確對待別人對他的批評。1941年6月3日下午，陜甘寧邊區(qū)政府召開的縣長聯席會議正在楊家?guī)X參議會小禮堂舉行。開會期間，突然發(fā)生了雷擊禮堂事件，參加會議的延川縣代縣長李彩云不幸被雷擊身亡。

偏偏當天固臨縣有一位農民在趕集時，幫他拉東西的一頭毛驢也被雷劈死了，他便當街大罵：“這瞎了眼的老天爺，為甚不讓雷公劈死毛澤東，偏要打死李縣長、打死我的毛驢！”

“這還了得，這不是反對毛主席嗎？必須予以嚴懲?！碑斀至R毛澤東的農民，很快被當地干部抓起來，要送中央保衛(wèi)部門公開處理。

這件事很快傳到毛澤東耳朵里。一般人也許會火冒三丈，做出不理智的事情來，毛澤東卻非常冷靜，說：“罵人又不犯法，罵人也是提意見的一種方式嘛！老鄉(xiāng)這樣罵我，說明我們工作中存在錯誤和問題，需要查清改正?！彼敿粗甘居嘘P人員將罵他的農民放掉。后經調查，原來是當地征糧太重了，這位農民心里有冤氣，偏偏毛驢又死了，所以才借罵“雷”出氣。

無獨有偶，時隔不久陜甘寧邊區(qū)的清澗縣農婦伍蘭花的丈夫在山上犁地時遭雷擊身亡。她一邊痛哭一邊污罵共產黨，詛咒毛澤東。當地干部很快將她抓起來并報告中央社會部。該部接報后派人把她拘押到延安并由保衛(wèi)部門建議判處死刑，呈報陜甘寧邊區(qū)高等法院審判和中央審批后打算在清澗縣槍斃，以一儆百。

毛澤東從社會部送呈的《情況匯報》中看到后陷入深思：為什么有這么多的人遭雷擊？為什么他們都罵我毛澤東和共產黨？雷擊是因為天不好，而當時在陜甘寧邊區(qū)共產黨就是老百姓頭上的天，我毛澤東又是共產黨的主席，這說明我們黨的有些政策不好，我這個主席也沒當好。他當即對社會部負責人說：“你們如果不做調查，就這樣隨便抓人、殺人，共產黨跟國民黨有什么兩樣？所以我不同意你們這樣做！”當晚叫中央軍委總部保衛(wèi)部部長錢益民把伍蘭花帶來，經過交談后得知：她家70歲的婆婆是個癱瘓病人，3個孩子最大的才10歲，全家6口人僅靠丈夫一人養(yǎng)著。中央紅軍來陜北后給她家分了5畝地，起初還過了幾年好日子。但這幾年因公糧任務太重，又逢三年旱災，百姓交不起，尤其是她家，除了種子已無顆粒存糧?？僧數馗刹恐还芏嘁Z，自己還多吃多占，百姓苦不堪言。她丈夫這一死，家里的生活更沒指望了，她一時氣急就罵天罵地罵共產黨罵毛主席。

毛澤東聽后非但沒有責怪她，還安慰說：“我們共產黨跟老百姓是一家人，你家里有困難我們會幫助你克服，你以后有意見還可以提，我叫他們放了你。”生怕被槍斃的伍蘭花聽后熱淚盈眶，要跪下來請罪，毛澤東將她扶起并叫錢益民馬上放掉她，還要他派專人護送回家，并帶公文向當地政府講清楚，她沒什么罪過，是個敢講真話的老實人。當地政府要幫助她克服困難。對于當地群眾交公糧負擔過重的問題，邊區(qū)政府要認真調查研究，該免的要免，該減的要減，決不能不管老百姓的死活！臨行前，毛澤東還讓通訊員把自己的口糧送給她，以解她家的燃眉之急。她回村后逢人就講：“毛主席胸懷坦蕩，是咱老百姓的大救星，是個不怕雷轟的英明領袖?！?/p>

隨后，黨中央、毛澤東及時作出決定，在陜甘寧邊區(qū)開展減征公糧、軍民大生產運動，自己動手，扭轉缺衣少食的困難，根據地的老百姓生活也明顯好轉。

在黨的七大上倡導開展批評與自我批評

1945年4月23日，中共七大在延安開幕。毛澤東在《論聯合政府》的政治報告中，著重講到發(fā)揚理論和實際相結合，密切聯系群眾及自我批評的三大作風的重要意義和具體要求。

毛澤東強調說：有無認真的自我批評，也是我們和其他政黨互相區(qū)別的顯著的標志之一。我們曾經說過，房子是應該經常打掃的，不打掃就會積滿了灰塵；臉是應該經常洗的，不洗也就會灰塵滿面。我們同志的思想，我們黨的工作，也會沾染灰塵的，也應該打掃和洗滌?！傲魉桓瑧魳胁惑肌?，是說它們在不停的運動中抵抗了微生物或其他生物的侵蝕。對于我們，經常地檢討工作，在檢討中推廣民主作風，不懼怕批評和自我批評，實行“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言者無罪，聞者足戒”，“有則改之，無則加勉”這些中國人民的有益的格言，正是抵抗各種政治灰塵和政治微生物侵蝕我們同志的思想和我們黨的肌體的唯一有效的方法。以“懲前毖后，治病救人”為宗旨的整風運動之所以發(fā)生了很大的效力，就是因為我們在這個運動中展開了正確的而不是歪曲的、認真的而不是敷衍的批評和自我批評。以中國最廣大人民的最大利益為出發(fā)點的中國共產黨人，相信自己的事業(yè)是完全合乎正義的，不惜犧牲自己個人的一切，隨時準備拿出自己的生命去殉我們的事業(yè)，難道還有什么不適合人民需要的思想、觀點、意見、辦法，舍不得丟掉的嗎？難道我們還歡迎任何政治的灰塵、政治的微生物來玷污我們的清潔的面貌和侵蝕我們的健全的肌體嗎？無數革命先烈為了人民的利益犧牲了他們的生命，使我們每個活著的人想起他們就心里難過，難道我們還有什么個人利益不能犧牲，還有什么錯誤不能拋棄嗎？

由此可見，毛澤東對開展批評與自我批評是非常重視的。

七千人大會上開展批評與自我批評

1962年1月至2月，中央工作擴大會議在北京召開，出席會議的有中央、各省市自治區(qū)黨委、地委、縣委、重要廠礦黨委及軍隊的負責人，共7000多人。這是黨成立以來舉行的規(guī)模最大的一次工作會議，通常稱為七千人大會。這次大會是針對1958年以來在中央和地方的工作中間“發(fā)生了一些缺點和錯誤”，并且產生了一些不正確的觀點和作風，需要通過批評與自我批評來檢討錯誤，統(tǒng)一思想認識。會議開了多天，有些代表反映，話還沒有說完，還憋著一肚子氣要出。有的代表還說，會上有人壓制民主，不讓講話。毛澤東和其他政治局常委商量后，決定讓代表們在北京過一個“革命化的春節(jié)”，把心里要講的話全都講出來，把“氣”出完，以利開展新的工作。

這一來會議就延期了，7000多名代表在北京邊開會邊共度春節(jié)。大會已經開了18天，毛澤東除了在會議上作了插話外，還沒有作大會講話。與會代表急于想聽一聽毛澤東的講話，希望他老人家能夠出來說句話，吃顆“定心丸”。1月30日，毛澤東在大會上講話了。他在代表們熱烈的掌聲中，抓過麥克風一共講了6點意見，中心話題是民主集中制的問題。他在講話中借歷史上“霸王別姬”的故事來批評地方各級領導干部：盡可能地慎重一些，周到一些。如果不是這樣，就是一人稱霸。這樣的第一書記，應當叫作霸王，不是民主集中制的“班長”?！覀儸F在有些第一書記，連封建時代的劉邦都不如，倒有點像項羽。這些同志如果不改，最后要垮臺的。不是有一出戲叫《霸王別姬》嗎？這些同志如果總是不改，難免有一天要“別姬”就是了。我為什么要講得這樣厲害呢？是想講得挖苦一點，對一些同志戳得痛一點，讓這些同志好好地想一想，最好有兩天睡不著覺。他們如果睡得著覺，我就不高興，因為他們還沒有被戳痛。

最后，身為黨中央主席的毛澤東，也作了自我批評，并主動地承擔了責任，他指出：“有了錯誤，一定要作自我批評，要讓人家講話，讓人批評。去年6月12號，在中央北京工作會議的最后一天，我講了自己的缺點和錯誤。我說，請同志們傳達到各省、各地方去。事后知道，許多地方沒有傳達。似乎我的錯誤就可以隱瞞，而且應當隱瞞。同志們，不能隱瞞。凡是中央犯的錯誤，直接的歸我負責，間接的我也有份，因為我是中央主席。我不是要別人推卸責任，其他一些同志也有責任，但是第一個負責的應當是我。我們的省委書記，地委書記，縣委書記，直到區(qū)委書記，企業(yè)黨委書記，公社黨委書記，既然作了第一書記，對于工作中的缺點錯誤，就要擔起責任。不負責任，怕負責任，不許人講話，老虎屁股摸不得，凡是采取這種態(tài)度的人，十個就有十個要失敗。人家總是要講的，你老虎屁股真是摸不得嗎？偏要摸！”

結果，這次會議讓很多人“出了氣”，也推動了全國批評與自我批評之風。

（責編 任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