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蘇省新海高級中學 李小慧
李白代表作《將進酒》熔鑄了詩人澎湃激蕩的內(nèi)在感情,使詩篇具有非同尋常的氣勢與力量,一千多年來為世人所喜愛、所傳誦。但是要朗誦好這首詩并非易事。筆者認為可以按如下步驟進行嘗試:
節(jié)奏的規(guī)整和韻律的和諧是詩歌藝術形式上最大的特點之一。《將進酒》句式錯落,七言為主,間用雜言。初讀時,可以結合詩歌節(jié)奏的一般規(guī)律處理語句的斷連。而節(jié)奏與句式有著密切的關系,七言詩是四三拍,這首詩中可按2/2/1/2或2/2/2/1來劃分節(jié)拍;至于“君不見”所引的兩句十言句可處理成三言句和七言句的疊加,再分別按三言句和七言句的節(jié)奏規(guī)律處理節(jié)拍;詩中的三言句如“岑夫子”等短句節(jié)奏要讀得比其他句子快些;呼朋喚友的“君”“岑夫子”“丹丘生”,應讀得自然親切。
朗誦的時候還要注意“顯韻”。在不影響感情表達的前提下,將韻腳讀得舒展、突出一點,將韻律顯示出來。本詩韻腳依次是:來、回,發(fā)、雪、月,來、杯、生、停、聽、醒、名,樂、謔、酌,裘、愁。
詩歌中對仗、對比關系、重疊的詩句及用夸張手法的詩句的朗誦也是有規(guī)律可循的。對仗關系的詩句如“古來圣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朗誦時要注意上下句語氣相呼應。一般上句是提出問題等待回答,語氣是不穩(wěn)定的,語調(diào)要稍稍揚起;下句是回答,帶有歸結性,語氣就相對穩(wěn)定下來,語調(diào)要稍稍降下。這里還有對比,要重讀出詩人強調(diào)的是“飲者”。兩句“君不見”中后一句悲傷情感更明確,所以要比前一句低沉緩慢,切不可運用一個腔調(diào)。至于夸張手法有力地表現(xiàn)出李白的個性及豪放飄逸的詩風:如“天上來”顯出黃河源頭之高,“朝如青絲暮成雪”兼用夸張及對比突出人生短促,“三百杯”表現(xiàn)豪飲,“斗酒十千”表現(xiàn)酒之多,“萬古愁”表現(xiàn)愁之深廣……這些夸張句都要重讀。其中“暮成雪”可一字一頓,且要比“朝如青絲”低沉緩慢。為突出“三百杯”,“烹羊宰牛且為樂”宜輕讀。
在掌握詩的節(jié)奏與韻律的基礎上,更進一步的要求是把詩的感情讀出來?!秾⑦M酒》基調(diào)豪放但情感卻十分復雜。誦讀時應當伴隨著詩人感情的發(fā)展變化,適當?shù)刈儞Q聲調(diào)和節(jié)奏,以顯示情感層次、內(nèi)容層次。
就一句來說,如意義未完的文句,命令或呼叫的文句,都得前高后低。再說強弱。表示悲壯、快活、叱責或慷慨的文句,句的頭部宜加強。表示不平、熱誠或確信的文句,句的尾部宜加強。再說緩急。含有莊重、敬畏、謹慎、沉郁、悲哀、仁慈、疑惑等等情味的文句,須得緩讀。含有快活、確信、憤怒、驚愕、恐怖、怨恨等等情味的文句,須得急讀。(葉圣陶《精讀指導舉隅》)
比如開頭四句寫悲。黃河之水“不復回”隱含時光流逝之意,已顯出悲的意味,須放慢語速重讀;“悲白發(fā)”直接抒情,“悲”字也當重讀,這兩聯(lián)是詩的鋪墊部分,讀后可作稍長停頓,以顯示出詩人的思考過程。
而“人生”以下六句寫“樂”,要急讀。盡管詩人仕途并不“得意”,但是能和知心朋友一同暢飲也是人生快事!所以要重讀“莫使”“空”這兩個雙重否定詞?!疤焐也谋赜杏谩憋@示了詩人對未來的信心,也是“須盡歡” 的理由,“必”“有用”應當讀得擲地有聲。
“岑夫子”以下六句是勸酒之詞,節(jié)奏要更輕快,顯出喝酒興致之高,因此“莫停”要重讀強調(diào)。以下句子詩人盡吐胸中塊壘,和這幾句內(nèi)容截然有別,故這幾句后要作停頓。
“鐘鼓”一句至結尾部分顯示出詩人的狂放不羈,必須讀得酣暢淋漓?!拔摇碧焐杏弥女旓w黃騰達,然而“我獨不得出”,所以“不足貴”“不復醒”實是憤激之語,要重讀。詩人說古來圣賢是為他們惋惜不平,重讀“皆寂寞”以突出這種情感。詩人提陳王也是在說自己,“陳王”二句要讀得平緩略悲傷。重音落在“恣歡謔”上,但苦中作樂、歡中有悲,為結尾說的“萬古愁”埋下了伏筆?!爸魅恕眱删渲?,上句宜輕讀,下句宜重讀,要表現(xiàn)出十足的自信?!爸魅恕眱删渲两Y尾寫詩人要將昂貴之物拿來“換美酒”,狂放之極,詩的旋律又要變快。“徑須”句詩人反客為主,豪放之態(tài)如見,所以要重讀,相應的“主人”宜輕讀。讀后可稍作停頓,為結尾的抒情高潮蓄勢。
結尾前三句當快讀,至“與爾同銷”可放慢速度兩字一頓,“萬”“古”“愁”每字之后都可適當延長,也可以重復最后一句,以顯示詩人的愁之深廣。
吟誦的時候,對于討究所得不僅理智地了解,而且親切地體會,不知不覺之間,內(nèi)容與理法化而為自己的東西了。這是最可貴的一種境界。(葉圣陶《精讀指導舉隅》)
言為心聲,一首詩就是一個鮮活的靈魂,就是一個躍動的生命。朗讀者只有以自己的生命體驗去探究、去感悟作品,才能在朗誦中達到與詩人某種程度的契合。朗誦好《將進酒》必須把自己“當做李白”甚至說自己“就是李白”才行。朗誦前先想想“自己”才情卓著,想想“自己”仕途艱辛,想想“自己”前途無望……為朗誦蓄勢。
還要根據(jù)詩歌具體內(nèi)容運用恰當?shù)膽B(tài)勢語(表情、動作等)來表情達意。
如誦讀“黃河之水天上來”宜仰頭,仿佛真看到黃河從天而降,接著要“順流東望,目送黃河入海不回”?!案咛妹麋R悲白發(fā)”,要做出搔首顧影的情態(tài),頭腦要出現(xiàn)高堂之上人們對鏡自視的畫面,進而感慨人生像朝暮一樣短促,于是悲從中來,表情傷感?!叭松彼木湟獛е镆曞X財?shù)膽B(tài)度,讀得自信滿滿。讀“岑夫子”以下詩句時要帶著眼花耳熱的醉態(tài),放大聲音無所顧及,使人如聞其高聲勸酒。這樣朗誦就可以讓聽者聽到、“看到”那個充滿生命激情、狂傲不羈的李白在明月之下與朋友推杯換盞,借酒抒發(fā)滿腔憤激之情。
附:
將進酒
李 白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
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發(fā),朝如/青絲/暮-成-雪。(停頓)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
烹羊宰牛/且為樂,會須/一飲/·三·百/杯。
岑/夫子,丹丘/生,將進酒,杯/·莫·停。
與君/歌/一曲,請君/為我/傾耳/聽。
鐘鼓/饌玉/·不·足/·貴,但愿/長醉/·不·復/·醒。
古來/圣賢/·皆/·寂·寞,唯有/·飲·者/留/其名。
陳王/昔時/宴平樂,斗酒/十千/·恣·歡·謔。
主人/何為/言少錢,·徑·須/沽取/對君酌。
五花/馬,千金/裘,
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