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顥
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歲月。抗戰(zhàn)正酣,千里神州硝煙彌漫。
1938年12月19日,時任國民黨副總裁、中央政治委員會主席、國防最高會議副主席的汪精衛(wèi),伙同周佛海、曾仲鳴、陳璧君等人經昆明叛逃至河內。汪隨即發(fā)表“艷電”,公開投敵降日。兩年后的3月30日,汪精衛(wèi)在日軍占領下的南京成立傀儡政權——偽“國民政府”,自任主席。粉墨登場的汪偽政府打出青天白日滿地紅和“三民主義”旗號,在行政機構設立上完全照搬重慶國民政府,如成立了交通部航政司規(guī)劃經營民航事業(yè);同時,其還設立航空署,在偽政權旗幟下發(fā)展空軍事業(yè)。
“重建”空軍夢
其實,早在汪精衛(wèi)密謀“和平運動”之初,就非常注意籠絡收買各路軍閥與落魄軍人。曾留學德國,就讀航空工程專業(yè)并擔任過南京飛機修造廠廠長的陳昌祖,自然成為牽頭組建偽空軍的不二人選。陳昌祖不僅是汪夫人陳璧君的弟弟,其兒女侄子還在河內經歷了軍統對汪精衛(wèi)夫婦實施的“高朗街刺殺”。在汪精衛(wèi)的召喚下,陳昌祖當即辭去歐亞航空公司經理職務,追隨“四哥”就任偽航空署署長。
汪精衛(wèi)將航空署直屬于自己擔任主席的軍事委員會,以便掌控。原考試院大院被改為汪偽“國民政府”駐地,院內西側一棟二層小樓即是航空署辦公場所。于此同時,陳昌祖在上海、香港等地搜羅了20多名原東北、南苑、廣東,甚至筧橋中央航校出身的飛行與機械人員進入航空署工作。按照陳昌祖的規(guī)劃,航空署應該先建立學校,培養(yǎng)自己的飛行員,當條件允許時編組飛行中隊。為此,陳向日本軍方提出將南京城外的大校場機場或杭州筧橋中央航校交還給汪偽政府,結果被日方斷然拒絕。
整個1940年,偽航空署就是在這樣無飛機、無機場、無訓練設備、無飛行學員的情況下無所事事度過的。1940年9月13日,璧山上空,當退守西南的中國空軍健兒駕駛性能落后的蘇制伊式戰(zhàn)機迎擊日軍“零戰(zhàn)”時,遙遠的南京汪偽政府航空署內,這幫官吏也只能搖搖筆桿子,編排些“復興空軍計劃”等文字游戲,此外還參考重慶方面空軍軍官的待遇,給自己擬定了份《空軍暫行官佐薪給表》 。
到了1941年5月15日,在汪精衛(wèi)一再要求下,日本陸軍航空隊才將三架九五式教練機移交偽政府。同年7月出版的日本《航空朝日》雜志對移交儀式做了專題報道,簡單介紹了日本顧問協助其“重建”空軍的情況。6月,汪精衛(wèi)出訪日本,獲日本天皇贈送運輸機一架,命名為“海鶼”號。但這架汪精衛(wèi)專機的駕駛、維護工作卻全由日方負責。
三機草創(chuàng)偽航校
有了三架教練機,陳昌祖終于可以一償“復興空軍”的夙愿。又經數輪交涉,日本軍方出于“向南京國民政府表示友好”,同意將常州西郊陳渡橋附近一個民航備降機場轉交給偽航空署使用,同時贈送了一批備用的航空發(fā)動機與零配件。但是日方不愿提供飛機日常所需的燃料與潤滑油,陳不得不設法從上海搞了一批低辛烷汽油和潤滑油,并秘密存放在杭州原筧橋中央航校處備用。至于訓練設備則只能自己動手制作。
1941年初夏,這個只有一座草地機場的“中央空軍學?!笨偹汩_張了,校本部設在覓渡橋畔,下轄教務、副官、政訓等辦事機構,飛行場在陳渡橋附近。偽航校效仿筧橋中央航校先從陸軍軍校學員里招收飛行學員的傳統,從上海的偽海軍學校、偽軍官訓練團、武漢偽陸軍軍官學校里招收了32名學生。因為航校建設尚未完工,前來報到的學生只能暫住在一織布廠的三層空樓內。學生到齊后,管理學生的偽陸軍軍官帶領校長、教官與學生見面,時任校長為高乍新。
據當時就讀偽航校的管序東回憶,開設的課程有飛行力學、飛機構造、航空發(fā)動機、氣象學、無線電原理與收發(fā)報實習等。令他頗為意外的是,這里沒有日本顧問,不用學習日語,所有教材均為中文,教官也都是中國人。當然,這不意味著日本方面放松了監(jiān)視。開學后不久,學生中有人傳唱抗日歌曲,日本憲兵隊得知后直接進校抓人。高乍新也被迫離職。
1942年元旦,新任校長劉中檀到任。隨著機場設施與航校教學樓、宿舍竣工,暫住城內的學生搬到校內,編為飛行1連。三月間,又從南京偽陸軍軍官學校調來30名學生,編為飛行2連。經過正式編組,許聲泉為1連連長,林國均、曹家航、彭鵬任1、2、3隊分隊長;2連連長楊忠義,分隊長分別為陳恒太、李城齋、楊建勛。值得一說的是彭鵬,此人原名彭,曾是中央航校七期學生,1938年武漢空戰(zhàn)時任空軍5大隊見習飛行員的他因誤擊落友軍He 111轟炸機而被判刑。釋放后延至十二期畢業(yè),分配至作戰(zhàn)部隊后心懷不滿,遂駕機投敵。除了上述偽軍官外,還有吉翔、趙鵬、陳棟楠、鄢友仁等人擔任飛行與機械教官。加上各級副官、政訓、機務人員以及機場警衛(wèi)營,彼時偽航校共有人員約300名。
驟然增加的學生人數,使三架教練機立刻捉襟見肘。因此只得讓兩連學生輪流訓練,結果一天中飛機起飛著陸次數太多,機件磨損嚴重。加之航空器材全由日本海軍武官府統一調撥,隨著太平洋戰(zhàn)爭爆發(fā),日軍軍需物資供不應求,供給汪偽軍隊的越來越少。因此偽航校不時因缺乏燃油、配件導致訓練中斷。不少學生也因此失望、動搖,甚至退學。
此時,又發(fā)生了一件大事,令偽航校乃至偽政府極為震動……
大轉折1942
1942年5月12日雨夜,由中條山戰(zhàn)役中被俘獲的兩百多名國軍官兵組成的機場警衛(wèi)營,在營長顧濟民帶領下,攜武器向新四軍起義。該營跟隨新四軍地下工作人員,經過一夜急行軍,抵達丹陽新四軍游擊區(qū)。飛行1連學生查兆龍、畢夏、陳中浩,與警衛(wèi)營排長顧忠良曾是同學,三人本擬隨營起義,可惜因無人接應而作罷。
得知起義一事的偽航校當局驚恐萬狀,一方面急令關閉機場,所有人員不得外出;一面散布“鬧事軍人已經全部被前方大部隊阻截”的假消息。同時向汪偽政府、偽軍與日本憲兵隊報告。不久偽軍警與日本憲兵進校搜查,帶走并審訊了查兆龍,可是一無所獲。因為此事,劉中檀被免職,改由張?zhí)枨诮尤涡iL。張?zhí)枨谂c彭鵬的經歷類似,1941年9月27日,時任空軍第1大隊分隊長的張?zhí)枨凇w行員湯厚漣、梁文華駕駛蘇制SB-Ⅱ轟炸機飛往宜昌投靠汪偽政府。10月6日,該機飛抵南京,汪精衛(wèi)接見了張?zhí)枨诘热?,飛機被日軍掠去。
張?zhí)枨诟σ坏饺?,就從日軍方面接收?0余架九三式、九五式教練機,以及一批航材與汽油,偽航校也恢復了飛行訓練。令人大跌眼鏡的是,張沒幾日又被調走,從此下落不明。校內盛傳張是重慶與日本雙料間諜,被秘密逮捕處決了。劉中檀回校重新掌權。教練機數量略有擴大的偽“中央空軍學?!币酌麨椤爸醒肟哲娊虒ш牎?,繼續(xù)由劉中檀擔任隊長。1942年8月13日,汪偽政府發(fā)布《空軍制服條例》,規(guī)定偽空軍官佐服制分為天藍色大禮服、草黃色常禮服和軍常服。9月3日,汪偽政府決定對航空署進行改組。陳昌祖辭職,姚錫九出任航空署署長。改組后的偽航空署下轄秘書、總務處、航務處、空軍教導隊四部門。
1942年10月12日,初具規(guī)模的偽航校首次以“中央空軍教導隊”名稱,飛赴南京明故宮機場參加雙十節(jié)“國慶”閱兵,當天日偽控制下的《申報》做了報道:“汪委員長于十時四十分蒞臨機場。十一時正,檢閱式開始。首由中央空軍教導隊隊長劉中檀報告受閱人員及各統計數目,汪委員長即與配閱人員繞場一周。飛機一律整列于場中央、機身咸黃色、雙翼及機尾,均漆制國徽。委座檢閱時,對機件之制配等垂詢甚詳,當由署長隨侍稟陳。”檢閱結束后,受閱人員“恭請委員長訓話”。汪精衛(wèi)立刻一展演說家天賦,大談“諸空軍將士”要“認清目標,期負鞏固中國與大東亞空防之使命,以達到復興中國保衛(wèi)東亞之目的……”
對于抗戰(zhàn)陣營,1942也是轉折的一年:國際反法西斯聯盟成立,美國援華航空隊已經入華參戰(zhàn)并首戰(zhàn)告捷。在逆境中掙扎的中國空軍,得以根據《租借法案》分批赴美受訓并接收P-40等美制戰(zhàn)斗機。勝利的天平,開始逐漸向抗戰(zhàn)陣營傾斜。
畢業(yè)生的悲劇
1943年1月9日,汪偽政府對英美宣戰(zhàn)。隨后開動宣傳機器,在淪陷區(qū)各報刊廣播上鼓噪參戰(zhàn)的“重大意義”。并不失時機開展了一場“獻金購機”運動,其中表現最積極的當推偽“蘇淮特別區(qū)”。該地最高“行政長官”郝鵬舉搜刮了740萬元聯銀券獻予偽政府,得到了汪精衛(wèi)通令嘉獎。當然,得此巨款,卻并沒見偽空軍增加一架飛機。
1月25日,姚錫九發(fā)表《告空軍將士書》,表示空軍要“認清參戰(zhàn)的意義,發(fā)揮參戰(zhàn)力量,肅清空軍紀律”。不過姚錫九等人也明白,這支用來打點門面毫無武裝的“空軍”,不要說去前線和美軍飛行員過招,恐怕就連配合偽軍“清鄉(xiāng)”運動,去新四軍或忠義救國軍根據地搞點空中偵察的本事都沒有。唯一能做的,就是繼續(xù)呆在航校里訓練。這期間還發(fā)生過因校方屢次中斷飛行訓練,學生集體去南京偽航空署抗議的事。
經過兩年斷斷續(xù)續(xù)的訓練,完成了理論與飛行科目考核,偽航校首批學生終于畢業(yè)了。不可思議的是,與筧橋航校僅4%的錄取率、進校后25%到30%的高淘汰率相比,偽航校第一期學生幾乎全部合格。1943年6月8日,偽航校為畢業(yè)生們舉辦了畢業(yè)典禮。典禮由姚錫九主持,已改做新聞監(jiān)聽工作的偽軍事委員會委員陳昌祖、偽陸軍代表葉煥如、偽海軍代表盧倬庶、日陸軍代表竹村、日海軍代表日見等與民眾千余人到場觀禮。日偽軍官檢閱了學生隊伍與飛機。陳昌祖代表汪精衛(wèi)頒布訓詞。隨后,姚錫九一一頒發(fā)畢業(yè)證書,成績最優(yōu)秀者劉鼎、馬鎮(zhèn)民等,還領到獎品。典禮最后是茶會與游藝會,畢業(yè)學生則駕機在會場上空盤旋數圈助興。
典禮后,這批學生被授予少尉軍銜,放假兩月。偽航校此時既無權力又無能力繼續(xù)招生,畢業(yè)生們深感學業(yè)未成、技術生疏,于是假期結束后,除了另謀高就者,基本都返回了隊里繼續(xù)訓練。校方經過短暫復習,即安排他們單獨駕機編隊飛行。結果兩架九三式教練機在編隊轉彎時,僚機操作失誤撞上長機機翼,兩機墜毀人亡。喪命的長機飛行員即為獲得獎品的劉鼎。劉鼎的未婚妻當時也在常州,正計劃舉辦婚禮,不料陰陽永隔。校方則是嚴禁飛行員們前去現場探望,同時悄悄派人收尸下葬在常州北門外的荒冢里,事后沒有對失事原因做深入研究分析,而是因噎廢食地減少了編隊飛行訓練時間。
1943年10月16日,偽航空署召開大會,向汪偽政府提出增加薪水、組建空軍工廠、派員赴日交流等十五項要求。顯然汪精衛(wèi)對這只遲遲無法形成戰(zhàn)斗力的“新空軍”漸失興趣。偽航空署所提要求均被否決。不僅如此,10月29日,該署降級為空軍司,改隸偽軍事委員會總務廳。姚錫九改任負責空軍事務的參謀次長,陳友勝為空軍司長。
當偽空軍人員為航空署降級懊惱不已時,又發(fā)生了隨張?zhí)枨谕侗纪魝蔚臏駶i、梁文華、曾昭德三教官潛逃事件。再看抗戰(zhàn)陣營這邊,首批赴美受訓的中國空軍飛行員學成回國。當年10月1日,中美空軍混合團成立,并于11月25日首次轟炸日占臺灣新竹機場,取得重大勝利。這一切都預示著,對日本侵略者的全面反攻,已經吹響了號角。
末日來臨
1944年2月,一個春寒料峭的周日早晨,天空陰沉,不時飄雪。偽航校官員基本都進城過周末了,飛行員們多半還在酣睡。突然,急促響起的飛機發(fā)動機轟鳴打破了寂靜。沒等機場警衛(wèi)人員反應過來。三架黃色的九五式教練機已經急速滑上跑道,依次沖上天際。
事發(fā)數小時,偽航校官員才得知情況,急令關閉機場、清點人數,并向汪偽政府和日軍方面報告。不久,一架日軍戰(zhàn)斗機飛臨機場上空,耀武揚威地盤旋一圈后,向教練機飛走的方向追去。幾天后,消息傳來,駕機起義的飛行員是劉炳球、傅皓璋、郭志偉和三名機務員??上龣C在皖南上空因為迷航、油罄而撞山。劉炳球與兩名機務員喪生,傅皓璋、郭志偉和機務員阿梁受重傷,被群眾救起后送往重慶。
事后偽空軍又是一番停飛整頓,劉中檀被調赴靈璧縣當縣長。陳友勝參加完汪偽政府首次對“空軍烈士”的春季祭掃后亦被免職。由韓文炳任空軍司長兼“中央空軍教導隊”隊長。也許被接二連三的叛逃搞怕了,韓上任后第一件事就是拜訪日本憲兵隊,然后又將全體飛行員調回城內,集中居住在校本部樓房里。韓的舉動引起了日本軍方的好感,遂調撥6架九九式高級教練機給偽航校。飛行員們對這種雙座單翼、動力強勁并且可安裝機槍的飛機表現出了很大興趣。飛行教官經過短暫培訓后,即帶領學員開始高級飛行訓練。結果由于對新飛機的結構、性能、操作要領缺乏了解,在一次飛行中,一架九九式教練機在爬升轉彎時忽然失速墜落,駕駛該機的教官陳棟楠、學員許騰翱喪生。面對事故,校方又拿出中斷訓練、而不調查總結事發(fā)原因的老辦法。目睹此幕的偽航校無論教官還是飛行員們都心灰意冷,覺得前途茫然。飛行教官吉翔、李成齋等人隨后不辭而別。
1944年5月19日,中國空軍飛機首度飛臨南京上空偵察。日偽當局異常驚恐,一面積極疏散物資一面抓緊在雞鳴寺至偽政府駐地一帶修筑防空工事。6月24日,中國空軍5大隊第17中隊中尉飛行員周仕仁駕駛編號4346的一架P-40N戰(zhàn)斗機因迷航降落在日軍白螺磯機場,周被俘虜后由汪偽陸軍部長葉篷作保,進入偽航校擔任教官,并改名周致和。
11月10日,汪精衛(wèi)因槍傷復發(fā)并多種疾病在日本名古屋病亡。12日下午,“海鶼”號專機載運汪遺體回南京下葬。一天前,駐華美軍B-29重型轟炸機首次空襲南京,日軍在浦口以及下關多個軍事目標被摧毀。顆顆扔向日偽頭頂的炸彈,不僅宣告了制空權的易手,更敲響了侵略者與傀儡們走向失敗的喪鐘!面對日軍在太平洋戰(zhàn)場上接連“玉碎”的消息,束手無策的汪偽政府這才意識到“大東亞戰(zhàn)爭”原來是一場殘酷的迷夢。得知“首都”被炸,偽空軍的官吏們只會在報紙上叫囂些“徹底消滅駐渝美機”的大話,一次升空攔截的行動都沒有組織過,更遑論如“友邦”偽滿洲國的“國家軍隊飛行隊”隊員們那般直接駕機沖撞襲擊東北的美軍轟炸機。
為了鼓舞頹勢中的日偽軍士氣。日方于12月26日向汪偽政府贈送2架立川一式教練機/運輸機。當局在南京明故宮機場舉行盛大接收儀式:2機被命名為“和平”號與“建國”號,與1943年8月購入的同型號運輸機“淮?!碧栆黄鹁幗M為“行政專機班”。周致和被調往專機班,負責運送日偽官員往來滬寧與漢口之間。當年底,財政混亂、入不敷出的汪偽政府再次在上海、江蘇、湖北等地啟動“獻金購機”運動,這番籌募到獻金2 500萬元。偽軍事委員會用這筆錢購買了10架九九式高級教練機,日方附贈兩架,全部交由偽航校使用。
消失的空軍
如果說汪精衛(wèi)曾經期望過建立一支自己的空軍,那么對于自稱“收拾殘局”的繼任者陳公博而言,建設空軍則是一件根本無暇顧及的事。1945年元旦剛過,偽空軍司再次被降級,與專機班合并為第十科,成為軍事司的下級單位,人員也縮編為十五人。
1945年5月30日,中國空軍第4大隊16架P-51“野馬”式戰(zhàn)斗機在高又新副大隊長指揮下,由恩施機場出發(fā),首度空襲南京。是役,日軍起飛攔截的“零戰(zhàn)”被擊落10架,完全沒有還手之力,中國空軍無一損失。此時,日偽當局派遣祝晴川赴偽航校掌權,祝對航空業(yè)務完全不懂,但深知日偽當局來日無多,于是到校后立刻中止一切飛行訓練,取而代之的是要求飛行員們每日去教室聽他宣講孔孟之道。私下里,又通過老上司偽蘇北綏靖主任孫良誠和潛伏的軍統少將周鎬與重慶方面建立聯系,企圖以偽航校的資產換得重慶方面對其附逆的寬恕。當年6月,祝下令將偽航校飛機拆解,連同器材、汽油等物資,通過水路運抵孫良誠部控制下的揚州機場,靜待戰(zhàn)事結束后國軍接收。
1945年8月15日,日本投降,汪偽政府解散。20日晨,周致和駕駛“建國”號專機,與黃哲夫、趙乃強、管序東、黃文星、沈時槐一起,從揚州機場起飛,歷四小時降落在延安機場。機組受到八路軍方面熱烈歡迎,該機后改名820號,以紀念起義的日子。兩天后,偽空軍人員何健生、吉翔、陳靜山、白景豐等也通過陸路前往蘇北解放區(qū)投奔新四軍。
這批原偽空軍人員紛紛投入東北航校與解放軍空軍的建設事業(yè),貢獻著自己的智慧與力量。有人甚至付出了生命代價:1946年春,周致和因飛行中遭遇機械故障,迫降失敗而遇難,不久吉翔也墜機犧牲。白景豐殞命于“反右”運動,黃哲夫、管序東等人在文革中被批斗,管序東甚至被毆打致殘。直到上世紀八十年代,“建國”號起義一事,才由《航空知識》等媒體披露出來,相關人員終于落實政策并授予起義人員證書。
“建國”號專機一直在東北航校內做為教練機使用。上世紀50年代退役后下落不明。時過境遷,2006年初,在北航航空博物館里,發(fā)現了一架立川運輸機的機身,經過《航空知識》雜志社司古老師考證,該機極有可能就是當年的“建國”號。(詳見《航空知識》2006年第5期《草沒立川》一文)
至于留守的偽空軍們,則與汪偽政府的頭目們一起,面臨審判與鐵窗歲月??箲?zhàn)勝利后,偽航校資產被國軍接收。航校人員集中于南京大校場機場安置。教官與航校官員被押往蘇州保安處看管。1945年9月,陳昌祖、陳友勝在軍統對漢奸的大搜捕中落網。國軍空軍總司令部軍法處受命處理偽空軍有關案件。其中陳昌祖被判處三年監(jiān)禁,出獄后遠走加拿大,1994年病故。陳友勝亦被判處三年半監(jiān)禁,出獄后南下廣東,1970年在廣州病故??伦跇?、張書紳、方政等偽航校教官分別被判處無期徒刑。罪大惡極并有叛逃行徑的姚錫九、韓文炳、彭鵬則被判處死刑。
據當時媒體報道,審判長何祖武宣讀完死刑判決書后,韓文炳立即大聲辯解自己附逆時不是軍人,彭鵬也附和說自己是被俘而非叛逃??墒且褵o濟于事,三人于1946年10月17日上午被綁赴南京雨花臺刑場槍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