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璐,張麗婷,王 昊,夏永良
(浙江中醫(yī)藥大學第一臨床醫(yī)學院,浙江杭州 310053)
不寐,內經稱之為“不得臥”、“目不瞑”,是指以經常不能獲得正常睡眠為特征的一類病證,主要表現為睡眠時間、深度的不足。隨著物質水平提高,生活壓力增大,不寐已成為臨床最常見的疾病之一,嚴重影響人們健康。
不寐的病因眾多,如飲食不節(jié)、情志失常、勞逸失調或病后體虛等。筆者跟師學習,并總結諸多醫(yī)家所言,察得不寐之病,當首重于肝?,F將其淺述如下。
《素問·陰陽應象大論》曰:“陰陽者,天地之道也,萬物之綱紀,變化之父母,生殺之本始,神明之府也。”陰陽學說作為中醫(yī)學的重要指導學說,認為陰陽乃天地循環(huán)的道理、萬物生死的規(guī)律、產生各種變化的根本。若陰陽失于平衡則會出現疾病,治病時應時時謹察陰陽所在而調之,只有“陰平陽秘”才能確保臟腑氣血津液一切如常。寤寐,乃兩種人體基本的生理狀態(tài)。晝以陽為主,當白天陽氣充盛,陽主動主升故醒而不寐;夜以陰為主,當夜間陰氣充盛,陰主靜主守則臥而就寢[1]。但倘若因情志、飲食、勞倦等原因導致機體陰陽不交,出現陰虛不能納陽,或陽盛不得入陰,心神不安就會出現寤寐失常。正如《類證治裁·不寐》所言:“陽氣自動而之靜,則寐;陰氣自動而之動,則寤;不寐者,病在陽不交陰也?!?/p>
肝者,將軍之官?!杜R證指南醫(yī)案·肝風》曰:“肝為風木之臟,因有相火內寄,體陰用陽,其性剛,主動主升,全賴腎水以涵之,血液以濡之?!弊鳛轶w陰用陽、易郁易化火之臟,其功能的正常與否會直接影響到整個機體的陰陽平衡?!陡裰掠嗾摗り栍杏嚓幉蛔阏摗吩唬骸八臼栊拐吒我病!比羟橹静凰?,肝失疏泄,日久氣郁化火,火為陽邪則易陽盛;若郁久,肝火傷及陰血,會出現陰虛不能納陽;或疏泄、升發(fā)太過,又會導致肝陽偏亢,擾動心神,這些均可出現不寐。
同時肝能通過影響它臟來影響機體陰陽平衡。首先是肝與心?!睹麽t(yī)雜著·醫(yī)論》有言:“心病先求于肝,清其源也?!笨梢娦母沃芮嘘P系。肝為心之母,加之經絡上的聯系,無論肝陰血虧虛或肝火旺盛,均可影響到心之陰陽而致病。此外,從情志上來說,肝主疏泄,調暢情志,藏血而舍魂;心主神志,為五臟六腑之大主,藏神而主宰精神活動[2],故兩者的神魂失調對于不寐也有一定影響。肝對于脾可用唐容川之言來概括:“木之性主于疏泄,食氣入胃,全賴于肝木之氣以疏泄之,而水谷乃化。”另一方面,脾運化得當,氣血生化有源,陰陽調和,才能更好地奉養(yǎng)心神。肝與肺的關系主要體現在氣機升降上。肺主肅降,肝主升發(fā),左升右降,通過調節(jié)一身氣機來達到陰陽平衡[3]。最后是肝與腎,肝藏血,腎藏精,肝血需要腎精的滋養(yǎng),腎精又依賴于肝血的化生。這種相互滋生、相互轉化的關系,中醫(yī)稱之為精血同源。兩者同為水火之宅,內藏相火,若腎陰虧損會導致相火妄動;同時腎陰又是一身之陰的根本,若肝陰失于腎陰的滋養(yǎng),陰不斂陽[4],亦會導致肝陽上亢出現不寐。
肝者,喜條達而惡抑郁。但現代生活節(jié)奏緊張,壓力較大,常常易過憂過思、悶悶不樂,長期所欲不得則會導致肝氣失于疏泄而郁滯。此類患者主要表現為不易入睡,多夢易驚,每遇情志不遂時加重,可伴有肝經所過之處的脹悶疼痛,時欲太息,或脘腹脹滿,大便不爽,苔薄,脈弦。治療時應把重點放至疏肝,可予柴胡加龍骨牡蠣湯。此方出自《傷寒論》第107條:“傷寒八九日,下之,胸滿煩驚,小便不利,譫語,一身盡重,不可轉側者,柴胡加龍骨牡蠣湯主之?!庇尚〔窈鷾ジ什?,加桂枝、茯苓、大黃及龍骨牡蠣、鉛丹。本是用來治療外感傷寒誤用攻下法后,病邪內陷而形成的少陽兼有表里三焦俱病之證。此處取小柴胡湯和解少陽、條達肝氣,茯苓通心氣安神,龍牡增加斂陰潛陽、鎮(zhèn)驚安神之功。且此方對于兼有抑郁、焦慮者亦有顯著療效[5]。
肝為剛臟,內寄相火,郁久化火,火性上炎擾動心神,神不安寧以致不寐。臨床上主要表現為夜寐難安,甚則徹夜不眠,急躁易怒,可伴有頭暈頭脹,目赤耳鳴,口干而苦,不思飲食,便秘溲赤,舌質紅,脈弦數。治療時不但應疏肝還應清肝火,可予丹梔逍遙散加減。此方出自《內科摘要》,又稱八味逍遙散、加味逍遙散,乃逍遙散的基礎上加丹皮、梔子所組成,用于治療肝郁血虛內熱證。逍遙散可疏肝解郁,但不足以平火熱,故加丹皮以清血中之伏火,炒山梔清肝熱、除煩,并導熱下行[6]。若肝火較甚,則可取龍膽瀉肝湯增加清肝之力。若出現痰熱內擾時,可予黃連溫膽湯清熱化痰利膽。
肝主疏泄,若疏泄太過,可致肝陽偏亢而出現夜寐難安,伴多夢、頭痛、眩暈、口苦,舌紅,脈弦等。若陽亢日久,或素體陰虧,致陰液不足,水不涵木還會出現腰膝痠軟等肝腎虧虛的癥狀。治療時應以平肝潛陽為主,可予天麻鉤藤飲。此方出自《雜病證治新義》,目前常被用于治療肝陽偏亢,肝火上炎之眩暈、中風。方中天麻、鉤藤、石決明平肝熄風,夏枯草、梔子清瀉肝火,酸棗仁、柏子仁、茯神養(yǎng)心安神,再配合滋陰涼血清熱等藥,則肝火平,心神安[7]。臨證時也酌情加用補益肝腎之藥。
《血證論·臥寐》言:“肝之清陽,即魂氣也,故又主藏魂,血不養(yǎng)肝,火擾其魂,則夢遺不寐?!币虼水敻位饌幓蛩伢w陰虛時,營虛無以養(yǎng)心,血虛無以養(yǎng)肝,神不內守,魂失所依而致不寐。表現為心煩不寐,多夢紛紜,忽忽如有所失,神疲乏力,納差,舌紅,脈弦細。此時應以滋養(yǎng)肝血為主,可予酸棗仁湯。此方出自《金匱·血痹虛勞病》:“虛勞虛煩不得眠,酸棗仁湯主之?!狈街兄赜盟釛椚署B(yǎng)肝血、安心神,茯苓、知母助棗仁安神除煩,川芎可疏達肝氣,同時配伍亦符合“夫肝之病,補用酸,助用焦苦,益用甘味之藥調之”的特色。此方同樣有抗精神癥狀的作用[8]。若肝陰耗傷太過,見兩目干澀、視物昏花、咽干口燥時應固護肝陰,可予一貫煎或歸芍地黃湯柔肝養(yǎng)陰。
目前已有諸多醫(yī)家提出從肝論治不寐,并取得了顯著的療效。趙志付教授認為心肝陰虛之不寐乃臨床中最常見的證型之一,提倡重用酸棗仁,伍之白芍、丹參、柏子仁之輩治療心肝陰虛證不寐,屢起沉疴[9]。陳意教授自擬“治肝擬童”說[10],認為肝主升主動的特點與孩童活潑好動的特性極為相似,因此治肝可如教育孩童一般,順應其習性疏導之,同時要適時節(jié)制和鼓勵之,類似與疏肝、平肝、柔肝之法[11]。張?zhí)煳闹魅蝿t認為氣滯血瘀、陰虛陽亢是各類失眠證的共性,是病之標,而肝臟疏泄功能失調乃病之本,因此臨床上應重點突出從肝辨證,確立了疏肝、清肝、平肝、活血、補益、滋陰、清熱等法,臨證療效顯著[12]。
不寐作為一個臨床常見之病,與五臟相關,首推于肝。通過“疏肝解郁”、“清肝瀉火”、“平肝熄風”、“養(yǎng)肝柔肝”等法來保持機體陰陽平衡,陰平陽秘則寐安。肝喜條達而惡抑郁,因此香附、佛手、綠梅花、郁金等疏肝行氣之品可運用于不寐證治的始終。此外,不寐屬心神病變,臨證時應注意精神治療的作用,囑患者保持心態(tài)平和,學會怡情易性,只有真正做到“恬淡虛無”,才能實現“真氣從之,精神內守,病安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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