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宏榮
每次走進家鄉(xiāng)那個古老的彝寨里,首先映入我眼里的是一道千年不變的風景線,這道風景線就是那山寨背后的古栗樹群。在這片千年古栗樹群中,家鄉(xiāng)彝人們,不知從那一輩祖先起就立了一棵枝葉繁茂的古栗樹為家鄉(xiāng)彝人們的“神樹”。這棵古栗樹很粗壯,由五個彝家男人才能合抱,使一輩又一輩的家鄉(xiāng)彝人們春夏秋冬都會去祭拜“神樹”,自然這棵“神樹”成為家鄉(xiāng)彝人們的保護神,家鄉(xiāng)彝人們便有了千年崇拜古栗樹的文化習俗。
在我童年的時候就常聽“阿普”(彝語:老爹)講述崇拜栗樹的文化習俗,也常見阿普帶上貢品到寨子背后的古栗樹群里去祭拜那棵千年的古栗樹。從那時起,我就把這棵古栗樹崇拜為心目中最神圣的“神樹”。每每阿普帶上貢品去祭拜這棵古栗樹的時候,我也會跟著去祭拜心目中最神圣的這棵古栗樹,心中默默地祈禱著自己健健康康地快快長大。在神奇美麗的楚雄彝州天地里,只要有彝家人生活的地方,不論寨子大小都有一棵古栗樹,這棵古栗樹就是這個寨子的保護神。
家鄉(xiāng)彝人們對栗樹的崇拜習俗多姿多彩,已形成了一種根深蒂固的傳統(tǒng)文化觀念,將自然崇拜、圖騰崇拜、栗樹崇拜融為一體,這是構成了祭天習俗的主要內容,是他們天道觀中核心觀念之重要體現。這種習俗的歷史起始于春秋戰(zhàn)國時期,據史料中記載,在春秋戰(zhàn)國時期前,我國北方的古羌族就已開始大遷徙,其中的一支往南,經四川的雅礱江、大渡河入滇,又經無量河、金沙江來到滇中高原,與當地的土著民族共同繁衍生息,形成了后來區(qū)別于古羌族的諸多民族,也形成了各自的民族文化,這便是古羌族母體文化的亞文化。遠在華夏古史,各族就開始了立木行祭的歷史,便產生了栗樹崇拜的習俗。
翻開歷史的書籍,還有不少漢文獻古籍對栗樹與人們的關系有真實地記載,《莊子.盜跖》主載:“古者禽獸多而人們少,于是皆巢居以避之;晝拾橡栗,夜棲木上,故命之曰有巢氏之民。”反映出了華夏民族在有巢氏時代就與栗樹結下了不解之緣,不論在樹上巢居或在地面穴居之時,華夏民族的祖先都與栗樹相依為命,以之果腹充饑、以之避寒冷獸害。從這一習俗中可以看到彝族文化與古漢文化、羌族文化之間的某些關系,也可以看到滇文化與中原文化的關系,也看到了家鄉(xiāng)彝人習俗文化的博大精深。
寨子背后的那片古栗樹依舊枝葉繁茂,那棵被家鄉(xiāng)彝人們祭拜為天神化身的古栗樹依舊高大參天,它象征著家鄉(xiāng)彝人年年歲歲平平安安。大年初二正當家鄉(xiāng)彝人們還沉浸在歡樂的節(jié)日氣氛中時,家家戶戶就帶上祭品香火去祭拜古栗樹。我已多年沒有參加過家鄉(xiāng)彝人祭拜古栗樹了,于是我跟著“阿普”去祭拜古栗樹。那天家家戶戶都必須抱一只祭拜古栗樹的公雞。當我們趕到古栗樹樹下的那棵“神樹”邊時,那神樹四周聚滿了黑壓壓的人群,老畢摩正擺開祭臺進行誦經活動,男男女女們都跪在神樹下默默地祈禱。待老畢摩那沉沉的聲音落下,跪在地上的人們紛紛站了起來,便把那只從家里抱來的公雞各自祭供著神樹。當祭供完神樹后,年輕的伙子們宰殺著公雞,先拔幾根公雞毛蘸些血后沾在古栗樹上,再點燃三炷香火念念有詞地誦經,最后把宰殺洗凈的雞砍成幾塊入銅鍋里燉烀,而后又放一些事先淘洗干凈的米入鍋里煮,這就是家鄉(xiāng)彝人們的雞肉爛飯。當把雞肉和爛飯煮熟后祭供在神樹腳的供臺上,然后大家紛紛跪下進行第二次祭拜活動,心中默默地祈禱著以求四季平安。
這時神樹邊撒上了翠綠的青松毛,家家戶戶把帶來的風味美食佳肴祭供過神樹后,就擺在青松毛上盡情地品嘗起來。那一杯杯醇香的小鍋酒相互傳遞著而喝,那一塊塊鮮美的雞肉相互傳遞著而吃,那一碗碗奇香的爛飯相互傳遞著而嘗。神樹下歡歌笑語,酒肉飄香。那時途經神樹邊的人,不論是寨子里的人,還是外村寨的人,都會被邀請到神樹下盡情歡樂。喝過家鄉(xiāng)彝人祭拜過神樹的小鍋酒,吃過家鄉(xiāng)彝人祭拜過神樹的公雞肉,嘗過家鄉(xiāng)彝人祭拜過神樹的爛飯,心里也默默地祈禱著身在異鄉(xiāng)天地里謀生的我,但愿四季平平安安,事事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