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鏗語:憑工資我根本買不起房;縣級的GDP都是縣長做出來的;房價過高有官商勾結......
別人的高考志愿都是自己填寫的,賀鏗的高考志愿卻是老師幫他選定的,原本沒選湖北大學,最后卻收到了該所大學的錄取通知書。
賀鏗說:“我的一些老師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不僅課講得好,而且知識廣泛,所以也希望自己將來做得像老師一樣?!?/p>
賀鏗說,我是想什么說什么,發(fā)出自己內心中真實的聲音。有時我想的未必能說出來,但說出來的一定是想說的。
對于幸福的理解,賀鏗認為幸福與痛苦是相伴而行的;浪漫不是生活,平平淡淡才是生活;真愛是永存的,但需要努力培養(yǎng)。
賀鏗是我國著名的統(tǒng)計教育學家和經(jīng)濟計量學的開拓者,曾任西安統(tǒng)計學院院長、中央財經(jīng)大學統(tǒng)計學院院長、中國統(tǒng)計學會副會長、國家統(tǒng)計局副局長、十一屆全國人大財經(jīng)委員會副主任,九三學社十二屆中央副主席。他是大統(tǒng)計學思想的提出者和倡導者。他被不少網(wǎng)民稱為“一個有良心的部級官員學者”。他有著多年的經(jīng)濟統(tǒng)計和經(jīng)濟分析工作的經(jīng)驗,他深切了解數(shù)字背后的中國。他是一個敢于直言的官員,又是一個在網(wǎng)絡上比較活躍的人物,常發(fā)“雷人”之語,觀點一針見血,比如“憑工資我根本買不起房”、“縣級的GDP都是縣長做出來的”、“房價過高有官商勾結”等,字里行間全都代表著民生利益。
賀鏗沒有一點官員架子,也沒有一些學者的清高。記者采訪過不少學者官員,有的人會斷然拒絕,說出某些理由不愿接受采訪;有的人壓根就不接電話,或者不回短信;有的人即便答應采訪了,而后又以各種理由推托。賀鏗不是。即便他忙,也會告知,這便是賀鏗的真的一面。這次有機會與賀鏗面對面地交流,感到非常輕松愉快。
漫漫求學路
1942年5月,賀鏗出生在湖南臨湘的一個農(nóng)民家庭。他在家中排行老大,下面有一個弟弟,兩個妹妹。盡管父母都是農(nóng)民,但對于孩子的教育絲毫不馬虎。賀鏗四歲時就被送去上私塾,但好景不長,只上了幾個月的時間,由于動亂,加上家里條件不好,就一直輟學在家。1951年,時局穩(wěn)定,快10歲的賀鏗才又走進校園開始念書,這時他念的是小學二年級,然而一個學期沒念完,就出麻疹了。由于賀鏗家離學校比較遠,有七八里路,所以就住在了外婆家。外婆擔心出事,所以就把出麻疹的賀鏗送回了家。
回到家中的賀鏗在病好以后,每天幫著父母干些農(nóng)活,儼然成了家里的一個好幫手。
1953年,教小學的舅舅對他說:“你也不小了,該去上學,現(xiàn)在湖北高小正在招生,你去了,正是念五年級,你去考一下,看能不能考進去?!?/p>
經(jīng)過舅舅的輔導,賀鏗順利地通過了筆試和口試。老師擔心他念高小有些吃力,便讓他從四年級念起。兩年后,賀鏗小學畢業(yè),順利考上了湖北赤壁一中。當時全校50多個學生中只有20多個考上初中,賀鏗是其中之一。
13歲那年,他一天還插秧一兩畝地,農(nóng)村啥農(nóng)活他都能干。
賀鏗說,初中畢業(yè)后,他想考師范,這樣可以分擔家庭負擔,但學校動員并保送他上了高中。
1959年,正在念高中的賀鏗對詩詞產(chǎn)生了興趣,閑暇時喜歡作詩寫詞,并把對社會現(xiàn)象的不滿表達出來,結果有人給他“穿小鞋”告狀,為此,掀起了不小的風波。好在班主任和校長非常喜歡他,也對他的發(fā)展期望很高,最后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別人的高考志愿都是自己填寫的,賀鏗的高考志愿卻是老師幫他選定的。第一志愿報考的是北京大學,第二志愿報考的南京大學,但最后卻收到了湖北大學的錄取通知書,也就是現(xiàn)在的中南財經(jīng)政法大學,當時學校也感到非常奇怪。
就這樣,賀鏗順利地進了湖北大學。賀鏗說:“在大學期間,我去得最多的地方是圖書館。我大學的專業(yè)不需要花太多時間就能拿到中上成績,所以我把更多的時間都用在了去圖書館看書上,那時主要偏重文史、哲學、自然科學類的書?!?/p>
走上三尺講壇
快到畢業(yè)時,學校領導找賀鏗談話,希望他能留校任教。
賀鏗認為,留校任教是非常不錯的選擇,加上自己也喜歡老師這個職業(yè)。他說:“因為我的一些老師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不僅課講得好,而且知識廣泛,所以也希望自己將來做得像老師一樣。”
那時,留校任教要考查家庭背景。賀鏗的祖父屬于上中農(nóng),屬于成分有問題;舅舅有過激烈的言論,判過幾年刑,屬于社會關系有問題;而賀鏗的父親在當?shù)禺斶^甲長,屬于在歷史上有污點。綜合以上幾點,1965年大學畢業(yè)的賀鏗與母校擦肩而過。
當時他想去商學院,但由于他的班主任比較喜歡他,便推薦他去武漢審計學院。經(jīng)過權衡,他最終選擇去了武漢審計學院,成為了一名教師。
1971年,北京建工學院和武漢審計學院合并在武漢成立武漢工業(yè)大學。學校合并后院系調整,賀鏗任教的統(tǒng)計專業(yè)沒有了,原來的老校長讓他去基建處工作,任副主任。
沒過兩年,學??倓仗幹魅文挲g大了,又安排賀鏗當總務處主任。賀鏗說,那時,他還想回到母校湖北大學教書,那里有自己的專業(yè),母校都同意了,但武漢工業(yè)大學就是不放人。
賀鏗一邊當主任,管理學校事務,一邊還得教學。賀鏗說:“這里沒有自己的專業(yè),怎么辦呢?只得改行其他專業(yè)。”學校開始讓他到數(shù)學教研室去,當時他的夫人也在數(shù)學教研室。他覺得兩個人在一個教研室不好,就調到了力學教研室。重新回到教學崗位上的賀鏗,心里憋著一股勁,把兩本教科書中的5000多道力學題做了個遍。
經(jīng)過一年多的看書做題,又常去武漢大學“蹭課”,這讓他在工程力學方面有了很大的提高,在他教工程力學課程時,大家覺得他講得不錯。
隨后,賀鏗又擔任了工程力學、材料力學等四大力學的教學工作。這些專業(yè)除了數(shù)學這個基礎外,其他的沒有什么共同之處。每次新專業(yè)的學習和教學工作都會遇到些困難,憑著不服輸、要做得比別人好的勁頭,賀鏗的教學質量不斷攀升。
教了九年工程力學之后,賀鏗面臨評職稱階段,雖然教學工作做得不錯,但屬于半路改行做力學教學工作的,在評職稱時碰到了一些阻力。這時,他的母校已改名為中南財經(jīng)大學,也希望他回到母校工作。1979年下半年,賀鏗回到了夢寐以求的母校。
1982年,國家計劃派一批年輕的高校教師到美國深造,賀鏗被選中了。他到美國后主要學習了經(jīng)濟計量學。要知道,那時能夠出國深造是很多人的夢想,而賀鏗便是那個時代的幸運兒。與賀鏗一同出國的人中,有的選擇留在了國外,而他毅然決然地選擇了回國。
賀鏗說,在那里語言不過關,因為是學俄語出身,科研成果比較多,學校也比較重視自己,加上家里還有兩個孩子,經(jīng)過深思熟慮后,他決定回國,繼續(xù)當老師,只是改教經(jīng)濟統(tǒng)計學了。
多年前,美國的教授在北京頤和園舉辦了一期經(jīng)濟學培訓班,賀鏗是首批六十個學員中最年輕的一個,在這里,他開始接觸了經(jīng)濟計量學這門當時在我國還沒有的新學科。
“經(jīng)濟計量學和經(jīng)濟學都是研究經(jīng)濟中的一些問題,只不過它的方式不一樣,它是用模型的方法,用定量的形式進行分析。不是一般的從理論到理論,它是量化的,更具體?!?/p>
他說,中共中央幾次在決議文件中,都講到既要重視定性分析,也要重視定量分析,加強決策的科學化、民主化,以后又提出了重視軟科學的研究,而經(jīng)濟計量學正是軟科學的重要內容。
從學者到官員
1991年,由于在統(tǒng)計學方面取得的成就,賀鏗在國家統(tǒng)計局陜西西安統(tǒng)計學院老院長退休后接任院長職務。
賀鏗說,當時老院長退休,他們在全國招人,不知道怎么就盯上了他,就這樣,他被調到了西安。由于在統(tǒng)計學方面取得的成績,中國社會科學院也要他去,當時他的心理也是矛盾的。去與不去,究竟到哪里去更好呢?去西安,愛人不同意,認為西安各方面都不可能比武漢好。
但西安統(tǒng)計學院前前后后動員了三次,賀鏗決定還是自己先去。既然選擇了,就要努力做到最好。賀鏗憑著骨子里的那股韌勁,專心致力于工作,干了兩年半后,他感覺不錯,于是就把老婆孩子帶了過去。 哪知行李箱子還未打開,就把他調到了國家統(tǒng)計局當副局長,直到2004年才離開統(tǒng)計局,去了九三學社當副主席。
“這是一個很大的跨越,因為過去我腦子里想的都是做學問的事情,沒想過當政府官員。”由此改變了賀鏗從園丁到公仆的角色轉變。這所有的一切都不是他自己選擇的,而是被某種東西推著前行的。
賀鏗在國家統(tǒng)計局副局長的位置工作了九年,時刻提醒自己做好本職工作。雖然走上了領導崗位,他也沒有放棄教學研究業(yè)務,每年還在中央財經(jīng)大學、湖南大學兩個學校帶博士生。
作為我國經(jīng)濟計量學的開拓者,賀鏗說:“因為我做這一專業(yè)最早,而且當時有一定的影響,所以說我是開拓者。但是現(xiàn)在有很多的年輕學者,像我的一些學生,他們的學問做得比我深,他們做的學問比我要強?!?/p>
賀鏗既是個著名的學者,也是副部級領導,但他不喜歡學者型官員這個說法?!白鲆粋€官員沒有學問行嗎?我覺得做學問和做政府官員只是一個不同性質的分工,在知識方面有同樣的要求,不能說做官就可以對知識的要求低一些?!?/p>
賀鏗并未因身分的變化改變自己,他仍然保持著謙遜、平和、求實、創(chuàng)新的學者風范。他說,我是想什么說什么,發(fā)出自己內心中真實的聲音。有時我想的未必能說出來,但說出來的一定是想說的。
與數(shù)字、公式打交道是枯燥的,但賀鏗卻把它看做一件其樂無窮的事情。這一方面與他的天賦、興趣有關;另一方面,要歸結于他強烈的責任心和使命感。他說,任何工作只有你鉆進去,就不會感到枯燥,而且越來越有味道。
賀鏗長期在高等學校從事教學和科研作,共培養(yǎng)了近40名研究生;出版了《經(jīng)濟計量學原理與應用》等7部著作;發(fā)表學術論文40多篇;主持完成了近20項軟科學課題,其中三項達到國際先進水平。他的那些著作基本上都是凌晨兩點開始寫到凌晨六點的。
笑對人生
在談到家庭教育時,賀鏗坦言,由于愛人也是教師,所以各人在事業(yè)中都分別做好自己的角色。只是在教育孩子方面,是以愛人為主。教育孩子,他主張嚴格,同時給孩子獨立的人格和成長的空間,不能事事都管著。現(xiàn)在有些家長對孩子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飛了。這樣教育出的孩子不會好到哪里去。你看,現(xiàn)在的大學生弄不好就跳樓,沒有承受壓力的能力。要按照他們的思路,我跳一千回都不止。
人們常說人生有酸甜苦辣,賀鏗卻說,我真不知道什么是苦,就看怎樣去理解苦的涵義了。做什么事情,都要下定決心做好,任何人都要有這個精神。現(xiàn)在,當老師的不完成教學任務,讓學生幫著做的事情也是有的。有人說薰衣草代表著幸福、浪漫、真愛。我想,有這樣認識的人一定是青年人。對于幸福的理解,我認為幸福與痛苦是相伴而行的;浪漫不是生活,平平淡淡才是生活;真愛是永存的,但需要努力,要培養(yǎng)。
現(xiàn)在,賀鏗已經(jīng)退休,一有時間,就寫寫大字,既沒有臨帖,也沒有看什么書法書,純屬個人喜好。他笑言:“要說我的字屬于什么體,那就是‘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