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永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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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知歸學轉(zhuǎn)深沉
伊永文
(黑龍江大學 文學院,黑龍江 哈爾濱 150080)
寧稼雨在“中西結(jié)合”的指導(dǎo)思想下,運用西方“主題學”研究成果,參用“舊學”考據(jù)之法,奠定了“敘事類型”最初的學術(shù)通道,做出了可喜的業(yè)績。中國敘事文化學研究的下一步應(yīng)該專注于個案研究,并努力使該研究進一步向縱深拓展。
寧稼雨;舊學;新知;主題學;中國敘事文化學
凡是研究一個問題或設(shè)立一個研究體系,大都要借鑒前人或其他領(lǐng)域的研究成果,以使自己的研究更完善,這是規(guī)律。寧稼雨的敘事類型研究就較好地實踐了這一點。在這方面,我們看到了一個善于向西方學術(shù)學習但又不拘束于此的寧稼雨,他是怎樣在汲取西方學術(shù)文化的基礎(chǔ)上又在中國舊學的變化中發(fā)展自己的“東西”來的。
從敘事類型的發(fā)展歷史來看,“類型”最初源于西方的“主題”,它所關(guān)注的是俗文學故事中的題材類型和情節(jié)模式,后逐漸從民間傳說的演變擴大到神話題材以外的作品,演為系統(tǒng),遂成類型。其實,就中國敘事類型溯源的話亦有可尋,以“識寶故事”為例,至遲在先秦諸子的著作中已出現(xiàn)了識寶傳說的片斷,后不斷繁衍,特別是加上西域胡人識寶的成分,蔚蔚壯觀,已成識寶類型。
但是,個別不是一般,中國敘事類型整體受西方主題框架體系的影響是客觀存在的,尤其是近百年來歐風美雨的傳播,西方主題學置于其中,從類型范圍的分類,各種類型故事的分析等,全方位為中國的敘事類型提供了借鑒的表率。這一現(xiàn)象客觀存在,不容忽視,寧稼雨對此作了冷靜的分析,以至就王國維《宋元戲曲史》、魯迅《中國小說史略》發(fā)聲道:“這是外國人先為中國人設(shè)計好并垂以示范文學史這一學科領(lǐng)域的框架模式?!盵1]這是站在今天的高度來考察近百年中國學術(shù)變化,認為王、魯著作實則涉及西方主題學,這一個看法從理論上看并不錯。但這不應(yīng)該影響我們?nèi)匀灰酝?、魯著作為范本的研究路?shù),因為王、魯達到了他們所處時代的最高水平。他們接受西方敘事文學研究之法而形成的風格,是很難超越也是無法超越的,我們今天所取之法應(yīng)該在他們已有的基礎(chǔ)上進行,但要比王、魯那個時代更加靈活。
在這方面,我們要以陳寅恪為榜樣,要像他那樣廣泛地了解、學習西方各學術(shù)領(lǐng)域的知識,但又不盲從于任何一種西方理論,而是始終以中國學術(shù)為主,兼采西方學術(shù)之長,以建立自己的體系。應(yīng)該說寧稼雨也向著這個方向做了有益嘗試,即在西方“主題學”的內(nèi)容中植入中國的“敘事類型”,從而又超越之。
但是,想達到這一點是很不容易的。學習當然重要,如何消化更為重要,如學界通常所認為的“中國化”這一過程就需要許多手段輔助才能逐漸完成。具體而言,像“敘事類型”這樣大的問題的解決,必須從小的細節(jié)著手,如余英時所說:“西方的學問以專題研究為正宗,其中必有主題,然后從各方面細節(jié)去論證,最后建立起一個有結(jié)構(gòu)的整體?!盵2]54看來無論西方還是東方,細節(jié)考據(jù)都是必不可少的基礎(chǔ)性工作。
為了給“敘事類型”提供一個可靠的基礎(chǔ),寧稼雨用《先唐敘事文學故事主題類型索引》做出回答[3]。他從先秦始,將具有故事性質(zhì)的基本素材攬入懷中,截斷眾流,眼光平等,從紛紜繁雜中分出天地、神怪、人物、器物、動物、事件等六大類,基本涵蓋了“敘事類型”的內(nèi)容,這看去頗有“主題學”的余韻,實則他用中國考據(jù)功夫充填。寧稼雨追本溯源,條分縷析,使《先唐敘事文學故事主題類型索引》扎扎實實地成為“敘事類型”的鋪路石。
希望寧稼雨趁勢而上,再繼續(xù)編出《唐后敘事文學故事主題類型索引》來,這個難度更大,但必須以此體現(xiàn)研究“敘事類型”的考據(jù)功力。不過須注意的是不要陷入煩瑣的考據(jù)之中,使研究者只見樹木不見森林,如余英時所告誡的那樣:“研究歷史雖必須從具體問題著手,但又不能陷于一個個的細節(jié)考證之中,隨時隨地都要保持和發(fā)展一種超于個別問題之上的整體把握?!盵2]41
總概來看,在“中西結(jié)合”的指導(dǎo)思想之下,寧稼雨運用西方“主題學”方面的研究成果,滲入“敘事類型”并予以變化,并用“舊學”之器——考據(jù)手法,奠定了“敘事類型”最初的學術(shù)通道,使“敘事類型”已有面目,但尚未形成規(guī)模,還有相當長的路要走。僅就我個人之研究視野,僅“敘事類型”與歷代筆記關(guān)系的梳理就要耗費相當大的精力,是名副其實的大工程。如此廣闊而又繁雜,如何駕馭?這一點我與寧稼雨已做過交談,知道“敘事類型”有向“跨學科”發(fā)展的趨勢。實際上“敘事類型”本身就是一個“跨學科”的題目,這當然很好,極具學術(shù)意義和挑戰(zhàn)性。
竊以為,在吸收西方研究成果,發(fā)揮中方己長這一重大舉措上,“敘事類型”已做出可喜的業(yè)績,下一步應(yīng)專注于“個案”的研究,以便向縱深拓展。當然寧稼雨已率領(lǐng)不少的青年才俊取得了一個又一個成果,若《李師師故事的演變與古代青樓文化》《韓壽偷香故事的演變與文化內(nèi)涵》等①。但這僅僅是序幕,人們希望看到的是綿延不斷的大軍,我言也許定得過早,但據(jù)“敘事類型”已取得的成果,當不是無根之談。
①參見寧稼雨在《天中學刊》主持的“中國敘事文化學研究”專欄文章。
[1] 寧稼雨.重建“中體西用”中國體系學術(shù)研究范式——從木齋的古詩研究和我的敘事文化學研究說起[J].學習與探索,2013(6).
[2] 陳致.余英時訪談錄[M].北京:中華書局,2012.
[3] 寧稼雨.先唐敘事文學故事主題類型索引[M].天津:南開大學出版社,2011.
〔責任編輯 劉小兵〕
Deep Learning of the New Knowledge
YI Yong-wen
(Heilongjiang University, Harbin Heilongjiang 150080, China)
Guided by the ideology of “combination of Chinese and Western”, using the results of the western thematology researches and the “old” textual criticism method, NING Jia-yu has established initial academic channels of “the narrative type” and made gratifying achievements. It was thought that the next step of Chinese narrative culture studies should be focused on case studies and the further development.
NING Jia-yu; old textual criticism; new knowledge; thematology; Chinese Narrative Culture
伊永文(1950―),男,黑龍江哈爾濱人,教授。
I206
A
1006?5261(2014)04?0011?02
2014-05-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