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銳

“北有雷震山，南有歐陽天”，一直以來，江南大俠歐陽天便是響當當?shù)娜宋?。他的大名不僅江湖上人盡皆知，那些普通百姓對他也十分熟悉。說起他，沒有不稱贊的。

但歐陽天卻覺得苦累無比。不說別的，單是每天來拜訪他的那些“粉絲”，就讓他忙得不可開交。找他幫忙的就更多了，每天幾乎沒有休息的空間。最后，他想到一個辦法——借閉關修煉之名躲了起來，不見任何人。

現(xiàn)在，他每天種種花、下下棋、釣釣魚，日子真是過得優(yōu)哉游哉。那些雜事煩心事，他都統(tǒng)統(tǒng)交由弟子們去打理。

好日子過久了，自然不想再過苦日子。所以歐陽天閉關的時間也就越來越長。而功夫，他更是有四個多月沒練了。而怪事也就在這時發(fā)生了！

這天晚上，歐陽天正在書房里看書，突然一個聲音在他腦中訇然響起：“喂，歐陽天，你已經(jīng)用不著我們了，我們走了，再見！”

“嗖”的一聲，一團白光便從他頭頂飛了出去。

歐陽天頓時全身酸軟，好像力氣一下子被吸光了一樣，不禁駭然大叫：“喂，你們別走！”

原來，這團白光竟然就是歐陽天所練的功夫。由于他長時間不練功夫了，所以這些功夫便一起逃走了，“嗖嗖”地就往外面飛了出去。

歐陽天嚇得急忙去追。但他沒跑多遠，便累得氣喘吁吁。還好這團白光跑得并不快，他能緊緊地跟在后面。

天漸漸地亮了。這時他們已經(jīng)跑到了郊外。歐陽天全身大汗淋漓，喘氣就像拉風箱一樣。還好他運氣不錯，只見一個人牽著一匹馬迎面走了過來。歐陽天從手上摘下一枚扳指扔到那人懷里，跳上馬就走。

耳邊風聲呼嘯，這馬跑得又快又穩(wěn)，如同風馳電掣一般。那團白光急忙“嗖嗖”地往前飛。

就這樣，不知不覺便追出了上百里。眼看越追越近，就在這時，前面路邊忽然傳來一陣呼喝打罵之聲。

但他顧不上多管閑事，從馬上探起身，伸手便向那團白光抓去。但“嗖”的一聲，那團白光竟然一下子消失不見了。

歐陽天猝不及防，頓時摔下了馬，摔得鼻青臉腫，五臟六腑都好像移了位，好半天才從地上爬起來。

“呵呵呵……”看他摔得狼狽不堪，路邊的幾個人都笑了起來。

“你們笑什么！”歐陽天氣急敗壞。他這才看清，原來笑他的是三名壯漢，都身強力壯，眼露兇光。他們正牽著一頭黃牛走上田坎，而那個耕田的老農(nóng)夫已經(jīng)被他們打倒了，躺在稻田里，半天都爬不起來。

看到這里，歐陽天更是大怒：“你們好大的膽子，竟敢搶人家的耕牛，快把耕牛還給這位老伯！”

那三名壯漢一起咆哮著：“你是什么東西，敢管我們的事，你活得不耐煩啦？”

“在下歐陽天，不知可不可以管你們的閑事？”歐陽天說著，挺直腰桿，揚眉冷笑，一臉端莊嚴肅的神情。

三位壯漢怔了一下，大笑起來：“呵呵，你是歐陽天，那老子就是少林方丈！”

“呵呵，那老子就是武當掌門……”

“哈哈，你這家伙真是太不要臉了，竟然敢冒充歐陽大俠。歐陽大俠武功蓋世，哪會像你一樣，騎馬也會從馬上掉下來……”

三人嘻笑著，一起圍了上來。

歐陽天大怒，揮拳便向他們打去。但他現(xiàn)在跟普通人沒什么兩樣，轉眼間，便被打翻在地。

那三名壯漢仍不停手，不停地拳打腳踢。

老農(nóng)夫急忙跑過去求情：“求求你們，放過他吧，不要再打了……”

“老東西，你也想學人家當大俠嗎？”呼喝聲中，老農(nóng)夫也被打倒了。

這時，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拿著一根扁擔，怒吼著跑了過來：“你們這些狗東西，快放了我爺爺！”

老農(nóng)夫本來已經(jīng)傷痕累累，這時卻突然跳起來大叫：“小虎，你不要過來，快跑……”

但這個叫小虎的少年卻飛一般地沖了過來。

一名壯漢冷笑著迎了上去。“咔嚓”一聲，扁擔斷成了兩截，小虎也被一腳踢翻在地。

老農(nóng)夫不禁閉上眼睛，不敢再看下去。但怪事發(fā)生了，當小虎再次爬起來的時候，他好像突然變了一個人，一下子竟然變得武功高強、力大無比。轉眼間，三名壯漢便被他打翻在地。

小虎就像做夢一樣，看了看自己的雙手，又看了看地上的三名壯漢。

“喂，你們還不快滾！”在小虎的怒喝聲中，三名壯漢急忙爬起來抱頭鼠竄。

歐陽天更是驚呆了。因為就在剛才，他清楚地看見，他逃走的功夫——那團白光竟然落到了小虎的身上。所以，小虎才突然之間變成一位功夫高手，打敗那三名壯漢。

雖然傷得不輕，但歐陽天卻立即沖上去，抓住了小虎的手：“喂，你是叫小虎吧，你快把功夫還給我！”

“啊，你干什么？”小虎手臂一抬，“撲通”一聲，歐陽天頓時摔倒在地。

“小虎，你干什么？”老農(nóng)夫急忙把歐陽天扶起來。

“老伯，不妨事的?！睔W陽天急急地說道：“他是你的孫子吧，你叫他把我的功夫還給我就好了……”

老農(nóng)夫愣住了。小虎卻憤怒地叫道，“喂，你胡說八道什么？什么功夫？你再胡說，我對你不客氣！”說著，他揚起拳頭就要動手。

“小虎，你這是干什么？你先聽聽人家怎么說?！崩限r(nóng)夫急忙把他拉住。

到了這時，歐陽天也顧不上面子了，急忙把事情的經(jīng)過簡略地說了一遍。最后，他抱著拳頭說道：“這位老伯，這位小兄弟，還請你們多多幫忙，把我的功夫還給我。你們放心，在下一定不會忘了你們的大恩。你們想要多少銀子都行。如果這位小兄弟想學武功，可以拜在我門下，當我的關門弟子……”

“原來您就是歐陽大俠呀，小老兒真是有眼不識泰山?！崩限r(nóng)夫激動得嘴唇都哆嗦了，“小虎，你還不快向歐陽大俠磕頭，把功夫還給人家！”

小虎卻低著頭，沉著臉不說話，緊緊地攥著兩只拳頭。

“小虎，你愣著做什么呀？”老農(nóng)夫急了。

“不，我才不將功夫還給他呢?！毙』⒑鋈惶痤^來，雙目中燃燒著兩團火焰般，揮舞著拳頭叫道，“這功夫到了我身上，就是我的，你們誰也別想把它搶走?！眅ndprint

說完，他“嗖”的一聲便跳到了幾米開外。

“小虎，你快給我回來！”老農(nóng)夫氣得破口大罵，但小虎早已經(jīng)跑得不見蹤影了。

老農(nóng)夫畢竟上了年紀，罵了幾句之后，便咳嗽起來。歐陽天自然很生氣，但他也沒法去追小虎，只好先扶著老農(nóng)夫，牽上那頭大黃牛，到老農(nóng)夫的家里去。

老農(nóng)夫傷得不輕，但他卻不停地安慰歐陽天，要他不要心急，說等小虎回來，他一定讓小虎把功夫還給他……

聽他這么說，歐陽天心中的憤怒漸漸去了大半，不禁和老農(nóng)夫聊了起來。原來，老農(nóng)夫姓王，今年五十九歲了，附近的人都叫他王老實。這頭大黃牛還是他前不久借銀子買的。

“老哥，不知剛才搶牛的是什么人？”歐陽天問道。

“他們是解家莊的人。”

“解家莊？”

歐陽天不禁一怔。解家莊他可不陌生，記得去年他五十大壽的時候，解家莊的莊主解百歲還親自登門，送了一對精致的玉馬。

歐陽天不知道說什么好了。還好，很快就到了王老實家。泥石壘墻，茅草苫頂，屋內昏暗簡陋，撲鼻而來的是一股難聞的餿臭和酸腐味。

歐陽天不禁眉頭皺了起來。

“歐陽大俠，我這里太簡陋了，您多多擔待?！蓖趵蠈嵈曛p手，顯得很不好意思。

“沒關系的，老哥?！睔W陽天客氣了幾句，便來到了門外的竹林里。王老實則在屋內燒火煮飯。

看著眼前的青青翠竹，聽著四周的清脆鳥鳴，歐陽天的心里卻久久不能平靜。

王老實很快就把飯做好了。他熬了一大鍋雞湯。米飯只有一碗，給了歐陽天。他自己吃的是一碗粗糙的玉米飯。

歐陽天好說歹說，把米飯分了一半給他。但王老實卻把那半碗米飯放到一旁，說要留給他的孫子小虎。

看到這里，歐陽天更吃不下去了。他的思緒不禁回到了三十多年前。那時，他的父母都還健在；那時，他還和小虎一樣，是一個懵懂的鄉(xiāng)野少年……

天，很快就黑了。就在王老實憂心如焚的時候，小虎回來了。他不僅穿戴一新，身后還跟著四個人。其中三人挑著籮筐，里面裝滿了雞鴨魚肉、綾羅綢緞，以及金銀珠寶。另外一人則是一名大夫。

四人點頭哈腰的，對小虎十分恭敬。一進門，那三人便放下籮筐，將里面的東西搬出來；那大夫則忙不迭地為王老實把脈看病。

“小虎，這是怎么一回事？”王老實嚇得聲音都變了。

“爺爺，您不用怕，他們都是我找來幫忙的?！毙』㈦p眼熠熠放光，得意地說道，“我現(xiàn)在有了這么厲害的功夫，看誰還敢欺負咱們。爺爺，您以后就安心地享福吧，呵呵……”

“這些東西是你搶來的吧？”忽然，歐陽天緩聲說道。

小虎怔了一下，立即大聲叫道：“什么搶來的，這些東西可都是我從解家莊拿回來的。解家莊的人一直以來欺男霸女，無惡不作，我教訓他們一下，拿回來一點東西有什么不可以……”

王老實嚇得大叫：“小虎，你怎么能去搶人家的東西呀，你快把東西還回去。我們就算窮死餓死也不能這樣干……”

“爺爺，您知道什么呀，那些當大俠的可不都是這樣干的嗎？您就安心地跟著我享福吧?！闭f到這里，小虎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瞪著眼睛向歐陽天喝道：“喂，你還待在這里干什么？你再不走，我就對你不客氣……”

歐陽天不禁又好氣又好笑，說道：“你放心，我現(xiàn)在就會走。不過你和你爺爺要小心，我想解家莊的那些人一定不會善罷干休的。”

說完，他不管王老實的拉勸，笑著走了。

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小虎不禁長吁一口氣，好像放下了心中的一塊大石頭。是呀，有功夫的感覺實在是太好了，他可不想身上的功夫被拿走。

歐陽天本想馬上回去，找?guī)讉€可靠的弟子過來，這樣就能輕而易舉地捉住小虎，把自己的功夫取回來?；蛘?，等解家莊的人捉住小虎，他再派人把小虎搶回去……

不過剛想到這里，他腦海中就一下子閃過王老實那張忠厚樸實的臉龐，以及他坦誠真摯的目光。還有小虎，雖然他有些任性妄為，但他跟小時候的自己是多么相似呀……不行，絕不能讓他們身處險地！

想到這里，歐陽天只走了幾里路，便又急忙折轉回去。但還是遲了，一伙人已經(jīng)包圍了茅屋，將小虎從屋內押了出來。小虎神情恍惚，應該是中了什么厲害的迷煙。

等他們走遠，歐陽天急忙跑進屋。只見王老實躺在地上，被打得暈了過去。被歐陽天弄醒之后，不禁又急又怕，老淚橫流。

“老哥，你別擔心，我一定會把小虎救回來的。你就在家里等著，哪里也不要去?！闭f完，歐陽天急忙追了出去。

歐陽天真不愧是老江湖！他知道，如果貿(mào)然上去搶人，他肯定打不過他們。現(xiàn)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搬出他江南大俠的名頭，直接去解家莊找解百萬，讓他放人。所以看到那伙人進了解家莊之后，他立即跑到旁邊的小鎮(zhèn)上，買了一套嶄新的衣服，并找了一家客棧洗了一個澡……

三

當他從客棧出來，已然像變了一個人。一身藍色長袍，腰間系一根鑲著白玉的袍帶，氣度雍容，神情凜然，令人一看之下便油然而生敬仰之情。

當他走到解家莊前，報出名號的時候，那兩個看門的莊丁更是嚇了一跳，急忙跑進去稟報。

沒過多久，解百萬便帶著人，親自到莊外迎接來了。說實話，歐陽天對他沒有多大印象，只隱約記得他是一個笑瞇瞇的大胖子。而解百萬卻是把歐陽天的樣子記得真真的，畢竟歐陽天是名滿天下的江南大俠，而他，只不過是一個小小的莊主。

雙方客氣了幾句，解百萬便把歐陽天迎進莊內。

歐陽天也不客氣，馬上直奔主題：“解莊主，今日敝人到貴莊來，是想請貴莊賣敝人一個面子。前幾天敝人剛收了一名閉門弟子，卻不想這弟子頑劣異常，昨天與貴莊的人發(fā)生了一些誤會，所以今日登門，懇請解莊主能網(wǎng)開一面，放了他?！?/p>

“啊，歐陽大俠，您……您是說那個叫小虎的野小子嗎？”解百萬吃驚地說道，“怎么，他是您新收的徒弟？”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