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_ [澳大利亞]蔡成
澳洲小學教師累不累
文 _ [澳大利亞]蔡成
21個學生被分成6組,每組人數不等,分別以顏色來命名:red、orange、yellow、white、blue、 green。小組排名有高低,以“學生綜合能力”為唯一劃分標準,按以上幾種色彩的順序從低往高走,恰似“步步高升”。
“同在一個屋檐下讀書學習,卻被分成不同檔次的小組,就不怕人家說你有歧視學生的嫌疑嗎?”
比安琪笑了笑,搖頭。
比安琪是戈斯福德公共學校一年級B班的班主任,也是這個班唯一的老師。女兒是比安琪的弟子之一。瞧不出比安琪年齡幾何,我猜應該在55歲上下。若在中國,比安琪應是即將退休回家抱孫子了。可這是澳洲,她堅守在第一線,身扛一個班數學、英語、科學等課程的授課重任,只差體育課沒兼職任教了。
說回班級分組。不只是女兒就讀的小學一年級,澳洲學校不同年級的孩子們都會根據不同項目的評估,在同一個班級里被分成幾個水平不等的組。評估的項目包括:閱讀理解能力、數學計算能力、寫作能力、口頭表達能力、科學知識技能……也就是說,不是根據單方面的學習成績排隊,而是進行綜合能力的評估后劃分小組。
根據孩子們的能力分組不難,難就難在老師竟然要在同一間教室里,給6個不同的小組傳授難易程度不同的知識。澳大利亞的學校雖然沒把孔夫子的巨幅畫像掛在墻上,但他們的確做到了孔子所提倡的“因材施教”。
一年級有3個班,每個班都有水平高低不同的分組。既然如此,為何不干脆在全年級分提高班(高級班)、普通班、蝸牛班(慢班),就像中國眾多學校不同班級戴不同帽子那樣。比安琪搖頭,她解釋說,若那樣,會讓孩子們幼小的心靈蒙上陰影。而班內的小組劃分并非一成不變,誰都可上可下。比安琪拿我女兒舉例,入學第一天,她被列入red group,兩個星期后,她升到orange group,不到一個月又升到yellow group。一個學期剛過去一半(澳洲學校,一個學年分四個學期),女兒已連升兩級。“反面教材”也有。有一天,我正在釣魚,女兒突然告訴我,她的好朋友凱娜“掉”下去了。我嚇了一跳,以為掉海里了。凱娜原本是white group中的一員,現在被老師調整到orange group了。之所以有升有降,有可能是最初分組時老師看走了眼,也有可能是有的學生刻苦努力進步神速,有的學生不思進取不進反退。
我開玩笑問有沒有家長送禮,希望把自己的孩子塞進最高檔次的green group,而不是徘徊在“低檔”的小組里。比安琪嚴肅地說,有目的性地給老師送禮屬于行賄,她會報警。
有一天,女兒告訴我,柯爾做的題其實她也會做。女兒寫:15+10+5=30。而后,她說奧伊連2加3等于多少都不知道。我才知道,即便在同一間教室,不同組別的學生手上拿的“教材”也可能是不同的。澳洲學生沒有全國統一教材,甚至各州各校也沒有統一教材,主要是用學校復印的各種散頁資料。因為是散頁,故便于分發(fā)到不同程度的學生手上。在班里,柯爾在blue group,屬于“高材生”了,和他同組的幾個孩子已學到3個數的連加連減;我女兒所在的yellow group在跟老師學兩位數的加減法;而同一時段,red group里的奧伊和其他兩個孩子正學習5以內數字的加減法。
不光是數學演算,課外讀物也以數字分級。每本少兒讀物都會根據詞匯量的多少、詞匯以及語句的復雜程度分成23個不同的級別。女兒去年讀學前班,從學校借的書是6級,而現在是16級。同班閱讀能力最高的孩子達到23級,也就是說,給她一本小學四五年級學生讀的書,她也能閱讀了。而同班閱讀能力最低的學生,閱讀級別是3級。他能閱讀的書,也就是比圖畫書多了幾個最簡單的句子而已。
每天,比安琪先講公共課程,接著依次給不同組別的孩子講解不同的課程內容。每天下午,21個孩子要借不同級別的圖書回家閱讀。每個孩子每天至少讀一本書,由家長督促閱讀后簽字,第二天帶回學校。除班級的“圖書角”,學校圖書館每周一面向低齡班級開放,每次可借閱兩本圖書,一周后歸還。當中國孩子被沉重的學習負擔壓得直不起腰,沒多少時間去接觸課外讀物時,澳大利亞的孩子正大量閱讀課外書籍。
每周二上作文課,比安琪從不給孩子們定題目,字數也沒要求。女兒說,只要有3句話就算合格,有6句話就算優(yōu)秀。女兒有兩篇作文獲得老師嘉獎,一篇是《我的爸爸是英雄》,把我這當老爸的狠勁夸獎了一番;還有一篇作文是《我的故鄉(xiāng)布萊克頓》,她用照片、圖畫加文字說明的形式完成作文,讓比安琪欣喜不已,特地給女兒頒發(fā)了一張小紙片兒的獎狀。
每逢女兒受到表揚,我和妻子都會提醒她不要翹尾巴。女兒卻說:“我才yellow呢,貝加都green了,她會做‘132+26’,我不會?!蹦强跉獠皇羌刀?,而是羨慕。接著,女兒驕傲地表態(tài):“老師說了,我進步快,馬上可以升white group了?!?/p>
比安琪曾對妻子說,女兒的閱讀和寫作都足以進入blue group,但其他方面拖了后腿??吹贸?,老師對每個學生的情況都了如指掌。女兒入學后從沒自卑感,就算因英語口音問題被老師安排去“語言進修班”糾正口音,也沒抬不起頭來。她完全接受比安琪的教誨,不跟別人比,只跟自己比,拿今天的自己跟昨天的比較,只要有進步就很歡喜。這法子妙,俗話說“人比人,氣死人”,但以自己為參照物,拿成長過程中的昨天、今天、明天來比試高低,我想收獲的往往會是成功的喜悅。
每周有家庭作業(yè),內容大約有1頁A4紙,其中一面是數學題,另一面要么是英語閱讀理解,要么是一些生活常識,如認識時鐘、錢幣、色彩等。家庭作業(yè)是周一發(fā),家長督促完成,周五收回去,老師逐個批改。每個人的家庭作業(yè)內容根據所屬小組的不同而略有出入。
我不得不為比安琪女士繁重的工作量搖頭嘆息。即使21個學生有部分教學內容是相同的,可以一起上課,如認識鐘表、錢幣、詞性、物體形狀、語法、演講禮儀等公共課程,但由于學生水平高低不同,要因人而異開展教學,從而使得工作量倍增。
開學第2個月,學校開家長會,比安琪給家長們講解本學期的教學計劃。會后,我忍不住把幾句贊美的話送給老師。比安琪微笑著說,實際上她身上的擔子并不重,首先,每天給不同學生講授的內容都比較少;其次是多年來都是如此開展工作,習慣成自然,就顯得輕松了。而據我觀察,更重要的原因是澳洲的學校和上級管理部門不會給老師身上壓擔子,學校各個班級間不存在各類評比競爭,而家長們也不會給兒女定目標,更不會向老師要成績,這樣一來,教學工作量再大也不要緊。孩子們同樣沒壓力,沒有期中考試,更沒有你死我活的競爭。我女兒每天背個空蕩蕩的只有午餐盒的書包去上學(教材每天留在教室不帶回家),難怪她每天都笑嘻嘻的,原來她不過是把上學當成出門旅行而已。
有報道稱,教育產業(yè)是除礦業(yè)、旅游業(yè)之外澳洲排名第三的支柱性產業(yè)。以前,留學澳洲者主要是大學生,而今來澳洲的國際留學生呈現低齡化的趨勢,澳洲中小學出現越來越多的留學生。由此可見,沒有“非得出成果”壓力下的因材施教,已把澳洲中小學教育打造成澳大利亞的一塊金字招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