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本世紀初,當擁有了第一部手機后,我曾經長達數年沒有戴過表,在那時,這不啻是一場自我背叛。而如今,像我一樣的手機一代們,正在考慮把機械腕表重新戴回他們手上。
我曾經在1990年代末極端鐘情于這些機械小玩意,幾乎日夜研習,但當全新的數字世紀襲來時,我把手上的豪雅卡雷拉復刻碼表扔進了抽屜。這塊漂亮的手表購于1998年,今年秋天我把它從舊家當里翻出來時,它仍像才買沒多久一樣徹新。
和我一起在手機時代脫下腕表的人并不少,我的一位高中同學曾經也是機械表迷,直到他在大學里開始拿起手機后,就很少和我提起這些共同話題,最近偶爾敘舊,倒討教起五萬元購表預算的事來。
我的另一位朋友花了十年時間把自己埋在移動的液晶屏里,他的工作需要他時刻盯著手機,從紅色的LED數字顯示,到單色黑白屏幕,再到如今的全觸屏智能手機,他從電子世界里得到準確的時間信息。但突然間,他戴起了一塊頗有特點的德國小廠兩地時腕表,把我嚇了一跳。這位大哥明知道在App Store里有數千個免費應用程序可以實現這枚六萬七千塊錢機械裝置的功能,但是他舉手投足仍然得意不已。
如果你環(huán)顧四周,會發(fā)現類似的趨勢:三十歲左右的男人們,那些曾經把翻蓋手機揣在帽衫口袋里,不修邊幅也不守時的同齡人們,開始逐漸進入他們變化的社會身份——衣著得體,并握著不同的預算在市場中尋找各自的齒輪寵物。毫無疑問,在而立男士的著裝中,手機一代重新發(fā)現了得體的機械表帶來的美感。
就在五六年前,人們幾乎不再用機械表計時,游戲掌機、碩大的iPod、滑蓋手機和帶計算器功能的電子表都是備選。社會學家們把腕表同消失的錄像機、鋼筆和打字機并列,媒體則更言之鑿鑿,稱腕表完全是過時的工藝品。如今看來,卻著實未必。至少,那些曾經最酷的數字產品如今已經人手一部了,與眾不同的腕表卻可以讓人在朋友圈中顯得身份特別。
我在東京的地鐵里曾經觀察過那些初入職場的日本年輕人,雖然西裝筆挺,拎著公文包,但眉眼間仍常見新宿式的輕佻和稚氣。他們在搖晃的車廂里手握漫畫,或用白色的耳機圍在項間,卻往往在袖口處露出代表著更沉穩(wěn)氣質和更好消費能力的東西——具有經典三針表盤,間或帶有日歷,圓形表殼皮質表帶的經典派機械腕表。很多瑞士廠商都有這樣的不老系列,你可以從一萬元到二十萬元的區(qū)間內得到無數選擇。也許除了“奢侈品”的定位,它們更像是新世界的入場手環(huán)。
當然了,沒有人真正需要一塊手表來掐時間。只不過對于敲著鍵盤長大的一代人來說,他們對腕表的熱情似乎超越了對一般時尚配飾的追求。在一個被液晶顯示屏包圍的世界里,戴一塊機械腕表釀造出一種新的生活體驗,就好像高中畢業(yè)典禮時第一次戴起領帶的興奮。
而戴表人和手動上鏈腕表之間的關系也頗值得玩味,夜夜睡前擰動表冠,日復一日保持其運作,這不正是自由的手機一代與現實生活妥協的極佳象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