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魏源（1794～1857）名遠達，字默深，是19世紀前期中國進步的思想家和改革家。他提出的“師夷長技以制夷”思想是近代中國的第一面救國旗幟，具有深遠時代意義。本文通過對“師夷長技以制夷”思想內(nèi)涵與邏輯、緣由及其三步走策略的解讀，總結(jié)出對我國現(xiàn)代化建設的兩點啟示。

【關鍵詞】魏源；師夷長技以制夷；悉夷；師夷；制夷

論及“師夷長技以制夷”，我們就不得不提魏源的《海國圖志》。魏源在《海國圖志·原敘》中明確指出，“是書何以作？曰：為以夷攻夷而作，為以夷款夷而作，為師夷長技以制夷而作” [1]，從而提出了著名的“師夷長技以制夷”思想?！痘I海篇》是全書的總綱，在這一篇中，魏源全面地闡述了“師夷長技以制夷”思想。

一、“師夷長技以制夷”的內(nèi)涵與邏輯思維

“師”，動詞，即以某某為師，向某某學習?！耙摹?，即蠻夷，是古時候中原的漢族對邊疆的少數(shù)民族的蔑稱，在這里特指西方國家?！伴L技”，是指先進的技術(shù)。當時的中國人認為中國的政治制度、經(jīng)濟制度等都比西方國家好，唯一不如他們的就是堅船利炮，這里主要是指西方先進的軍事技術(shù)?！爸啤?，即制約，制服。因此，“師夷長技以制夷”全句的意思即為學習西方先進的軍事技術(shù)從而抵抗西方列強的入侵。

魏源認為，“師夷”的目的是為了“制夷”。同時，他指出“欲制外夷者，必先悉夷情始”，“悉夷”就是要知道、了解外國的情況，知己知彼。所以，“悉夷”又成為“師夷”和“制夷”的前提。魏源“師夷長技以制夷”思想的邏輯思維即“悉夷”——“師夷”——“制夷”。

二、為什么“師夷長技以制夷”

魏源之所以倡導“師夷長技以制夷”這一響亮的口號，主要是基于他對第一次鴉片戰(zhàn)爭中中國戰(zhàn)敗的原因總結(jié)。

魏源尖銳地指出，統(tǒng)治集團對外國昏暗無知是造成戰(zhàn)爭慘敗的重要原因。魏源十分贊同古人“知已知彼，百戰(zhàn)不殆”的說法，他認為：“故同一御敵，而知其形與不知其形，利害相百焉；同一款敵，而知其情與不知其情，利害相百焉。古之馭外夷者，諏以敵形，形同幾席；諏以敵情，情同寢饋?！?[2]也就是說，同樣是抵抗敵人，知道敵人的情況與不知道敵人的情況，利害會相差一百倍；同樣與敵人講和，知道敵人的情況與不知道敵人的情況，利害也相差一百倍。古時候駕馭外國的人，向他詢問敵人的形勢，就好像是自己家中的茶幾、席子一樣熟悉；向他詢問敵人的情況，就好像平常吃飯、睡覺一樣熟悉。偏偏清王朝內(nèi)的頑固派閉關自守、盲目自大，“通市二百年之國，竟莫知其方向，莫悉其離合” [3]。

魏源總結(jié)中國戰(zhàn)敗的又一原因是，列強船堅炮利，武器和技術(shù)遠比中國先進。當時，面對西方堅船利炮之類的先進技術(shù)，有很多頑固派大臣還沉浸在天朝上國的美夢之中，不肯也不愿承認西方已大大領先中國的現(xiàn)實，僅視其為“淫技”。魏源則公開倡言“有用之物，即奇巧而非淫技”。他在中外歷史中魏源找到了依據(jù)：

昔漢武欲伐南越，爰習樓船水戰(zhàn)于昆明湖。乾隆中以金川恃碉險，爰命金川浮卒建碉于香山，又命西洋人南懷仁制西洋水法于養(yǎng)心殿。而西史言俄羅斯之比達王，聰明奇杰，因國中技藝不如西洋，微行游于他國船廠、火器局學習工藝，反國傳授，所造器械，反甲西洋。由是其興勃然，遂為歐羅巴洲最雄大國。[4]

康熙初，曾調(diào)荷蘭夾板船以剿臺灣矣，曾命西洋南懷仁制火炮以剿三藩矣，曾行取西洋人入欽天監(jiān)以司歷官矣。[5]

飛炮火器皆創(chuàng)自佛蘭西，而英夷效之。[6]

由此可知，魏源堅信，長技是從對手、敵手或他人那里學來的，列祖列宗及外國國王都曾仿學對手之技，并且正是依靠這些長技反敗為勝。他也深知西洋之火器、指南針、印刷術(shù)本來是中國之長，后來被對方學走。在魏源看來，學習別人之長技本是很正常的現(xiàn)象。

三、“師夷長技以制夷”的三步走策略

在“悉夷——師夷——制夷”的邏輯思維基礎上，魏源提出了“師夷長技以制夷”的三步走策略，即先悉夷，再師夷，后制夷。

（一）立譯館，翻夷書，悉夷情

“欲制外夷者，必先悉夷情始；欲悉夷情者，必先立譯館翻夷書始；欲造就邊才者，必先用留心邊事之督撫始?！盵7]即魏源認為，了解“夷情”是“師夷”、“制夷”的前提，而了解“夷情”的方法就是，建立翻譯館，大量翻譯西方的書刊，以供學習借鑒之用。正因為此，魏源在《海國圖志》中不僅介紹了各國的外部情況，包括地理位置和相互關系，而且還描述了各國的內(nèi)部情況，如政治制度、組織管理等方面，可謂是內(nèi)容豐富，影響深遠。

（二）造洋式艦炮，仿西式“養(yǎng)兵練兵之法”

在了解“夷情”后，緊接著就是要“師夷”。對于夷之長處何在，如何學習，魏源有著自己的理解。他指出，“夷之長技三：一、戰(zhàn)艦，二、火器，三、養(yǎng)兵、練兵之法” [8]。設置西式造船廠和火器局，仿造洋式戰(zhàn)艦和火炮即魏源對如何習得夷之“戰(zhàn)艦”與“火炮”的設想。他建議：

請于廣東虎門之沙角、大角二處，置造船廠一，火器局一。行取佛蘭西、彌利堅二國各來夷目一二人，分攜西洋工匠至粵，司造船械，并延西洋柁師司教行船演炮之法，如欽天監(jiān)夷官之例。而選閩、粵巧匠精兵以習之，工匠習其鑄造，精兵習其駕駛、攻擊。[9]

從美、法兩國各聘請技藝精湛的師傅到新設的造船廠與火器局主持運作，并教授行船演炮之法，同時，挑福建、廣東之巧匠精兵，前者學習如何仿造艦炮，后者學習如何駕駛戰(zhàn)艦，使用火器。

戰(zhàn)艦、火器是夷長技之“硬件”，而“養(yǎng)兵、練兵之法”則是“軟件”，只有硬件而沒有軟件，那么硬件只不過是一堆廢銅爛鐵。所以，“軟件”也要學。因此，魏源就新式水師的規(guī)模、軍費、兵源、軍官升選、艦隊訓練等一系列問題，進行了初步謀劃。他設想用二百五十萬兩白銀建成擁有一百一十艘西式軍艦和三萬名官兵的一支新式水師。同時，魏源對挑兵、選將也特別慎重，他要求，“所配之兵必憑選練，取諸沿海漁戶梟徒者十之八，取諸水師的營兵十之二” [10]。而水師將官則宜船廠、火器局出身，或舵師、水手、炮手出身，即要求所選將官需懂得行船演炮之術(shù)。至于如何整飭水師，則與整飭旗營之法無二，主要方法就是：核實兵員，裁師并餉。清朝國庫空虛，通過“裁師并餉”，使老弱被淘汰，使虛伍得到清理，并實現(xiàn)兵丁雙餉，容易對軍隊進行訓練和控制。

更難能可貴的是，魏源還為造船廠與火器局之生存發(fā)展出謀劃策，他指出，造船廠除了建造、修理戰(zhàn)艦以外，還可以造商用大海船，以足民用?；鹌骶殖髓T造彈器火藥外，還可制造其他民用之產(chǎn)品。這樣一來，軍事力量增強的同時，又帶動了工商業(yè)的發(fā)展。

（三）靈活進行“戰(zhàn)”、“守”、“攻”

“悉夷”、“師夷”的最終目的都是為了“制夷”。魏源“制夷”的思想就是建立在通過“師夷”提高整體的戰(zhàn)斗力水平的基礎上，結(jié)合實際用靈活的戰(zhàn)略戰(zhàn)術(shù)抵抗外國侵略。他根據(jù)不同的形勢，提出“戰(zhàn)”、“守”、“攻”三項軍事原則。所謂“戰(zhàn)”，就是主張與西方針鋒相對地斗爭。所謂“守”，即誘敵深入的戰(zhàn)術(shù)辦法。他從鴉片戰(zhàn)爭實踐中，研究敵我的優(yōu)劣，并結(jié)合三元里人民和東方弱小民族反抗資本主義侵略的經(jīng)驗，得出結(jié)論：“守外洋，不如守?？?；守?？?，不如守內(nèi)河?！?[11]所謂“攻”，即誘敵到內(nèi)河之后，“使其失其所長”，而先“斷”其補給，然后“聚而殲之”。可以看出，在這三項軍事原則中，“守”是核心所在。介于清軍武器裝備落后，與西方列強硬碰硬，無疑是以卵擊石。此時，揚長避短，避實就虛的戰(zhàn)略就成為扭轉(zhuǎn)敗局的決勝之策，從而達到“制夷”的最終目的。

四、局限中的光彩

魏源“師夷長技以制夷”思想是近代中國的第一面救國旗幟，提出了一套完整的救國方案，其進步性和積極意義是顯而易見的。對于當時來說，這一口號是相當振奮人心的，以至于對于后來的洋務派、維新派、革命派，包括對日本的明治維新也都產(chǎn)生了很大的影響。

當然，每一種思想都難免存在缺陷，魏源的“師夷長技以制夷”思想也不例外。首先，由于魏源乃一介文人出身，并非軍人出身，在國難當頭的危急情勢下，他帶著滿腔悲憤所提出的御敵強國方略難免顯得粗糙。比如，在大角、沙角建軍工企業(yè)便不科學，因為他沒有從軍事常規(guī)的知識角度去考慮其安全性、隱蔽性等問題；至于一二載就能將洋人技術(shù)學到手也有點武斷，等等。其次，從近代中國向西方學習的歷史階段來看，“師夷長技以制夷”尚處于向西方學習器物的階段。此時，魏源未能也不能提出任何制度層面改革的意見。當然，魏源不是沒有看到西方制度的好，而是一方面在當時試圖動搖大清國本是要掉腦袋的，另一方面魏源也認為學習器物是抵御外侮的第一良藥，并且是可行之計。

況且，任何一種傳承千年，影響數(shù)億人的思想，是必有其精髓和可取之處的。魏源的“師夷長技以制夷”思想意味深遠，它給我們的啟示主要有兩點：

首先，魏源“師夷長技以制夷”思想講求“經(jīng)世致用”，主張“變易”的思想值得我們借鑒。魏源是經(jīng)世派的代表人物，魏源發(fā)揮公羊?qū)W說闡發(fā)的變易思想，認為世界萬物和社會歷史都是變化的，“三代以上，天皆不同今日之天，地皆不用今日之地，人皆不同今日之人，物皆不同今日之物”[12]。變革是歷史的必然，變革得越徹底越好。從魏源對《海國圖志》的兩次增補，我們也可以看出其“變易”思想。在第一次增補時，魏源特別注意收集如何制造和使用西方洋炮、洋船只是。第二次增補時，魏源就開始相當贊賞西方一些政治法律制度。如今，我國在三十多年的改革開放歷程中，取得了舉世矚目的成就，這與我們一以貫之地推行改革是分不開的。改革是社會進步的唯一途徑，這是歷史和實踐告訴我們的智慧與真理。

其次，魏源“師夷長技以制夷”思想中所飽含的強烈的民族自信心和自豪感，也是值得我們繼承和發(fā)揚的。魏源在《海國圖志》中介紹西方史地，倡導“師夷”的同時，還一再強調(diào)“中國智慧無所不有”。并斷言：不久的將來，中國定會出現(xiàn)“風氣日開，智慧日出，方見東海之民，猶西海之民”的新局面。自近代以來，隨著西方物質(zhì)和精神因素的不斷傳入，許多人開始有一種崇洋媚外的自輕自賤的自卑心理，而這種自卑心理又轉(zhuǎn)化成一種自大的矛盾背反心理，這無疑成了阻礙我們勇敢前行的絆腳石。如何重拾民族自信心和自豪感，如何實現(xiàn)“以信心移山”，是我們必須嚴正以待的民族性問題。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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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清）魏源.魏源集·上[M].中華書局，1983：47-49.

[13]李素平.魏源思想探析[M].巴蜀書社，2005.

[14]吳澤.魏源的變易思想和歷史進化觀點——魏源史學研究之一[J].歷史研究，196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