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隴東方言的應用

第一節(jié) 詩經

《詩》《書》的出現，是我國歷史上第一次對語言和文字的規(guī)范和統(tǒng)一，是為當時的標準化語言，由此形成了當時的普通話。周朝統(tǒng)一規(guī)范語言文字所使用的語言是周族的語言，即先周時期的方言。

《詩經》語言是周族語言中最全面、最生動、最接近當時口語的文學語言。我們所以選擇《詩經》語言作為研究先周語言的對象，是由《詩經》所反映的內容與語言自身特點所決定的。

隴東方言就是周族的母體方言，是標準化、規(guī)范化了的周代官話——《詩經》語言的母體語言。

斤（jīn金）：例《周頌·執(zhí)競》：“斤斤其明?！苯锝?，明察貌。斤，斧?，F代漢語已無“斧”意，只作衡量單位。如：“一斤”“二斤”。寧縣方言稱木匠的平刃斧為“平斤”。

瓠（hù戶）：例《小雅·瓠葉》：“幡幡瓠葉?！薄缎⊙拧つ嫌屑昔~》：“甘瓠纍之。”甘瓠，甜葫蘆?！缎l(wèi)風·碩人》：“齒如瓠犀。”瓠犀，葫蘆的籽。寧縣方言音義與之同，葫蘆，上古字應為“瓠蘆”。

餱（hóu喉）：例《大雅·公劉》：“廼裹餱糧。”《小雅·無羊》：“或負其餱。”《說文解字》：“餱，干食也。”寧縣方言稱餱為“餱餱”，或“窩窩”。如：“黏面餱餱。”

砅（liē列）：例《豳風·邶風》：“淺則砅，深則揭。”寧縣方言謂踩著石頭過河曰砅，見【砅石】?！墩f文解字》：“砅，履石渡水也，力制切（liè）。砅，又作厲，或從水‘濿’”?！境P石】河中由人工布設高出水面以利渡河的一列石頭。？莰“砅”俗作“列”。

蹙（cù促）：例《大雅·召旻》：“今也日蹙國百里?！滨?，收縮?！缎⊙拧ば∶鳌罚骸罢掠??！滨?，急促?！缎⊙拧す?jié)南山》：“蹙蹙靡所騁。”蹙蹙，局促不得舒展之意。寧縣方言讀chù（出），凡有“縮”意的事都說蹙。如：“布蹙了?！薄磅久及櫮槨！睂幙h方言亦把端陽節(jié)佩帶的香包叫“蹙兒”，把牽牛的繩子叫“蹙繩”。“蹙”又作“蹴”，因此，“蹙兒”=“蹴兒”（與“蹴鞠”異曲同工）。

第二節(jié) 說文解字

先周語言代表著古漢語的方向，古典文獻中的許多字、詞，今隴東方言口語中仍頻繁使用著，而現代漢語普通話已經基本廢棄，我們卻可以在成書于漢代的《說文解字》中找到它們的“本字”，今往往用其“俗字”，本文一并列出。以下列舉見諸《說文解字》的若干字，引文系《說文解字》原文，反切后的擬音系筆者所加，用漢語拼音（普通話）標出，隴東方言注音用漢語拼音，聲調用五度制標注。

一、方言字

《說文解字》所收的9500余字，與現代漢語（普通話）相比，常用字出入不大，但有一些《現代漢語詞典》未收的字，卻活躍在隴東方言中。例如：

詄：“～，忘也，徒結切（dié）”，方音die35，不確知，說不準。|| 詄幾點啦。？莰無俗字（純粹的方言字）。

揱：“～，人臂貌，所角切（suō）”，方音sao31，手臂。|| ～把子長。？莰無俗字（純粹的方言字）。

譶：“～，疾言也，徒合切（tá）”，方音ta35，疊加。|| 口～（口算，速算）；兩床被兒～住蓋。？莰無俗字（純粹的方言字）。

二、方言讀音的詞匯

脧：“脧，赤子陰也，子回切（zuí）”，方音chui35，見[～子] 。|| [～子] 男性生殖器。？莰俗作“錘”。

欿：“欿，欲得也，他含切（tán）”，方音 tan31，謀算。||～吃狗肉去來連鐵繩都叫帶去啦；[～心]志在必得：～心學啥就能學會啥。？莰俗作“貪”。

[《現代漢語詞典》：欿kǎn不自滿。]

三、典型的隴東方言詞匯

蹴：“蹴，躡也，七宿切（cü）”。

蹙：“蹙，迫也，臣鉉等按，李善文選注通‘蹴’字，子六切”。

蹴，辭書上一般注作讀cù，意為踢或踏。古漢語有“蹴鞠”一詞，辭書上都解作踢球。隴東方言中，“蹴”讀chu31（嚴格來講，韻母為[ч]），義同“蹙”，收縮或皺縮意，物名化后作“蹴兒”，表示荷包。

這種具立體形狀的荷包，縫制時需要將好幾塊面料縮合縫到一起，荷包主體近似球形，可以想象，籃球、排球，制做時均非用一塊平展的皮子縫成，荷包亦然，故民間將這種縫紉手法稱為“蹴chu31”，物名化后，將“蹴”成的荷包叫“蹴兒”。實際上，隴東民間把縫荷包就叫“蹴∥蹴兒”，前一個“蹴”是動詞，這種說法意味著：“蹴兒”就是“蹴”出來的！

古代游戲有“蹴鞠”之謂，辭書上一般都把“鞠”解作球，“蹴”解作踢?！熬稀北硎厩虿诲e，“蹴”未必表示踢，“蹴”讀作chu31，解作“制鞠的工藝”較為準確，即“蹴”作定語，“蹴鞠”就是“蹴成的鞠（毬）”，一如“蹴蹴兒”的用法。

鴑：“鴑，牟母也，人諸切（rú）”，方音ru35，母（牛）。||鴑牛？莰俗作“孺”或“乳”。

逶：“逶迤，衺去之貌，於為切（wéi）”，方音wei35，緩慢移動，尤指屁股著地而移動。|| 那么一點路逶都逶到啦；鴨子逶蛋哩；屙出來逶進去（出爾反爾）。？莰俗作“趡”或“踓”。

脧：“脧，赤子陰也，子回切（zuí）”，方音chui35，見[脧子] ?！?[脧子] 男性生殖器。？莰俗作“錘”。

（《現代漢語詞典》“脧”有兩讀：脧juān，削，減；脧zuī，〈方〉男性生殖器）

四、與普通話有歧義的詞匯

裎：“～，袒也，丑郢切（chěnɡ）”，方音jinɡ31，赤裸。|| ～腳；～身子。？莰 俗作“精”。

樘：“樘，衺柱也，丑庚切（chēnɡ）。臣鉉等曰，今俗別作‘橕’，非是”。

五、復合詞

磊■：“磊■，重聚貌。磊，落猥切；■，丁罪切；（luǐduì）”。[磊]方音lui31dui53，衣服臃腫或器物笨重。？莰 俗作“累贅”。

■：■“，屋■也；，苦剛切（kānɡ）；■，力康切（lānɡ）”。 [■]方音[k'щ53]lānɡ21。|| [■]①內部容積或輪廓：鍋～～（爐膛）；房凈～～5米×3米。②架子豬（已初具輪廓而尚未育肥之豬）。？莰俗作“克郎”。

焅■：“焅，旱氣也，苦沃切（kù）；■，腹中急也，古巧切（jiǎo）”。[焅■]方音ku53jiao55，農業(yè)條件惡劣。|| 外地方焅■得很。？莰俗作“苦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