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儒家與法家都是為了維持一定的社會秩序,實現(xiàn)國內(nèi)的安定,但這二者的出發(fā)點與所依侍的力量不同,其分別依靠“禮”與“法”,一個由內(nèi)而外,一個由表及里,濃縮出不同的治世理念。
【關(guān)鍵詞】儒家;法家;“禮”;“法”
一、儒家思想
儒家的觀點認為,分別有序才是理想的社會。在社會上,人和人之間有貴賤、智愚之別;在家族中,人和人之間有親疏、尊卑、長幼之分。作為儒家的代表人,荀子云:“無分者人之大害也,有分者天下之本利也。”為了實現(xiàn)、維持這種分別有序的社會,便需要用到禮,并依靠其建立制度,使社會成員各盡其能、各得其所,規(guī)范、有效地解決社會矛盾,才會促成社會安定和諧。正所謂“禮之功用即在于借其不同以顯示貴賤、尊卑、長幼、親疏的分別”?!岸Y者所以定親疏,決嫌疑,別同異,明是非也”?!肮手贫Y儀以分之,使有貧富貴賤之等”。
由此可見,儒家的理想社會就是由禮所維系的親疏、貴賤、尊卑等分別有序、各安其位的社會。這樣的社會既是所謂的“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兄兄、弟弟、夫夫、婦婦”的社會,君、臣、父、子、兄、弟、夫、婦,各守其道,各尊其禮,正所謂“父慈、子孝、兄良、弟悌、夫義、婦聽、長惠、幼順、君仁、臣忠”,以分別有序作為出發(fā)點,憑借禮的維系,實現(xiàn)理想中的“治世”。
但是,有了禮,其本身并不能自然生效,儒家認為讓人們尊禮而行的最好辦法是教化,正所謂“禮教”。律令可以除惡,卻無法勸人向善。在法律的統(tǒng)治可以達致的地方,人們可能基于對法律制裁的害怕,遵守法律,而在法律無法到達的地方,人們則可能仍然為惡。法律只能一時起到作用,卻無法讓人真心向善、守禮明分。甚至某些時候,“嚴刑重法”可能激起人們的反抗,加速朝代的滅亡,但教化卻可以一勞永逸,使社會達致長治久安。子曰:“道之以政,齊之以刑,民免而無恥;道之以德,齊之以禮,有恥且格?!庇谜顏碇卫戆傩眨眯谭▉碚D他們,老百姓只求能免于犯罪受懲罰,卻沒有廉恥之心;用道德引導(dǎo)百姓,用禮制去同化他們,百姓不僅會有羞恥之心,而且有歸服之心。由此可見,儒家倡導(dǎo)的是“禮教”治國治世的思想。
儒家雖然相信教化的作用,但是他們?nèi)匀徽J為“中人以上,可以語上也;中人以下,不可以語上也”,因此,“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以此出發(fā),儒家認為,通過這種區(qū)別對待的“因材施教”,仁者在其位,國家便可以興盛;不仁者在其位,國家便要亂。正所謂“一家仁,一國興仁,一家讓,一國興讓,一人貪戾,一國作亂”。儒家把一國之治完全寄托在治人者自身的先天和后天道德教化,治人者為堯舜,則國家承平,百姓安其居,樂其業(yè);治人者為桀紂,則國家暴亂,民不聊生。
二、法家思想
法家可以說是要打破儒家所講究的分別有序的社會,要在國家內(nèi)“一斷于法”。法家也承認貴賤、尊卑、長幼、親疏等分別的存在,但法家認為“親親則別,愛私則險,民眾而以別險為務(wù),則民亂”。法家代表人韓非子認為,君之直臣,父之暴子,父之孝子,君之背臣。為了維護君主一人的統(tǒng)治,必須“一斷于法”,消除父子相隱,只保留全體對君主一人的忠誠。
這便是以“法”為代表的法家和以“禮”為代表的儒家的根本區(qū)別。法家認為建立在禮教之上的分別有序的社會是對國家統(tǒng)治的威脅。根據(jù)尊卑、長幼、親疏而有不同的對待,是在鼓勵人們在國家之外,還需要對尊者、長者、親者有特殊對待,而這可能與國家利益發(fā)生沖突。例如,“親親相隱”,則是置國家法律于不顧。站在統(tǒng)治者一面,他自然希望天下人皆沒有自己的私利,都生活在統(tǒng)治者的法律之下,有功則賞,有過則罰。而如果允許人們根據(jù)自己在禮制中的位置而給予周邊人以不同對待,則是在國家之外又承認其他利益團體,會對國家權(quán)力的伸展造成阻礙。秦時法律規(guī)定,“民有二男以上不分異者倍其賦,民父子兄弟同室內(nèi)息者為禁”,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為了避免強宗右族的出現(xiàn)。法家打擊其他共同體,排斥宗族,抑制族權(quán)的擴大,人們?nèi)缤⑸骋话愕貒@在君主周圍而沒有絲毫地制約,正是打破了儒家所倡導(dǎo)的“以禮為教”而形成的分別有序的社會。不過,法家對人的看法卻更為實際。法家認為“堯、舜、桀、紂并皆千世而一出,通常都是些‘上不及堯、舜,下亦不為桀、紂’的中人”。因此,法家認為,放棄法律,等待堯舜出而治世,是千世亂而一治;若依靠法律,即使出現(xiàn)桀紂這樣的暴君,也是千世治而一世亂。況且堯舜的生命也是有限的,依靠統(tǒng)治者的道德感化人民,需要長時間的工作,這似乎是無法等待的事。不僅如此,法家還懷疑被統(tǒng)治的人民是否能受到感化,成為仁人?!叭收吣苋视谌硕荒苁谷巳?,義者能愛于人而不能使人愛”。正是基于對人和道德教化的極端不信任,法家才更相信制定出來的客觀的法律。法家以“中人”為出發(fā)點,主張依法統(tǒng)治,排斥尊卑、長幼、親疏等分別而“一斷于法”,“法不阿貴,繩不繞曲,法之所加,智者弗能辭,勇者弗敢爭,刑過不避大臣,賞善不遺匹夫”。
三、儒家法家的共同點——對個人自由的踐踏
無論儒家與法家對社會秩序的看法如何歧異,用以維系社會秩序的方法有何不同,它們兩者的思想中都散發(fā)出濃厚的抑制個人自由的氣味。儒家強調(diào)“父慈、子孝、兄良、弟悌、夫義、婦聽、長惠、幼順、君仁、臣忠”,在這樣美好的愿景下,由于缺乏對個人自由的保障,個人與群體權(quán)利界限的模糊,直接導(dǎo)致的是長者對幼者的扼殺,夫?qū)ζ薜恼加校龑Τ嫉臍埍┖统紝年柗铌庍`,直至“挾天子以令諸侯”。
以禮入法的后果是,在禮與法的美名下位卑者沒有個人自由,甚至生命也掌握在他人手里。瞿同祖先生的書中舉了大量父母可以以不孝為名殺害子女的案例:“李增財因子李枝榮屢次行竊,央同外人幫忙,將李枝榮捆住,用鐵斧背連毆,致傷兩肋。李枝榮喊嚷滾轉(zhuǎn)。李增財隨即將李枝榮兩腳筋隔斷,身死。刑部以李增財因子屢次行竊,至使割斷腳筋身死,與非理毆殺不同,從寬免議?!贝送?,清朝的法律還規(guī)定,父母有請求官府發(fā)遣子孫的權(quán)利。
在這倫理本位、道德教化的面紗背后,實則是尊者對卑者個人自由的剝奪和踐踏,甚至還掌握著對卑者的生殺大權(quán)。在其中,看不到儒家所允諾的“父慈、子孝、兄良、弟悌、夫義、婦聽、長惠、幼順、君仁、臣忠”,相反,倒是充滿了暴戾氣。魯迅先生說中國是一個吃人的民族,而且往往是打著“孝”的名義吃人?!爸袊嗟氖橇?xí)得性食人,‘食人’是與‘忠’‘孝’這樣一些中國傳統(tǒng)的儒家主流文化的基本概念聯(lián)系在一起的,是在倫理道德的美名之下,在道德理想主義的旗幟下食人?!?/p>
四、總結(jié)
綜上所述,盡管儒家與法家對社會秩序有不同的看法,依靠不同的工具統(tǒng)治社會,但是它們二者都忽視了個人自由?!耙远Y入法”“儒表法里”,更是從家庭、政府雙重角度扼殺個人自由。本為“私”卻打著政府的招牌,以“大公無私”的高尚口號扼殺個人的“小私”甚至個人自由,這恐怕是中國人缺乏公共精神的一個很重要原因。儒家與法家以“忠”“孝”這樣高尚的字眼,實質(zhì)上是對個人自由的踐踏,也是現(xiàn)代社會動輒號召“無私奉獻”“為了大局”“為了公共利益”這些在“公”名義下去成就某些個人“私”的一個思想來源。相信在現(xiàn)代社會中,人民自會擦亮雙眼,讓“禮”與“法”不再淪為對公民個人自由的踐踏的工具;讓陽奉陰違、缺乏公共精神的社會現(xiàn)象,不再是對“名為公實為私”的消極抵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