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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鄉(xiāng)野匪盜的那些往事

        2013-12-31 00:00:00徐惠林
        西部 2013年10期

        在我們這輩人的印象中,土匪強盜基本上有個臉譜:不是膀大腰圓,就是尖嘴猴腮,穿插著瘌痢頭、麻子、瘸子、獨眼龍。他們街頭探風(fēng)或外出“辦事”,用的是常人難懂的暗號,月黑風(fēng)高之夜像一群黃蜂,飛進有錢人家的院落,噼里啪啦一番搶劫。有時還逮著主人,拷問金銀財寶藏在哪里。一俟官兵趕來,一個唿哨,他們旋即風(fēng)一般逃去。有時與另一撥有過節(jié)的強盜狹路相逢,刀光劍影對仗一番,端的是昏天暗地。落敗的一方扔下一堆尸體,奪路而去,臨別不忘扔下一句“后會有期……”當(dāng)然,一旦搶劫成功或火拼得勝,匪徒們則呼嘯回到山寨,松油火把之下,解囊分贓,開宴海喝。而土匪頭子,一般都有個壓寨夫人,不是黃花閨女就是良家婦女,動人的姿色為她們埋下厄運,一次路過或打劫,為山大王相中,由此劫掠進山。至死不從、郁郁而終者多數(shù),少數(shù)隨時間推移,發(fā)覺土匪頭子也有情有義,便也順了。

        我的老家在平原地帶,江南水鄉(xiāng),富庶之地,又因了所在的縣境居三省交界,得依山傍水的便利,古來匪患不斷,一直持續(xù)到六十多年前。但我所聽到的匪徒故事,與影視劇里的還是有些差異的。

        這些土匪,講江湖上的“道”,有路數(shù)。早先他們一般只搶劫富戶財主而不擾貧民。自己地方上的小戶,若遭了大災(zāi)禍,他們中的有些人,甚至還仗義疏財,濟人危難。這些土匪的多數(shù),大有“毛賊”的成分,白天很多是田頭勞作的農(nóng)人,晚上搖身一變,蒙面持刀,跟著幾個正宗的江湖匪人遠奔數(shù)十里,去山里或哪個鎮(zhèn)上干下一筆“買賣”。農(nóng)閑嘮嗑,他們會注意留聽,誰家親戚最近賣了幾船白米,哪家朋友做了一大筆山貨生意。他們會將這些信息暗傳給“老大”,“老大”再差人進一步摸清情況后下手,暗傳者本人則往往不參加搶劫。

        在那些戰(zhàn)亂連綿、國內(nèi)紛爭不斷的年代,即便一個小村,一個小戶,誰能免除時代或大或小的影響?

        我的二伯,生于民國十二年。他說那時候四種兵,我們那里都有,東洋兵,偽軍,國軍,新四軍,還有一種“兵”,就是土匪。

        “偽軍讓我們交米,可憐哦,哪里有哦。他們一斤兩斤都要,不然就要掃蕩。那時我們家還可以,但你奶奶還是提心吊膽,也怕土匪搶,晚上用甏團把米裝好,偷偷埋到后頭的桑園里,上面蓋點稻草?!?/p>

        二伯說,快解放時,地方上亂了,土匪隔三岔五搶東西,先是搶地主的,“拔財神”,后來連一般的小戶也搶了。土匪,到后來都是火拼,“你逞強,我更是好漢”,誰個也不服誰,都有槍,搞不來就開火?!八缘浇夥艜r,一些土匪頭頭都自己打死光了?!?/p>

        我印象深的土匪故事,來自小時候我那雙目幾近失明的外婆和兩個舅舅的敘談。其中記憶中有兩個——劉九命、“擺尾子”,是本地出去的。

        有關(guān)“擺尾子”,外婆說,他就住在村后另一靠北的自然村。因為姓余,音同“魚”,河塘里的魚當(dāng)然是擺尾巴的,故江湖上他落個渾號叫“擺尾子”。外婆說他隊伍不大,也沒什么長槍短把,跟他混的,大都是附近一些“白天為農(nóng)夜變匪”的家伙?!皵[尾子”對下屬設(shè)規(guī)矩:兔子不吃窩邊草。本村及四圍幾個村坊,不能動歪腦筋。由此,解放后政府“肅清”匪患,這條魚雖沒漏網(wǎng),但只勞改幾年就回來了。上世紀(jì)六十年代末出生的我沒見過“擺尾子”,但見過他的兒子,中等偏高的個兒,白皮膚,方臉,只知他名字叫“魚大嘴”。讀小學(xué)時,我與“魚大嘴”的兒子一個學(xué)校,感覺他不是愛惹事的愣小子。

        太湖,一塊中國水晶,綴嵌在國土的東南,閃閃發(fā)光?;蛞彩且粋€盈盈的笑靨,掛在江南靈秀的臉上。

        一個因她得名的城市——湖州,青山綠水,是我生活的溫情懷抱。

        多年來,似乎一種本能,我一直對這片浩蕩的湖泊保持著某種探秘的興趣,包括迄今學(xué)界提出的幾種太湖成因說。一條玉帶般環(huán)繞其周身的文化帶,千百年來為這個古老的國度輸送了一批又一批朝廷肱股、守土重臣,更有數(shù)不清太湖珍珠般的才子、銀魚跳躍的佳人。

        當(dāng)然,我也很感興趣一個在太湖煙雨中消失了的群體——太湖強盜。

        幼時聽村人講述“太湖強盜”傳奇,后來在太湖邊尋訪,又聽聞老人描繪這些水上“勇士”神出鬼沒,刀光劍影,便在心驚肉跳中更增添了興趣。

        近些年,查閱一些地方史志,我發(fā)現(xiàn)太湖及其附近地域的匪患已存千年。

        什么樣的地方容易產(chǎn)生盜匪?我的一位在太湖田野考察多年也執(zhí)著文獻搜檢的朋友曾這樣分析:

        第一,這個地方要富裕,有東西可以偷可以搶;第二,這個地方進出方便,來去自由,便于突然進入、迅速逃離;第三,這個地方人員混雜,行政權(quán)力薄弱,便于盜匪不為匪時隱匿。這三個條件同時具備的地方,在饑荒、戰(zhàn)爭、動亂等發(fā)生時,會迅速出現(xiàn)大量的盜匪。

        由此太湖及其周邊,整個長江以東以南的這個下游平原,則全然具備了這幾個條件,所以,“完全就是一個大面積的盜匪窠”。

        唐以后,我們這個平原漸漸成為了整個國家的財賦重地,是魚米之鄉(xiāng)、絲綢之府,聞名中外,富裕直比天堂,大戶人家的深宅大院里可偷可搶的寶貝很多。而且水系縱橫交錯,以太湖為中心,密密麻麻的網(wǎng)狀河流條條通向東海、長江,平原分屬三大省七個市,多處區(qū)域處于三省交界、二省交界等處,行政力量薄弱。這些自然的、人為的因素,使得湖匪成了太湖的特產(chǎn)。

        長興,處于蘇、浙、皖三省交界處,又是該平原內(nèi)最大山區(qū),且境內(nèi)太湖湖岸線長達三十公里,防無可防,更成為湖匪出沒、落腳的重點區(qū)。最早關(guān)于太湖盜匪的記載,也來自于長興。

        杜牧做湖州刺史時,按例至長興顧渚山貢茶院監(jiān)貢,貢茶院在唐時是唯一的國家茶葉加工廠,雇傭的工人達三萬人之多。貢茶院山下的水口集鎮(zhèn),因此成為茶船停泊待運的草市,“倚溪侵嶺多高樹,夸酒書旗有小樓。”“春橋懸酒幔,夜柵集茶檣。”——這是當(dāng)時詩人們?yōu)橹畬懴碌脑?,可以想見水口集?zhèn)曾經(jīng)的繁華與熱鬧。在那些穿著錦繡衣服,帶著金釧銀釧的女人孩子的人群里,有一些就是盜匪。他們身上的衣服、首飾都是由內(nèi)地的河道上搶劫來,他們在茶館酒店里談生意的錢也是搶來的。被搶的大多是北方的富商,他們懷揣巨款來顧渚山買紫筍茶,這些盜匪于是事先埋伏在他們必經(jīng)的道路上,剪徑后冒充茶商也來購茶,贓物轉(zhuǎn)化成茶葉,如此又賺了錢,而且是合法的錢。形形色色來自各處的商人,使得顧渚山上的交易完全不問身份不問出處,洗錢輕而易舉。官員們偶有疑問,也不敢與之較真,這些人二三十人持刀成伙,官員們說與之直面叫“就死”,不如被上司查到那至少還可以“賒死”,多活幾天。這些“江賊”的惡行,杜牧詳細地記在《上李太尉論江賊書》一文中。

        查看史志,我們發(fā)現(xiàn)在《長興縣志》名宦條目下的官員,幾乎都是在治匪方面有重大成績的人,或嚴厲抓捕或懷柔感化,可謂軟硬兼施。明萬歷三十三年,二十歲剛出頭的江西人熊明遇,任長興縣令,曾寫有一篇《盜賊課》,長達三萬字,詳盡敘述了一次盜匪的曲折偵獲經(jīng)過,文言文寫到這樣長篇,實屬少見。而十多年后,竟發(fā)生了匪盜闖堂殺死縣令這樣駭人聽聞的案件——萬歷四十七年,一位叫石有恒的長興縣令,有盜匪沖入其生日宴會,聲言要挾劫庫銀,被拒后他們公然將石知縣殺死,其猖狂國史上少見。而明末的葉朗生、清順治時的赤腳張三、康熙時的朱胡子大盜等等,都是大名鼎鼎的湖匪。清末民初,則有紅槍會、大刀會等道會,又有巢湖幫、湖南幫、湖北幫、湖廣幫、山東幫、溫臺幫、水火幫、江北幫、浦東幫等等多如牛毛的幫會活躍太湖。

        政府一次次加大剿匪力度。史載:“民國時期長興盜匪猖獗,民國十八、十九年尤甚。有太湖湖匪,有廣德方向來的幫會組織,有從安徽方向過來的散兵游勇。股匪持槍搶劫,泗安、和平、小溪口、虹星橋和沿湖集鎮(zhèn)受害尤甚。據(jù)民國十七年青年《申報》所載,發(fā)生在長興的搶劫事件計兩百多起,有時‘一日數(shù)警’。民國十九年八月,湖匪船八艘五十余人,持槍洗劫橫山橋鎮(zhèn),大小商店二十余家無一幸免?!?930年2月10日,國民政府調(diào)集浙江、江蘇兩省的兩萬大軍到太湖剿匪。解放前夕,“國民黨潰退南逃時,有一個師潰散在吳興、長興境內(nèi),吳興當(dāng)時約有土匪兩千余人,主要有活動在太湖沿岸的‘忠義救國軍’太湖別動隊——金家讓部隊,群眾稱之為太湖強盜金阿三;活動在桐鄉(xiāng)烏鎮(zhèn)、練市一帶的張鵬飛、于雄、謝明強部隊;活動在雙林、南潯、織里交界處的張春富、張阿團部隊;活動在弁南、南埠、埭溪一帶的‘小和尚’等”。

        湖匪的故事血腥、殘酷,糾結(jié)在忠誠、背叛、貪婪、屈服之中,掌控著他們的首領(lǐng),大都是一些非凡的充滿個人魅力的人。根據(jù)資料來看,有些湖匪首領(lǐng)的品格也常與士紳不相上下。太湖士紳可以為了一個理想舍家從政,太湖的湖匪可以為了一個理想舍命從匪,這種來自內(nèi)心深處的熱情,是湖匪與士紳所共通的。正因為此氣相同,有時士紳與湖匪之間,相互協(xié)助相互依靠,如為了地方利益,如為了反清復(fù)明,如為了清明的主義。

        聽來更讓人心折不已的故事,一直延續(xù)。抗戰(zhàn)時期,一個曾經(jīng)的女太湖強盜蔡一飛(也叫蔡金花),國難之時轉(zhuǎn)而抗日。日軍占領(lǐng)湖州后,經(jīng)常有滿載東洋兵的汽艇在水道上來回,有一次十一艘汽艇從某條水道上開過,埋伏在河道兩岸的蔡一飛與她的同伴,給了鬼子一個措手不及,打沉了其中的八艘,汽艇上的鬼子全被打死。日軍對她恨之入骨。但讓人扼腕嘆息的是,就是這樣一位奪目的抗日女英雄,后來卻竟死在土匪手里:1938年11月6日,她在太湖西岸的長興東南虹橋鄉(xiāng)為紅槍會擒獲,被斬八刀!

        土匪的力量,是野山石澗里的水,軌跡難定,奔突而出,或化瀑布,或成一線激流,或擊散為水霧一片,雖不能為陽光朗照,但陰暗、光亮、半遮半掩間,呈出的人性本色、質(zhì)地,有多重色譜的嬌艷迷離。

        以下我要說的,是本村另一位比較“貨真價實”的土匪與本鄉(xiāng)一位“認真執(zhí)法”的保長間的拼斗。事情發(fā)生在民國,但多年來它一直勾留心中,引我思索裊裊,不絕如縷。

        這位比較貨真價實的土匪,就是方圓幾十里赫赫有名的劉九命。

        村人說,快解放時,劉九命大約感覺在地方上呆不下去了,就潛入太湖葦蕩湖島間,生存了多年。有一年政府規(guī)模剿匪,幾番逃脫的他終于落網(wǎng)。那次押解他不僅是用繩子捆牢,而且還用一根鐵鏈穿過他的鎖骨。在縣城的朱家白場槍決他時,他神情自若地說過:“二十年后我們又是一條好漢!”

        劉九命我當(dāng)然沒見過。我見過他的幾個兄弟,對他們精神面貌的一個共同印象是能干、利索,形神里有股野勁。

        我童年甚至少年時很長一段時間,對村里幾個很熟悉、不太熟悉的老頭老太的去世,很是害怕,產(chǎn)生一種他們陰魂久久盤桓村莊不散的感覺。但對于劉九命,一個死去多年的土匪,無論人家說他怎么厲害,甚至帶點兒恐懼,我卻是從未怕過。相反,少年的我那時對其“神勇”還暗暗產(chǎn)生一種向往。

        劉九命是怎樣走上邪道的?外婆舅舅沒跟我提起。他是否帶領(lǐng)手下干過東洋兵?他搶劫的路數(shù)怎樣?我也不明了。感覺他比本村那位“擺尾子”要狠得多,但未曾聽聞他身上有什么命案。

        有一點村人沒說,我認為是肯定的:正因為村里出了劉九命這樣的“狠口”,無形中我們村及周邊幾個村,就被外面他的同行理所當(dāng)然地認為是他的“地盤”,為其威名而罩,沒誰敢進村造次?!恢X中充任了一個小地方的保護者。但他的身份,是一個土匪,官府要剿滅的對象。

        我聽過村人不止一次講過他的逃生術(shù),或曰脫身解套術(shù)。

        隔我們村數(shù)里外有個厚錢村,村里的金家是大戶人家。他們的祖先據(jù)說最早從江西而來,會補瓷碗,見著厚錢這地方風(fēng)水好,就落戶生根。也真是,金家一直出人物。有次我讀初一路過,聽聞金家一位重要老人去世了,一時間北京、上海金家的人或坐轎車或乘汽艇紛紛趕來,上世紀(jì)八十年代初啊,這樣的陣勢不得了。

        金家在劉九命神勇無限的年代,出了一個保長,金保長,人稱“金鯰魚”。金鯰魚在鎮(zhèn)上有個辦公所,屬下十幾個,多條槍,方圓十幾個村的治安都歸他管。

        鑲顆金牙的金保長,身體圓乎乎,也是個厲害角色。新官上任三把火,地方上一班痞子流氓,聽聞他幾樁抓捕故事,嚇得舌頭縮進喉嚨。

        一次特別行動,讓他在一個村的聚賭中,意外抓到了一條大魚:劉九命。一陣捆綁,劉九命被押解出村。金保長想著,當(dāng)晚先在鎮(zhèn)公所鐵籠關(guān)一夜,第二天就將他押到縣城。走了一段坑坑洼洼的路,他們上了一條土斗埂。這土斗埂西側(cè)是條河溝,河溝那邊,是另一條土斗埂,另一條土斗埂的西面,是一條大河。畚箕樣的河溝,上端兩廂拉直足有五米寬。天色近晚,幾個保安邊押邊催劉九命快走。劉九命一路沒吭聲也沒什么反抗。他瞅準(zhǔn)保安點煙的機會,來個爆發(fā)力,兩腳一蹬,捆綁的身體越過寬大河溝,飛到了另一條土斗埂上。一落地,他回脖沖金保長一喝:“金鯰魚啊金鯰魚,你等著——”金保長及屬下一愣神,等反應(yīng)過來舉槍,劉九命“嗵”一聲已跳進了西側(cè)那條大河。渾身捆綁的人,跳進了幾百米寬的大河,不是自己送死?但金保長不放心,匆匆繞行到劉九命跳河的那個位置,槍口朝西,對著估摸的入河方位一陣射擊。前前后后,左左右右,子彈往水里掃了幾遍。抽完一根煙,確信沒發(fā)現(xiàn)有任何動靜,加上夜幕快要降臨,金保長胖手一揮,撤!回鎮(zhèn)的路上幾個保丁一路嘀咕,可惜了,本來活著送縣上,大洋還不是咣咣響?金保長一路無語。

        劉九命從江湖上消失了。一些地方上的小土匪、小毛賊也沒動靜了。很長時間,再也沒有聽到轄區(qū)誰家遭搶的消息,一些大戶人家,晚上睡得安生了,很過了一段太平日子。

        事實上,很多年后村人才聽說,劉九命跳入河中,很快用他的脫身解套術(shù),解開了身上五花大綁的繩子,從水中潛摸至他入河的土斗埂的最下端。那個位置,正好有棵臨河的大柳樹,樹的頭下有很多根須垂于水面。他將頭部埋進柳樹頭下,并用根須將臉覆蓋。金保長及屬下向河里放槍的時候,劉九命正潛遁在他們腳下斜坡末端的水里。其時,如果金保長撒泡尿,一個拋物線,那尿肯定落在柳樹的頭,也就是劉九命的頭頂。

        但金鯰魚至死也不知道這些,因為他死在了劉九命的前面,而且是劉九命干掉了他。

        金鯰魚是個孝子,以前隔三岔五從縣城回來,他總從鎮(zhèn)上給厚錢的老母送來些好吃的,對自己幾個兄弟,也是仁義,畢竟自己是官家的人。但自那年劉九命飛埂跳河后,金鯰魚再也沒回他厚錢的老家,而是整天縮在鎮(zhèn)公所里。平時起居出門,疑神疑鬼,格外小心,去趟縣城,也要幾個屬下護著。屬下們有時私下嘀咕保長是被嚇破了膽,要不就是死去的劉九命鬼魂纏住了保長?

        金保長也基本確信劉九命死了,但畢竟沒有見到尸體。他曾讓自家兄弟給留個神,但也始終未聽聞?wù)l見著了河面飄起的劉九命尸體,也沒有探聽到他家人給他收尸埋葬的消息。

        就這樣,一過三年,轉(zhuǎn)眼秋天到了,金保長的母親迎來七十歲大壽。定好了日子,金家兄弟趕到二十里開外的鎮(zhèn)上找到金鯰魚,“這次你一定要回一趟,給老人家拜壽!”并告壽宴所請,也就一些至親族人。金鯰魚當(dāng)著屬下的面一口回絕:“不去!”幾個兄弟無顏,悻悻而歸。

        晚間壽宴開始,金保長卻突然出現(xiàn)在親友面前,只身一人,腰間別了支手槍。兄弟們欣喜異常,哥哥真是膽大心細。老太太也是淚眼婆娑,三年未見兒子了。她勸誡兒子:“為公家事是要盡心,但也不要死心眼。兵荒馬亂的年代,跟人結(jié)了仇,總是不好。”金鯰魚給母親磕頭拜壽,齊家入席。許是久未團聚,酒桌上金鯰魚一杯又一杯,飲數(shù)無算。酒足飯飽之后,架不住親人的熱情,坐聊了一會兒。又一時興起,說是手癢了,做個“同寶”玩玩吧——而原本,金鯰魚是打算吃口飯立馬返鎮(zhèn)的。由于賭的是自己親朋,金鯰魚說要“放兩個”,就是輸一些的意思,就執(zhí)意做了莊家。莊家搖碗是要隱秘的,金鯰魚就此鉆進了臥室的蚊帳。啪嗒啪嗒搖好,喊一個“開”,外面的人撩開蚊帳,下注猜點,再揭碗蓋。如此,在母親壽辰紅燭的照耀下,外面是拽錢急等開寶的親朋,里面是起勁搖骰的金鯰魚,一派熱鬧開心。滾胖的金鯰魚很快汗涔涔,他解下手槍推入枕下。一寶開過,又一寶,再一寶,還一寶。直到最后一次,“同寶”做好擺在床中,金鯰魚喊了一個“開”字,帳外的親朋卻未有反應(yīng),而倏然現(xiàn)出一種屏聲靜氣的異靜。金鯰魚心里一咯噔,酒興賭興全消,一個“不好——”還未出嘴,帳口被一只刀樣的大手一把挑開。金鯰魚知是不妙,手槍不及取,“刷”一聲從另一面破帳而出,直奔后門而去。

        金家寬敞大宅,屋后植有一片疏朗的竹林,穿過竹林向北,是一條能通達太湖的大河。河之中,散落一些灘子,野蒿蔓長,蘆葦叢生。

        肥碩的金鯰魚,就這樣赤腳奪門而出,穿進了自家后院的竹林。大院壽辰的燭光,隨敞開的后門,追射他在林間東轉(zhuǎn)西竄的身體。而后面,黑夜中的一個中高個,手一撥劃,兩邊旋即排開一字身影,一堵墻般朝竹林里壓過來。那邊的眾親友朋,無人吭聲,唯有幾個女性的哀號,淹沒了整個屋子。

        很快,踉蹌的金鯰魚穿出了竹林,發(fā)現(xiàn)前面已沒了能逃的路。那張黑暗竹林里拉過的網(wǎng),已將他四圍團住。對著天上一輪皓月,金鯰魚轉(zhuǎn)向大河,縱身一跳,噗通一陣后向河灘子拼命游去。站在竹林邊的那排黑影,一直觀賞他在月下游動的過程。直到金鯰魚快游到蘆葦齊身的大灘子時,一排密集的子彈,雨珠一般扎進他白亮的背脊。

        對于金鯰魚的死,村人說法不一。有說“一報還一報”,有說“正不壓邪”,有說“千斗萬斗莫跟本地土匪斗,尤其是劉九命這樣的真家伙斗”。但占上風(fēng)的說法是:“‘當(dāng)官不打家鄉(xiāng)過’,金鯰魚、劉九命都是一個地方的人,他就是吃官飯,也不該對吃黑飯的本地鄉(xiāng)人狠下手?!?/p>

        是手下人聞悉通報,還是族親村人出賣?金鯰魚的送命至今仍是個謎。人心的險惡或者說生死的劫數(shù),讓人難以說清。而且,這種險惡和劫數(shù),一如血液流淌在時間的肌體里,自古及今。也許,它們本來就是人性基因,是人類生存史、文明史的一部分。

        很多年以來,因為所受教育、成長環(huán)境與千年傳統(tǒng)的作用,使得我們對人的認識,有時就如同我那小兒對著電視戰(zhàn)爭片一個勁指認:“這個是壞人那個是好人——”

        不是好人就是壞人?好人與壞人的標(biāo)準(zhǔn)是什么?利益的挾裹和簡單的善惡標(biāo)準(zhǔn),是否綁架著我們對事物真相的判別與人的認知?

        在一個非常的年代,風(fēng)雨如晦,兵荒馬亂,命似飛蓬,人如螻蟻,我們怎么判別“正與邪”?在一個特定的時空,甚至在相當(dāng)長的一個時間段、情境中,“正”與“邪”的博弈,真是“邪不壓正”?我們常常詬病中國人講求鄉(xiāng)誼、本土、地緣,是否跟中國的鄉(xiāng)土文明有關(guān)?或曰難道這不正順應(yīng)了“傳統(tǒng)文化”?而如果這種認知是對的,那么,在官匪的天然對立中,如果這具體的“官”和具體的“匪”,是相挨很近的村人,而歷史延續(xù)下的鄉(xiāng)情壓過了公理,那“嚴格執(zhí)法”將會帶來怎樣的后果?于理是值得褒獎,然于情于當(dāng)事人最后的可能遭遇,至少從金鯰魚最后的結(jié)局來看,是不是不值得去施行?

        在我讀初中的那幾年,上學(xué)路上我常經(jīng)過說是金鯰魚喪命的那片河灘。依然是春來蒿草,秋去蘆葦,時光通過植物的演繹,體現(xiàn)著它的流逝和變幻。我背著書包走來,望望,背著書包走遠,漫想。

        我想象著劉九命那次脫逃后,龜縮鎮(zhèn)公所三年的金鯰魚心中反反復(fù)復(fù)盤問自己的幾個問題。這些問題,像繩索捆綁著他的生活,如蝮蛇盤旋于他的心際,不時吐出可怕的信子咬他幾口。那些風(fēng)雨交加的夜晚,躺在床上,它們從金鯰魚的心頭躥出來,在漆黑的屋子里亂竄,讓他恐懼,冷汗津津。有時它們就是天空的霹雷,一個閃電下來,仿佛即要結(jié)束他的生命,他噩夢成癖。

        盤桓在金鯰魚心頭的一個問題,是當(dāng)初該不該抓劉九命。該抓,有天然的理由。自己是吃黨國飯的人,為官家辦差,行的是“公道”。官匪是天敵,古往今來,沒有政府不剿匪的。抓,能使自己在地方上樹起威名,也能為家族爭得榮耀,對自己以后維護一方治安更有利。抓,帶到縣上,賞是肯定的,保不準(zhǔn)還能嘉獎升職,因為劉九命是條大魚。而不該抓,也有它的理由。畢竟劉九命沒有惹自己,也未騷擾自己的家族。本鄉(xiāng)本土,有盤根錯節(jié)的鄉(xiāng)誼、情脈在,誰能保證井水以后不犯河水,“三十年河?xùn)|四十年河西”?知根知底,結(jié)仇易,解仇難。抓了,如果沒銜命案,罪孽不深重,加上有人招呼或暗中打點,劉九命如不至死罪,那一旦放出來,貽害仍在。而且,整個官場腐敗,傾軋、欺詐、出賣司空見慣,就憑自己一保長之力,就能高揚正氣、扭轉(zhuǎn)乾坤?

        但畢竟人已抓了,而且他已脫逃了。所以,金鯰魚肯定在“抓了之后沒有就地正法”上也后悔。當(dāng)初,抓了之后,他肯定在是否“就地正法”上短暫猶豫過。“就地正法”的好處是一了百了,而且“狠口劉九命被誅”的消息在周邊傳播會造廣泛影響,老百姓一般應(yīng)該歡迎,其他土匪聽聞后肯定收斂行為,自己在治安上的威望肯定會得到大幅提升。但這只是短暫的想法,金保長最后還是決定先帶回鎮(zhèn)上再押往縣城,主因確是想向上峰“捧寶”以邀賞獲寵,并在更多同級保長中顯績,同時,也可通過上峰的審訊,讓劉九命交待出更多的土匪線索。但沒想到他劉九命竟活生生在自己面前逃了。

        金保長也還后悔,劉九命跳河后,自己那晚沒一直守在河邊。當(dāng)時,完全可一面守候,一面派人將鎮(zhèn)上所有屬下傳來?;钜娙耍酪娛?。劉九命若跳河還沒死,他總不能長時間潛在大河水里,總要露頭,想上岸,想踉蹌逃竄,那一俟有動靜,就有槍子伺候;劉九命果真斃命,無論是淹死還是被槍子掃射而亡,一夜過后,等浮尸出水。一夜不浮,再候他一日。倒霉的是那日天色已晚,倒霉的是自己性子還是太急。弄幾個松把或就在土斗埂周邊守候一夜,哪怕是就村而歇,遣幾個屬下輪番執(zhí)守,總比后來全部收兵開回鎮(zhèn)上好上百倍。

        逃跑、跳河之后,劉九命到底死沒有死,像把劍懸在金保長心頭,不時寒光凜冽,錐心刺骨?!八懒恕保鸨iL不止一次念叨著,他要讓自己相信。他有時認定,劉九命的死是板上釘釘了,因為按常理,沒有誰能逃脫“渾身捆綁又沒入大河又迎接子彈來回掃射”這疊加的死亡劫數(shù),而且果真此后江湖上再也未聽聞劉九命的音訊。

        而如果劉九命沒死,他會如何對付自己?他跳河前扔下“你等著——”,如果他還活著,金鯰魚分析他報復(fù)的手段不外四種:一,敲竹杠送信要錢;二,報復(fù)自己的家人;三,搗毀自己的鎮(zhèn)公所,打傷打死下村巡視的保安;四,伺機干掉自己。這最后一條,最可怕。

        就這樣,三年一千多個日夜,金鯰魚在恍惚、困頓中,在“正與邪”的懷疑、“個體生命與公共利益的相悖”、鄉(xiāng)情與大義、國事的兵荒馬亂與民間的趁火打劫等念想的博弈中,度過一個又一個難熬的時辰,直到最終那個晚上他被擊斃。他似乎早就有這種結(jié)局的預(yù)感,因而,從某種角度來說,他是在奔赴一次死亡約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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