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2年10月出生,2001年開始寫作。曾在《詩刊》、《詩歌月刊》、《詩選刊》、《詩潮》、《綠風(fēng)》、《邊疆文學(xué)》等刊發(fā)表詩歌兩百余首,詩作入選《詩選刊》“中國詩歌年代大展特別專號”,獲《詩選刊》“2009中國年度先鋒詩歌獎”。在《西部》、《民族文學(xué)》、《山花》、《山東文學(xué)》等刊發(fā)表過短篇小說。著有長篇小說《夢游者青成》(重慶出版社)、《輕軌車站》(作家出版社)兩部,短篇小說和童話十余萬字。
遠處,即將啟動的火車發(fā)出像模像樣的笛鳴——如今沒有了蒸汽的嘶嘶聲和車輪跟鐵軌的碰撞,很快它就會拋下這個城市,像幽靈一樣輕快地梭飄而去。
父親肩頭搭了件厚實的黑呢外套,走得重而慢,兒子覺得它不定啥時候就會順臂膀滑落到地上,那樣外套就要被雪水浸濕了。但他就是不肯穿好。
“我剛才說的什么?如果你還能記起來,勞煩你帶下路?!备赣H說。
“好,你跟在我后面,行嗎?”兒子說,歪了歪脖子,“其實就算忘了,問問人不就得啦?!?/p>
“哈,鬼都不見一個的地兒,你打算去問誰?”
“隨便啊,一直走,總會碰到人吧……”
兒子往左右看了看,這一帶的建筑全是矮矮的,平層或者兩層;有時你能瞥見一點兒露頭的屋頂,它們隱藏在樹林里,用積雪打著掩護。剛下車那會兒,人很是不少,只是后來都拎著行李各奔東西?,F(xiàn)在只有老遠的路上有幾粒模糊的人影,也就是說只剩下父子倆了。這地方他來過兩次,可當時那小小年紀的他真有留心嗎?腦子里打開的一幅畫面是:五花八門反光的玻璃,高高的鐘樓頂部站著耀眼的彩色大公雞——一個風(fēng)向標,在空氣中旋轉(zhuǎn)著避開紛繁的雪花。
還記得在某個交叉路口,矗立著一棵冠蓋巨大的樹,它雖然老態(tài)龍鐘,掛滿了凜冽的寒霜,但旁邊漂亮的快餐店使它顯得不那么討厭。然后,他想起了那道盤旋的小路,通向一座不高的渾圓小山,自己握著兩根竹竿滑雪似地爬了上去,經(jīng)受了太多折磨的可憐的棍子最終撅斷了。
“該死的鄉(xiāng)間公路,盡管爛有爛的理由,可總不能沒完沒了,在時間上沒個盡頭?!备赣H一邊走一邊嘀咕,更像在自言自語,“諸如此類的事到底誰來管?誰去問責(zé)相關(guān)的老爺們……你在聽我說話沒有?”
兒子聳了聳肩:“反正我早說過,你得穿靴子,這里畢竟是鄉(xiāng)下!”
“胡扯瞎話,我說的是原則性問題,不是那些雞毛蒜皮,你明白嗎?你就不能試著從大人的角度看問題?”
“你的意思我不是不明白,不過呢,像你這樣抱怨一陣,又有什么用處?”
“你個蠢蛋,什么沒什么用處?要是大家都他媽閉嘴,啥事都沒人質(zhì)疑,社會怎么可能進步?”
兒子覺得自己并沒有迷路,他應(yīng)該是找對方向了,他打算少說話多帶路。
“要是你把烏迪帶來的話,問題就沒有這么簡單了。”父親說,兩只手相互交叉護著他的外套,“它該怎么走路呢?這該死的路上的積雪會把它的爪子凍傷的。你該明白問題的嚴重性了吧?這些經(jīng)驗,除了老子沒有人會告訴你?!?/p>
前方的路告訴兒子,他們到達了那棵樹所在的位置。
“要是在夏天,它便是行人駐足休息時的一柄庇護傘?!眱鹤佑浧鹆嗽?jīng)讀過的文章里的一句話。
照理說他們還應(yīng)該趕一段路的,可能是父親一路上說了太多的話,又沒有穿靴子,他呵出一大團熱氣,抖了抖身子,示意兒子進快餐店吃點什么東西??觳偷甑腖OGO(商標)是一只碩大的卡通半身猩猩,手里原本捏著一根剝開的香蕉,可現(xiàn)在看上去更像一支白色火炬。餐廳里挺暖和的,只有稀稀拉拉的幾個顧客,柜臺里的服務(wù)生帽子壓得低低的,一雙手肘撐住臺面,明顯已經(jīng)開始打盹兒了。
父親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把一支沒點火的香煙叼在嘴角,從褲兜里摸出皮夾——
“要點啥自己去看……”他口齒有點含糊地說,“我要休息一下我的腿?!?/p>
柜臺里的服務(wù)生拉高了帽檐,他是個瘦小伙子,頭發(fā)染成淺黃色,右臉的雀斑比左臉多,胡茬沒剃干凈,工作服的前胸是那只大猩猩,手里同樣拿著香蕉。面對顧客,他依舊是撐著肘彎的姿勢,不同的是吧嗒了一下嘴。
“一個巧樂猩巨無霸套餐。”兒子趕緊點餐。
服務(wù)生猶如諜戰(zhàn)劇里的發(fā)報員,在機器上無表情地摁了一通。
“還要一杯熱咖啡?!?/p>
“套餐里面包括一杯咖啡。”
“我知道,我要再加一杯。我們有兩個人?!?/p>
上餐的速度倒是挺快,可惜熱咖啡并不熱,而是溫吞吞的,兒子一邊吃一邊用力搓手。父親根本沒有理會墻上“禁止吸煙”的警示,已經(jīng)開始吸第二支煙,服務(wù)生很快又把眼睛藏到帽檐底下去了,餐廳頓時就變得像個沒人過問的地盤似的。
兒子留意到父親背后兩個十三四歲的孩子,一男一女,沒有大人在一塊兒,估計是本地人。他倆一人喝著一杯果汁,桌子上沒擱任何其他吃的。兒子本沒想打擾他們,不料那個穿著漲鼓鼓防寒服的小男孩兒越過父親的肩膀跟他擠眼睛,隨即小女孩也扭過頭來。兒子起先只看到她長長的直發(fā),這會兒發(fā)現(xiàn)她還戴了一雙毛茸茸的粉色護耳。
“喂,”小男孩輕聲招呼,“你的巧樂猩巨無霸吃完了嗎?”
“你的套餐里送的是哪一套玩具?”女孩緊跟著問。
兒子瞅了瞅?qū)P奈鼰煹哪莻€大人,茫然地在快餐桶里翻了個遍,結(jié)果除了一堆紙盒子以外什么也沒有。
“沒有,他們沒有送我玩具。”
“你說啥?”小男孩的眼睛一下睜得老大,“他居然沒有給你玩具?!彼斐鍪种更c著收銀柜正后方的大菜單,那上面的確有那么幾個黑體字:
現(xiàn)購買任意一種巧樂猩套餐即贈送巧樂猩模型玩具一款,多買多送!
“張奧比,那家伙,又克扣別人的東西。”女孩子壓低嗓門說,轉(zhuǎn)臉看向服務(wù)生。
“你們認識他嗎?你們是本地人?”
“這附近的人都認識他。知道他為啥克扣你的東西不?”男孩露出幾分鄙夷的表情,“我保證他不是故意的,但他昨晚去酒吧鬼混的時候肯定又喝到吐了?!?/p>
“哦,哎呀?!眱鹤臃路鹇牭搅耸裁床粷嵉臇|西。
“張奧比!”男孩站起身打了個響指,這個響指的熟練程度令人羨慕。
“張奧比是個可憐鬼,真可憐,別人都這么說?!迸⒄f。
“你們沒有權(quán)利指責(zé)成年人喝酒,”父親說,“抽煙也是?!?/p>
“說他是可憐鬼跟酗酒的事無關(guān),”女孩并不在意被人打斷,“他的父母老早就不管他了,他們把這位啃老族從家里趕了出來?!?/p>
“你們也無權(quán)對別人家的事說三道四,尤其是小孩子家,知道太多可不那么好?!?/p>
“我的爸爸媽媽就不是這樣,”女孩平靜下來,瞥了一眼父親,又瞥了一眼正在收銀臺跟張奧比搭訕的男孩,“我哥哥也是?!?/p>
“你知不知道這邊有個彩色公雞的建筑?”兒子問。
“什么彩色公雞?”
“嘿,我說,你們有空閑去在意別人喝酒,倒不如多看點新聞,問問環(huán)衛(wèi)部門為什么沒把街上的雪鏟干凈——外地人都會為這兒的道路狀況吃驚的。瞧瞧,你們以后多關(guān)心下這些事兒,就不會變得和張奧比一樣了。”
“這幾天雪下得很大啊,大概是他們?nèi)耸钟邢?,還沒來得及!”女孩兒臉頰微紅。
“我記得,有一棟頂上有大公雞的房子,”兒子撓著腦袋,完全忘了詞兒,“不是真的公雞,彩色的,如果有風(fēng)吹的話,公雞就會轉(zhuǎn)……我是想問個路——”
“哈哈……我一直沒看到任何車輛或清潔工人的影子,小姑娘,有誰告訴過你什么叫納稅人嗎?”
“你沒有資格這么取笑我們,先生。盡管我們這兒是個偏遠的小地方,你也不能在餐廳吸煙的?!迸杭饴暭鈿獾卣f,“我認為一個在公共場所吸煙的人才不配給兒子做榜樣呢!”
父親淡淡地笑了笑,不置可否。
“……我記得是一處圓頂建筑,公雞是個風(fēng)向標之類的東西?!?/p>
“什么公雞,你能不能說具體一點?”
“哦。彩色的大公雞,它的尾巴有七種顏色。”
“你說的是教堂頂上的那只七彩大公雞吧,那就是個風(fēng)向標。”男孩兒走過來,他手里拿了個什么盒子,是他剛問張奧比要來的,巧樂猩巨無霸套餐贈送的玩具。
“教堂?你說的是教堂?”女孩有點好笑地掃了兒子一眼,“你為什么記住的,哈哈,恰好是教堂頂上的公雞呢?我是說,好吧,一般人注意的大都是四周的冬青樹,還有擺攤的小販什么的?!?/p>
“那樣……能讓他顯得與眾不同?!狈?wù)生從遠處發(fā)出懶洋洋的聲音。
“糊涂鬼張奧比欠你的東西?!?/p>
“謝謝?!眱鹤咏o了個笑臉。雖然他不曉得這玩具究竟有啥用。
男孩兒坐回他的座位上,他還有半杯果汁沒有解決掉。
“爸爸一大早就出門了?!迸⒄f,晃蕩著兩腿。
“我知道你想說什么,”男孩說,“但是沒有必要?!?/p>
“收起你的玩具,”父親用膝蓋輕輕碰了兒子一下,說,“帶路吧。”
“嘿,教堂離這里不遠了,你們從十字路口左拐一直走,看到一座交通亭,再右拐,就到了?!迸⑥D(zhuǎn)過頭說。
“其實我們不是要找教堂,你知不知道有條上坡拐彎的小路……”兒子不知道如何描述,“算了,謝謝你們幫忙?!?/p>
“你們是來旅游的嗎?你們從城里來?”女孩問。
“我們是來探親的。”兒子扭頭看了一眼父親,他在系鞋帶。
“主要是來坐車和走路的。”父親發(fā)出低沉的聲音。
“主要是坐車和走路就對啦,”帽子耷拉著的張奧比說,“那就對了,那就叫旅游?!?/p>
兒子開始有點適應(yīng)店里若有若無的暖氣了,不是說他之前不適應(yīng),而是之前以為這是家人氣還行的餐廳,在他的印象里就是如此。室外的積雪的確快要沒過他的腳踝了,要是烏迪,他家那條牧羊犬在上面跑的話,說不定它會冷得站都站不穩(wěn)。窗外那棵不知品種的高大老樹和快餐店夾角四十五度延伸出一條道路,應(yīng)該就是女孩說的路,雖然這當兒沒有行路的人也沒有車,但似乎總有種從不間斷的的聲音。
“你們,你們不打算這時候回家嗎?”兒子朝大門走去,跟在父親的后面。
“我們再呆一會兒,果汁還沒喝完呢?!迸⒒卮?,她又開始晃腿了,仿佛這座位是一架秋千。
“我們在這兒打發(fā)時間。”男孩說。
“順便說一句,”小姑娘饒有興趣地眨了眨眼,“你的那套巧樂猩……”
“別隨便跟人要東西,桑妮。”
兒子喉嚨里有個“噢”字沒能完全地吐出來,快餐店的自動旋轉(zhuǎn)門就自己回過去了。瞬間一縷冷冽的風(fēng)撲在臉上,他有一種回頭送掉這件玩具的沖動:一個很丑的拿著鑼鼓的制服猩猩,如果你扭動幾圈發(fā)條,它就會發(fā)出一些莫名其妙的噪音,可是他覺得完全失去送掉它的理由了。
“‘別隨便跟人要東西,桑妮。’我也沒請求他幫我要這個丑玩具呀,討厭鬼?!?/p>
“嘟嘟囔囔個啥呢,步子給我邁快點,是你給我?guī)?,不是我給你帶路?!?/p>
“剛才人家不是說得很清楚了?左拐直走再右拐?!?/p>
“你承諾過由你領(lǐng)路啊,記不得啦?”
“那你就跟在我后面,不要盡說些無聊的話?!?/p>
“什么才叫不無聊?兒子,我現(xiàn)在做的就是無聊的事啊,我是陪你在做無聊的事。如果你真覺得無聊,我們回頭走不就得了?”
“這可是說好了的,承諾過的。每年夏天她來看我們,我們冬天來看看她,是不是?”兒子說,“我今年要滿十四了,我覺得我能遵守我的承諾,我說出的話?!?/p>
“你懂個屁的承諾?!备赣H皺起兩撇可笑的眉毛。
他們路過了那間使人聯(lián)想到淋浴房的交通亭,一個右拐,兒子終于看到了那只站得很高的大公雞。他以為那只公雞所在的地方是個大廣場,有滑旱冰的人和賣紀念品的小販,沒想到記錯了——教堂被一群冬青樹簇擁著,門前有一條寬大的帶花紋的石板路裸露出來,兩旁擠得厚厚的雪堆似乎在冒著白氣。
教堂真的很高,遠遠超過了它周圍的冬青樹,馬賽克圖案的玻璃窗有隱隱的反光,聽不到唱詩或是朗誦,除了那種常年不斷響在耳道里的,還有不知是不是幻覺的大公雞轉(zhuǎn)動的聲音。大公雞閃耀著金屬的光澤,說不清是什么材質(zhì),頭和胸脯全都金晃晃、亮閃閃的,它驕傲地揚起脖子,尾部是幾道彩虹般向上拋撒的羽毛,漂亮得好像一輪在藍天上放光的太陽。
大公雞沒有爪子,支撐它站立的是一根銀色的軸,當然你也可以說這就是它的爪子,兒子就堅持認為這是兩只爪子并在一塊兒了。只要有一點點風(fēng),公雞就輕盈地轉(zhuǎn)圈,時間長了,轉(zhuǎn)圈時難免有輕微的金屬摩挲聲。不過這聲音并不難聽,更類似“啾啾”的清脆鳥鳴,反倒為單調(diào)的冬天添加了一點生趣。
“漂亮的大公雞。我也想養(yǎng)一只公雞。”兒子哈著氣說。
“接下來該怎么走?”
兒子撓撓頭,這里沒有他想象中的廣場,地盤也比他記憶里的小了不少。
“噢噢,等等?!备赣H瞇起眼睛,兩手插在褲兜里,“彩色的大公雞,不就是傳說中的格利普里奧嗎?”
“什么格利普里奧,公雞的名字嗎?”
“沒什么,一個用來教育小孩的故事,一只驕傲的公雞,實際上,你自己都能編出后面的情節(jié)?!?/p>
“那它怎么會被擱在教堂的頂上,感覺有點奇怪噢?!?/p>
“我怎么知道?在這樣的鄉(xiāng)下,修教堂的人不一定懂的?!?/p>
兒子茫然地盯著那只大公雞,過了一會兒,他差點噗嗤笑出聲來:“你說的不會是格里利奧吧?‘它是一只金色的驕傲大公雞’,那可是我們上幼兒園的時候?qū)W的,它的尾巴可不是彩色的。格利普里奧!哈哈,你是怎么想出來的名字?格利普里奧……”
“好了好了,別總跟我扯淡,走好你的路。”
“不只是我的路?!眱鹤訐u搖頭,“我記不清接下來的路了,但是你肯定記得?!?/p>
“我從來都不記得他媽的這種該死的鄉(xiāng)間小路,”父親緊盯著兒子說,“我更不知道被雪蓋住以后的路長什么樣子?!?/p>
“你是在學(xué)格里利奧嗎?”
“什么?”
“你在學(xué)格里利奧,裝得就像它一樣驕傲?!?/p>
“小子,別跟我搞笑了。”
“后來格里利奧一身金色的毛都掉光了,大家都看不起它,”兒子說,看不出他的表情有任何變化,“從今天早上一開始,你就變得像它了,盡跟人抬扛?!?/p>
“好吧,小子,但是你用驕傲來形容我,那你就錯了,知道嗎?大錯特錯?!?/p>
“如果你記得路,為什么不帶路呢?那不是驕傲是什么?”
“你今年都十四歲了,小子。你難道不覺得,該學(xué)著不要依賴大人了嗎?”
“這些都是借口,就像在火車上你念叨的一大堆話一樣。”
“沒有人天生就記得路,下次,要學(xué)著點,小子。再過兩年,你就可以考駕照了?!?/p>
“我知道。但是你也該學(xué)著不要一到今天這種日子就變得像格里利奧似的,我都不知道怎么跟你說話了!”
實際上,父子倆都不知道,教堂大門左側(cè)的大理石墻壁上鑲著一塊凸出的橡木板,木板上鐫刻著有關(guān)這個公雞風(fēng)向標的說明,只不過斑駁的墻壁讓它不太容易引人注意而已。七種彩色的羽毛,代表著教義中的七種罪孽,它們鮮艷,有誘惑力,但骯臟,沾染著世間的不潔。橡木板左下角有一排花體的拉丁文,墨跡很淡很淡了,大意是“愿執(zhí)念隨風(fēng)而逝”之類的。優(yōu)美的拉丁文字。
“但是,我確實不記得路了,小子,別說我在學(xué)那個他媽的什么格利普里奧?!?/p>
“好的,我們可以問路?!?/p>
“要是你這次記清楚了,下次就不要再到處問路了,記得我教過你的?”
“不要依賴別人的幫助。我知道啦,好吧?!?/p>
“快去?!?/p>
教堂的大門是交錯的雕花斜紋,深棕色,古樸的味道。乍一看是木門,其實是扇鐵門,上面的玻璃,讓人能看見里面影影綽綽的景象。兒子能看到里面樹蔭下黑色的長椅,只是清風(fēng)雅靜,沒有一個人影。他敲了敲門,想等人來問詢。
父親站在雪地里,下唇微微顫動著。他點了支煙,扯了一把快要滑落的外套,想檢查下鞋子有沒有進水。他剛彎下腰,屋頂?shù)墓u也跟著動了,金屬的底座摩挲著發(fā)出“啾啾”的聲音,清脆得如同早晨的鳥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