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此時是5月,也記得他曾擔任過共青團中央第一書記,才明白封面冠以“青年李克強”的煞費苦心。
對他有一種天然的好感。
不因為什么,因為他和我們這一代人一樣,都有一個共同的歷史符號:知青,還有另一個相似的身份,都是七七、七八屆大學生,我們都是撥亂反正、改革開放最直接的受益者。
汶川地震期間,我在都江堰“堵”到了他,他面對鏡頭坦率而誠懇地表述,也令我印象深刻。
知青一代承繼了共和國的權(quán)力,他們有不可取代的時代烙印。
知青,七七、七八級,這兩個時代的印記和符號,讓人們對青年時期李克強的成長經(jīng)歷,有更多的了解和熟悉。
這一代人能否承前啟后、繼往開來,才是我們最為關切的重點,封面文章的內(nèi)容寫得含蓄得體,但我們多少也讀懂了一些“潛臺詞”。
翹首以待。
最高法院的副院長說冤案審判法院功大于過;推動張高平叔侄冤案平反的退休檢察官面對公眾、面對“系統(tǒng)”,“恐懼”做英雄,“不希望自己成為那支射向公檢法的箭”。要么是最高法的副院長往自己臉上貼金,要么是“系統(tǒng)”堅不可摧,冤案是必然,冤案被平反才是偶然。
反貪官不反皇帝,平冤案難平體制。也許有很多人會嘲笑這種行為,而我對此充滿理解,我能設身處地想見這種處境的為難,所以也愿意尊重當事人的選擇。
魯迅說,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慘淡的人生,敢于正視淋漓的鮮血。可是我們卻不能要求每一個有良知的人都去做個“真正勇士”。在法治與人治的過渡期,矛盾尖銳,每個人都必將遭遇陣痛。
看了這條新聞,聯(lián)想到一批老知識分子的命運。大概在中國傳統(tǒng)文化里確實存在一種理念:生命誠可貴,尊嚴價更高!
這張“含淚仰天”的照片曾讓無數(shù)人動容。自己一手壯大的企業(yè)被以更低的價格售給局外人,政商博弈的又一個犧牲品。
李經(jīng)緯是我最佩服的“失敗的”企業(yè)家。他的健力寶帝國的建立與崩塌,折射的是野蠻生長年代企業(yè)家們崢嶸的歲月以及讓人欲哭無淚的產(chǎn)權(quán)制度、資本游戲以及盲目短視的地方政府。
對北川老城的徹夜守候,對當年受訪者的回訪,這樣的記者值得尊敬。守候和惦記對所有人都重要。
失去有時會使我們更好地認識到我們現(xiàn)在所擁有的,更好地去珍惜現(xiàn)在所存在的。在失去與得到中慢慢會找到一種平衡。
本刊記者 楊瀟
在德國交流時,聽說新納粹問題在東德比較嚴重,感到相當魔幻:一個消失了的共產(chǎn)主義國家,一個為了和希特勒的第三帝國劃清界限,教導人民 “我們是DDR(德意志民主共和國)人,不是德國人”(也就是說,“我們不是那些老納粹!”一位東德的采訪對象告訴我)的國度,如今成了極右勢力的溫床,這是怎么回事?
多數(shù)人都說,這和東西德經(jīng)濟發(fā)展不平衡有關,也有人覺得這不只是政經(jīng)問題,也和人心有關,柏林墻倒了,但東德人與西德人心里的墻還在,被人看不起的東德青年聚眾滋事,在群體里尋找存在感。不過柏林DDR博物館里的一張老照片給出了最別致的解釋。
那張照片在進門不遠處:5個孩子一字排開,身著統(tǒng)一的黑白格外套和黑色背帶褲,表情各不同:左邊那位好像在用著小勁兒,他旁邊的那位則表現(xiàn)淡定、穩(wěn)坐泰山,再過來的孩子,則是一副走神的模樣……看圖說才知道,這些東德的孩子是在集體上廁所呢——東德幼兒園對如廁有統(tǒng)一的時間,還有嚴格規(guī)定:在最后一個孩子完事前,其他人不得離開馬桶。
據(jù)說,這種教育旨在培養(yǎng)孩子們的紀律和集體精神,下薩克森州犯罪學研究所所長Christian Pfeiffer認為,恰恰是因為這樣的小事“被集體”,讓孩子養(yǎng)成了一種看似矛盾的人格:一方面不夠自信自立,無法完全為自己負責,總要在集體中才能找到力量,一方面又相當?shù)刈晕叶鴮λ巳狈w諒——用Pfeiffer的話說,是“自我主義者”而非“個人主義者”。因為這種訓練忽視個人,也造成了這些孩子“在情感上的貧困”,進而長期缺乏安全感,“對外部世界容易產(chǎn)生敵意?!?/p>
東德的政治社會化當然不止小小的如廁訓練,Pfeiffer說,總的來看,這里的教育并沒有為孩子們應對一個變化的世界做好準備,所以在柏林墻倒塌、“歷史終結(jié)”之時,很多人感到手足無措,又因為從前在封閉的世界生活,很少接觸“異端邪說”,結(jié)果便是反而容易被各種極端主義吸引。
Pfeiffer出生于東德,1952年隨父母逃往西德,他的研究成果常被媒體引用,本人也是電視脫口秀的常客,屬于記者們很喜歡,但小心謹慎的學院派卻不太看得上的“公知”。他的這項研究1999年初見于報紙時,曾在德國引起頗大爭論,他為自己辯護說,新納粹最集中的群體,如今(1999年)14-29歲的青少年,正是在DDR時期接受的幼兒園教育。
從德國回來不久,國內(nèi)掀起反日浪潮,“九一八”那天下午,我跟隨游行隊伍在日本駐華使館門口兜了一個大圈,見識了一番集體的力量。一位拄著拐杖、穿戴像訪民的女子,夾在年輕人里高喊反日口號,聲音格外凄厲;一位真正的訪民,老北京,在亮馬橋地鐵站附近擺出一大張白紙,上書自家被強拆的經(jīng)歷,在警察到來之前,就有民眾不干了:“今天是國難日,你提這個干嗎呢?”“這不是沒事找事嗎?國都沒了,顧得上你的家嗎?”
我當然可以去拆解這種近乎“條件反射”的反應,就好像許多“曬傻X”的網(wǎng)民做的那樣,可是我也并不認為自己就在所有方面消除了這種條件反射,就我個人來說,我甚至懷疑,有些東西因為從小就被訓練,或許已如抗體般,內(nèi)化成我人格的一部分。
這還不只是知識或信息的問題,如果我們承認,“怎么教”遠比“教什么”來得影響深遠,那我們就必須沮喪地接受,復原(或曰排毒)的過程比我們想象的要復雜和痛苦得多,它容不得你與自己和解——因為一不小心你就自以為是地在通往“真理”的路上狂奔了——但其實你的屁股還沒離開馬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