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幫她安排了條件最優(yōu)越的一個男嘉賓見面。1米8高,身材矯健,妻子過世3年,兒子已成家立業(yè),干凈體面,說話文縐,之前來相親過一次。節(jié)目播出后,大受歡迎,每天幾十通電話,是我們最搶手的男嘉賓。
可她見到他就皺起眉頭,眼神直直盯在工作人員身上,“絕不能抽煙,我一聞煙味兒就狂躁,發(fā)狂,要摔東西;不能要求我做飯,我不會做飯;一周只能約會一次,不能再多了?!蹦屑钨e在旁邊有些發(fā)愣,想答話,完全插不上嘴。
男嘉賓當場完全沒發(fā)作。她太漂亮了。高高的個子,頭發(fā)一絲不茍盤在頭后,灰色裙子剪裁得體,時髦又流暢,鞋子與挎包都合情合理,毫無突兀之感。她是那個年紀里少見的美人。只是眼神有點直,你覺得她在看你,又不太確定她有沒有真的在看你,不停提要求,一個要求說5遍以上。當時節(jié)目剛開播,還沒經驗,有點不知所措。
她留了電話,站起來走了,男嘉賓終于流露出點忿忿:“不會聯(lián)系她了!全是不平等條約!”繼而好像替她跟我們分辯:“大概丈夫去世對她刺激太大,還沒緩過來?!?/p>
她第二天急急來電,要求把她錄制的節(jié)目全部刪掉。被拒絕后,同事手機半小時內三十幾個未接來電,都是她。換電話打來,上百分貝。還找了些八竿子打不著的其他部門同事來說情,把所有人的火都嗆了起來。她運氣不賴,有她的段落竟然神奇地沒收到聲,被棄用了。
我們再沒給她電話。沒想到能再次見到她。
那是一個婚禮,她是女方親戚,在中間桌坐著,周圍人跟她似乎并不親厚。她若有所思,默默吃著婚宴菜。
很容易就問到了她的故事。
她曾經的丈夫跟她在同個公司,她在前臺,丈夫是小領導。丈夫經濟上一出問題,她立刻辦了離婚手續(xù)。離婚沒離家,丈夫辦法很多,沒坐牢,事情了結后還在原單位就職,于是成了奇怪關系,單位天天見,家里天天見,只不再是法律意義上的夫妻。家人敦促他們復婚,兒子也說,去外地讀書前惟一心愿就是爸媽重新在一起。丈夫答應著,卻跟幾位女友斷不了聯(lián)絡。一天,她接到電話,是另一座城市的公安,讓去認尸。丈夫尸體全身青黑色,“毒死的。”
婚宴沒結束,她就走了,她肯定不會再來我們節(jié)目相親,在這個幾百萬人的城市里,再見面的機會大概沒有了,我卻經常不經意地想起她,想起她倉惶的眼神、仿佛怎么也無法直視別人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