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影
早晨的城市,街道如一張網。一個拎著東西的老人吃力地走在街上,我見狀,忙請示他:老人家,請允許我?guī)湍话寻桑?/p>
老人扭過頭。他懷疑的目光跟隨我很多年。
那位老人也許還是這樣,獨自走在一張城市的舊地圖上。他把自己的腳步聲聽成了后面跟著一個陌生人,越走越快。他只相信雷鋒,不相信還有雷鋒。他認定榜樣只有一個,不會再有第二個。但他的目光還是要求我們。都要向雷鋒叔叔學習。
他讓背影消失,是為了留作年輕人的記憶?
他加快腳步,是因為懷疑?
但看上去:他向前的背影,不是拒絕,而是等待。
愛情
純粹的愛情,只是一個讓人懷疑的詞?
有一種事實:它可以在苦難的生活里,分泌蜜汁;卻不能在生活的甘甜里,共同擁有。
這是一個詞的形式邏輯?還是一個人,偏偏要愛上相反的生活?
其實,傳統(tǒng)的道理,可以讓你相信自己是錯誤的,但卻不能讓你改變自己。
我知道,傳統(tǒng)不能讓你把道理變成道德。
這正是我們懷疑道理的地方:它不能譴責。
可對于愛情,人們偏偏有種沖動。它被羅蘭·巴特塞進《一個解構主義的文本》,瓦爾特·本雅明在《單行道》的開端將它死記硬背。
經過
為了到達上班的地方,我必須經過五條街道,在兩個十字路口猶豫,又在兩個三叉路口向右轉、向左轉。經年累月,我在自己的習慣里,打通了這條路。
我經過這條路,帶著日常的慣性和城市里的方向感。
我得經過這條路上的一切:自然界的大霧和風雨,超市前擺放的熱帶水果,賣舊書的地攤,站牌下等公交車的老少,談情說愛的男女,睡在護欄邊不曉得事項的人,相互攙扶著的老伴,騎著摩托車還忙著打手機的姑娘,深夜仍開著門的美容廳,偶爾發(fā)生的車子相撞事件,染著黃頭發(fā)的小青年……
我有時被感動,有時又感到氣憤,有時對一些事情看不慣,有時還被冷不丁地嚇了一跳。
我唱著的小曲被人接過去唱,我騎過的自行車被人偷去賣給另一個人接著騎,我吃早點的瓷碗被人用水一洗又接著用,我坐過的車位有人繼續(xù)去坐,我買香煙的票子又成為下一個人腰包里的錢。
我經過這條路,得到了自己的方向和時間。坐班車經過它需要20分鐘,若是騎自行車就要再加上10分鐘。我把這些年經過的這條路都加起來,就等于一種漫長。
需要
電影放映前,要首先關燈。火車提速前,要找到椅子。飛機起飛前,要記住1905年。世界是平的,但需要山巒的起伏。他要長出一米八以上的個子,進入縣里的籃球隊。他要讓自己的體重超過100斤,為做一個男子漢準備條件。
筆直的道路,在青草中的腳步下彎曲。我們隨之轉身:但要么180度,要么360度。正如我所走過的路,要么南轅北轍,要么殊途同歸。
我離不開道路的幾何學,樂意讓補角來改變銳角,讓地理來改變人文。
聽:“那條凹下去的小路是為了去打水”(瑪格麗特·杜拉斯:《寫作》)。當水路繼承了旱路,水手便替代了公路司機。
我們被一條河流領著,奔向未知的結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