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很多我稱之為“自主經濟體”和“發(fā)展經濟體”的國家(包括中國)而言,當前重創(chuàng)西方經濟體的這場經濟危機同樣對其造成了嚴重的負面影響??傆腥藛?,這場經濟危機是可能被避免的嗎?
這樣寬泛的問題是很難回答的,尤其是在沒有界定時限的前提下。從多長的時間范疇來看,這場危機是可能被避免的?換句話說,這是個很復雜的問題,問題的本質不是問“什么時候”,而是問“如何”才能避免2008—2013年的這場危機?
如果我們在3年、13年或者30年前問這樣一個問題,答案一定是不一樣的。從這三個時間節(jié)點,我們或許能通過“看起因、查結構、比結果”推測出目前這場危機的端倪。
從后果逆推起因的分析方法是很啟發(fā)人的,有助于我們找到避免在未來3年、13年甚至30年后出現危機的解決辦法。特別要記住,現在不過就是過去的未來而已。
3年前
——良性經濟行為的價值觀
已被摧毀
很明顯,從3年前來看,當下的世界經濟危機是很難避免的。當時,金融投機規(guī)模與實體經濟的脫節(jié)是如此之大,以至于只能靠危機來解決。畢竟,所有生活必需品、服務和再生產來源于實體經濟。政治無法在短時間內解決的問題,只能在危機后調整,所謂“百廢待興”,但調整的代價是巨大的。
3年前,良性經濟行為的價值觀已經被摧毀了。即便不是每個地方都如此,但在相互聯系緊密的世界,尤其是在美國,與良性價值觀相悖的觀點顯露于經濟的很多方面。2010年,金融和經濟的受損程度是如此之強,以至于在現有體制下,沒有什么政治力量有能力重新帶領經濟走出危機。
世界經濟的不平衡也是驚人的。盡管全球化程度已然很深,但這個星球上的經濟仍被分割成接近200個經濟體,而不是由諸如歐盟這樣的幾個大塊構成。
3年前,所有經濟體都顯露出外部平衡的缺失,具體體現在極為明顯的貿易順差或逆差。如果我們忽略統(tǒng)計上的錯誤疏漏,全球范圍內順差和逆差額應該相互抵消。然而,假如我們把當時的所有順差和逆差相加,在2008年,這兩者的差額占到全球國民生產總值的6%!在這樣的結構不平衡情況下,危機怎么可能不出現?
13年前
——新自由主義主導國家政策
13年前又是什么樣?在上世紀90年代末,我們有可能避免今天的危機嗎?在這里答案變得更加復雜。
當時,人們確實做了一些努力:人們就貨幣主義(新自由主義的基石)和新凱恩斯主義(在很多圈子里重新受推崇,但也絕非是醫(yī)治當前疾病的靈丹妙藥)展開了激烈的辯論。一面是全面放松管制,另一面是合理政府干預;一面是絕對市場主義的辯護者,另一面是政府作用的擁護者。很多國家成功抵御了新自由主義的攻擊,大國中如中國,小國中如斯洛文尼亞。
與此同時,在其他國家,抵御新自由主義的思潮間歇性地出現,比如印度和波蘭。一些拉美國家,如巴西、阿根廷,為了向美國示好,它們最開始選擇信任“華盛頓共識”,但后來,它們還是采取了“反華盛頓共識”的經濟政策。
在西方國家,不管是美國民主黨的“克林頓主義”還是英國工黨的“布萊爾主義”,都未能阻止新自由主義的風暴。于是在世紀之交,新自由主義成為經濟學界和政界的主流。后來的事,全世界都知道了,那就是以英美為代表的新自由資本主義模式的崩潰,危機爆發(fā)。
30年前
——危機可以被避免
那么,30年前呢?今天的多層面危機,在那個時候有可能被避免嗎?答案顯然是肯定的。
在當時不斷清晰的全球化背景下,完全沒必要去追尋新自由主義。上世紀80年代,新自由主義還是非常粗淺的流派,只是循著社會市場經濟模式規(guī)劃的道路發(fā)展。市場經濟模式的特征,包括社會凝聚力和機制化,也就是既允許私有企業(yè)的發(fā)展,也強調國家監(jiān)管,保持生產力上升與資本有效運作間的平衡關系,它還關注到自然環(huán)境和文化層面的發(fā)展。
然而當時,社會市場經濟運行良好的北歐國家在世界舞臺上的地位微不足道,致力于統(tǒng)一的德國和經歷結構性危機的日本正忙著處理其自己的事務,新興經濟體的學界政界精英們還處在天真爛漫的時期。于是,在美英等國的帶領下,世界因為自己過度的貪婪和普遍的短視,踏上了另一條路。
現在我們有必要對未來下結論了?,F在,在美國和中國、歐盟和俄羅斯、日本和印度等等這些主要國家,決策者和思想家都要從過去的經驗中吸取教訓,為未來的30年負起責任,這就需要更強有力的智力與政治努力。
(翻譯:張璐晶)
格澤高滋·W·科勒德克
波蘭前副總理,曾任國際貨幣基金組織、世界銀行、聯合國經濟發(fā)展研究機構及歐盟高級顧問,現任波蘭華沙科茲明斯基大學政治經濟學教授、波蘭智庫主任。2012年1月起,為《中國經濟周刊》撰寫專欄“科勒德克觀察”。
www.ceweekly.cn/Special/Kolodk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