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前,曾有民謠諷刺公款吃喝與公車;“一頓飯吃掉一頭牛,出門坐著一座樓?!保菚r節(jié),樓價沒有車價高。)然而,公車改革喊了二十年,不要說官車之患愈演愈烈,就是個別官員想“從我做起”,為公車改革作些許推動,也為社會輿論所不容。
吾友艾豐——《經(jīng)濟日報》前總編輯,早年就是個摩托車手,是一位資深車迷。當年,我見證他放棄公車,成為“私車公用”第一人。讓我由衷贊賞的,并非是他“境界高”,而是追求自己開車的那份自由,那份愛。
1991年,時任《人民日報》經(jīng)濟部主任的名記者艾豐,買了一輛已經(jīng)跑了10萬公里的“拉達”轎車。
我曾單刀直入地問過他買車的經(jīng)過。那是一家公司平時用來跑工地的舊車,車用得太狠,接過手就得大修。機構(gòu)估價八千到兩萬元,他老老實實按上限給了兩萬。錢是出書的稿費,本來是給母親備急的,年前母親突然過世,錢沒有用上。他愛車,咬了咬牙,決心為自己奢侈一把。
從此,私事自不必說,外出采訪、開會、講課也不再要公家派車,同事、朋友有事需要用車,他也常常自告奮勇。無奈這輛“拉達”毛病百出,有時把同事送到火車站,他的車再也打不著火,同事走了,他只好擠公共汽車回報社,求司機班的師傅幫忙拖車。
1992年,“兩會”召開,他是《人民日報》大會報道的“前線”指揮,依然不坐公車,整天開著“拉達”東奔西走。沒承想,晚上出車,兩個大燈“瞎”了一個,被警察扣住,說是“兩會”期間,必須重罰。除了罰款,即日起上街站崗三天。無論他怎么解釋、道歉,也不通融。最后,只好報社出面向交通管理部門求情,證明確是“兩會”報道離不開,才被免了當街站崗的懲罰。
當時,私家車主不是大款,就是明星,老艾買車,有點讓人們不是滋味。他文章好,人品好,是首屆“范長江新聞獎”得主。他的級別,相當省級大報的總編輯,外出公干,單位隨時可以派車。但是他卻買了輛私人小汽車,自己開著,每天出入黨的最高輿論陣地!
報社大院,議論紛紛。
于是就有紀律部門的調(diào)查、談話,沒有查出任何違紀行為。但是仍有不脛而走的謠言,有猜忌淡漠的眼光。他盡管坦坦蕩蕩,卻不能拉住每一個人吐訴真情。后來,一個廣為流傳而又不可能核實的傳聞?wù)f,就因為他買了一輛私人轎車,失去了在“仕途”上“繼續(xù)進步”的機會。
公車私用,人們其實習以為常;私車公用,卻有悖于世俗,如此標新立異,總歸讓人不平。這就是中國的特色之一,你是黨和國家的高級干部,公家配了車,偏偏自己買車,自己開,豈不是讓別人難堪。
也正是這時,一段“文緣”,讓我更把老艾引為同道。
1992 年,小平南巡,改革熱潮再起,我隨副總理鄒家華去廣西等地考察,在行程中,和這位熱心汽車工業(yè)的領(lǐng)導(dǎo)人探討“官車之累”?;氐奖本覍懴隆队蛇h及近的叩門聲》一文,探討轎車從單一公車消費,進入私家消費的必要性。這篇文章先后送給兩家報紙,老總們顧慮對官車的批評,斟酌再三而不敢刊登。只有老艾獨具慧眼,不但接受了我的文章,而且安排在《人民日報》經(jīng)濟版頭條發(fā)表。
最后,老艾終于賣掉了那輛白色的“拉達”,盡管他花了一大筆錢給它換了新發(fā)動機,重新噴了一道漆。他還是不能不忍痛割愛。他后來終于“進步”升遷,做了《經(jīng)濟日報》總編輯,乘坐由專職司機駕駛的轎車上下班。
二十年過去,沒想到艾豐特立獨行情懷依舊。
日前,吉利帝豪EC7新款車型上市發(fā)布。對于平民百姓來說,吉利帝豪已經(jīng)是他們心中的“買得起的名牌”。
作為發(fā)布會的嘉賓,多年來堅持推廣“國貨”的名人老艾,在互動環(huán)節(jié)又讓我一驚。他透露,早已不坐單位配置的公車,自己買了一輛吉利的帝豪EC8作為日常自駕出行的座騎。
艾豐笑言,平時專找重要會議,人多的活動把車開過去。許多人圍上來,問老艾開的什么高級車,他讓大家猜價格。看看車里智能化信息交互系統(tǒng)和先進的動力、安全、環(huán)保配置,回答說28萬、30萬的都有。老艾笑道:這是國產(chǎn)的吉利帝豪,2.4升頂配,13萬元。看來,對于公車一族,自主品牌今天突飛猛進的變化,還沒有進入他們的視野。
以其副部級的級別,放棄官車不坐,且“私車公用”也首選自主品牌的國產(chǎn)車,車迷老艾二十年的故事值得一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