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松殺嫂,刺配滄州牢城。牢城“小管營”施恩不但幫忙免了武松的一百殺威棒,還好酒好菜侍候武松。弄得武松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原來,此間東門外有一座市井,地名喚做快活林。
照施恩的說法,快活林還真是快活。
第一,快活林是個跨省區(qū)的貿(mào)易場所。商鋪、客棧、酒店達百十處之多。山東、河北客商都慕名而來。
第二,賭場、兌坊有三二十處。所謂兌坊,乃是專為賭徒而設(shè)的錢莊。賭徒進賭場前,到此把大錠銀子兌成小額,以便下注。贏了的,再把碎銀子兌成大錠;輸了的,這兌坊又是當鋪,把身邊值錢的東西當些錢再來翻本。
第三,妓院林立,妓女如云。三產(chǎn)很發(fā)達。
問題是,施恩是如何讓快活林變成他的快活林的?
第一是“倚仗隨身本事”。說白了,就是打砸搶。但他的本事有多大呢?用他自己的話說,“自幼從江湖上師父學得些小槍棒在身”。江湖上的師父,大概也就像史進在碰到王進之前所經(jīng)的那“七八個有名的師父”,本領(lǐng)不值半分。但是這樣的本事,唬唬普通老百姓,打打那些開店的小老板,綽綽有余了。當然,如果碰到真功夫的,一定立馬現(xiàn)出原形。
第二,根本原因在于,他老子是管營,也就是監(jiān)獄長或者勞教所所長。他呢?人稱小管營,他倚仗老子,在監(jiān)獄中為非作歹。以致竟然能夠動用八九十個“棄命囚徒”,當作打手,組成了一個相當規(guī)模的黑社會,而他F6T/T38xzE/DhfEcDw87Y4uSNM+XPnOoI9wAeMGRAgg=呢,就是黑社會的老大。
施恩獨霸快活林之后,他又如何快活呢?
第一,他去那里開著一個酒肉店,店中酒肉都分與眾店家和賭錢兌坊里,也就是說,他壟斷了此地的酒肉專賣。
第二,坐收保護費。百十處大客店,三二十處賭坊、兌坊,每朝每日都有閑錢。月底還固定有三二百兩銀子進賬。
施恩在快活林里很快活。
只是,你要快活,別人也要快活。
快活林這樣一個快活的地方,你在那里快活,總有人覬覦著。
你施恩夠狠,夠黑,從妓女到客店、賭坊、兌坊老板都怕你,都不得不孝敬你。但是,你能這樣干,別人也能這樣干,只要他比你更狠更黑。
這個人出現(xiàn)了,他就是蔣門神蔣忠。
為什么說蔣門神比施恩更狠更黑呢?
第一,蔣門神更狠,他的武功遠在施恩之上。
他有九尺來長身材,因此,才有“蔣門神”這樣的諢名。那廝不特長大,還有一身好本事,使得好槍棒;拽拳飛腳,相撲為最。據(jù)施恩說,蔣曾自夸大言道:“三年上泰岳爭交,不曾有對;普天之下沒我一般的了!”
他就憑著這身武藝,來奪施恩的財路。施恩不肯讓他,吃那廝一頓拳腳打了,兩個月起不得床。武松在點視廳上見到施恩時,兀自包著頭,兜著手,直到如今,瘡痕未消。
施恩不是還有他老子這個監(jiān)獄長后臺嗎?不是還有八九十個“棄命囚徒”的打手嗎?
但是,蔣門神的后臺比施恩的更硬。所以——
第二,蔣門神更黑。蔣門神此時的后臺乃是本營內(nèi)張團練(宋代至民國初年,于正規(guī)軍之外就地選取丁壯,加以訓練的地主武裝組織,稱“團練”,亦以“團練”稱其頭目,相當于武裝部部長)。張團練不僅地位高過監(jiān)獄長,而且手下有著經(jīng)過訓練的丁壯,且是合法武裝。
蔣門神有了這樣的兩個絕對優(yōu)勢,對施恩取而代之,易如反掌。
快活林還是那個快活林,但是,快活的人變了,現(xiàn)在輪到蔣門神快活了。
星星還是那個星星,月亮還是那個月亮。怎么偏偏快活林不是自己的快活林了呢?
施恩仰天長嘆,施恩不快活了。
但是,他無可奈何。
誰讓自己打不過蔣門神,自己老子的官職大不過張團練呢?
問題一:快活林是誰的快活林?
答:是權(quán)力和暴力的快活林。
問題二:誰在大宋王朝快樂而自由?
答:官員和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