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何佳
這里山清水秀,綠樹成蔭,這里草長蝶飛,山花爛漫。一棵千年古松傲然仡仡,古松高大挺拔,是樹中的偉丈夫,從山根下一直往上,長過了山頂,高出長在山頂?shù)脑S多樹。這棵千年古松遠近聞名,最令人稱奇的是,樹上有近六十個鳥窩,棲有百多只鳥兒,鳥兒是很珍貴的鷺鷥。
這里是某鎮(zhèn)一個叫楊家墩的地方。鷺鷥在這棵千年古松上生活了多少年無從知道,當?shù)氐睦先藗冋f,老輩人的老輩人講,這棵千年老松上就棲有鷺鷥。幾百年前甚至上千年前鷺鷥們的祖先就選擇了這棵大樹。大樹腳下好乘涼,大樹之上是鷺鷥的家園。這是個和睦友愛的大家庭,它們生活、戀愛、養(yǎng)育兒女。古松是它們溫暖又牢固的家園,風撼不動,雨撼不動,電閃雷鳴莫奈何,古松一直傲立。
它們沒有想到,有一天,人類會向那棵千年古松舉起斧頭,人心竟會那樣的險惡,它們祖祖輩輩棲息的家園竟毀于一旦。
初夏時節(jié),萬物郁郁蔥蔥,樹更綠,山更青,花更艷。千年古松也煥發(fā)了青春,發(fā)了許多嫩芽。災(zāi)難來臨之前沒有任何征兆。這個夏天的早晨很美好,風愉快地唱著歌兒,漫山遍野的野花香氣襲人。田間地頭的莊稼,從芽苞里拱出來的牙慧,黃著嘴在輕風中微微地抖動。溝里冒出的青霧彌漫在山腰,青山之上是藍天白云。明媚的太陽懸掛在天上,楊家墩沐浴在一種禪意里。塵世的蕪雜仿佛被濾掉了,一種優(yōu)雅的、安閑的、神秘的氣息,像清涼的水一點點浸潤心田,使人目光清澈,內(nèi)心潔凈。
古松上的鷺鷥在晨光中醒來,有的雌鷺鷥留在窩中孵蛋,雄鷺鷥外出覓食。有的夫妻雙雙外出覓食,幼小的兒女正嗷嗷待哺。當它們覓食回來,兒女們歡快地叫著,張開了稚嫩的小嘴??墒?,忽然之間大禍臨頭,大樹劇烈搖晃起來,人類的利斧高高舉起,砍向這棵飽經(jīng)風雨的千年古松。鷺鷥們凄慘地叫著,看著不會飛的兒女摔得粉身碎骨,血肉模糊。那慘烈的叫聲傳得很遠很遠,青山都回蕩著:“慘啊……慘啊……”有點良知的人聽了,心里發(fā)酸,淚眼蒙眬。路邊走著的人,田間勞作的人都停了下來,默默地看著這群悲痛欲絕的鷺鷥。他們看見有的鷺鷥以頭撞樹,以頭撞崖,和兒女共赴黃泉。有人罵道:“作孽喲,真是作孽喲?!?/p>
悲悲啼,凄凄鳴,那些舉著斧頭的手并沒有軟。旁邊的許多樹鷺鷥們不筑巢不壘窩,對古松卻情有獨鐘,以為這棵經(jīng)歷了千年日月的古松才是它們最牢固的家,哪曉得人類的利斧比狂風暴雨、比山崩地裂的自然災(zāi)害更可怕。它們眼睜睜地看著祖祖輩輩賴以生存的古松轟然倒下,那溫暖過一代又一代鷺鷥的幾十個老巢,散落得滿地都是,還有巢里巢外血肉模糊的兒女……
鷺鷥們遭此厄運的原因是要保護一家民房。理由是古樹長了蟲子,怕倒下來把樹旁的民房砸了。一家民房能與一棵千年古松相提并論嗎?一家民房能與一百多只鷺鷥相提并論嗎?生態(tài)環(huán)境保護在這些地方是空白的,在某些人腦子里根本就沒有這根弦。即使有他們也只考慮眼前利益,搬遷民房是要錢的,而砍掉那棵千年古松不僅不花一分錢,樹干可以做家具,樹枝和那些鳥巢還可以當柴燒。
每年都有攝影愛好者慕名而來,古松被砍之后,拜訪者也慢慢絕跡了。
這個消息讓我震怒。我以為我可以慢慢淡忘,很長時間過去了,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辦不到。不但不能忘卻,心中的牽掛更強烈。窗外寒風吹拂,落葉遍地。圍爐小坐,喝著熱茶時,半擁半坐在溫暖的被窩讀小說時,我都會想到那些鷺鷥。
鷺鷥啊,在這北風呼號的冬日,你們在何處流浪、何處安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