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葉偉
(宜興 214221)
“豐衣足食”語出五代王定保《唐摭言·賢仆夫》:“豐衣足食,所往無不克。”意思是穿的、吃的都很豐富充足,生活富裕了,所辦的事情也沒有不成功的。這是古人對現實生活的一種向往,希望通過自己的勞動和社會的良好環(huán)境來實現這一目標。我國是一個農業(yè)大國,棉花和糧食的生產一直占據著主導的地位。早在8 000多年前的新石器時代,我國的先民們已發(fā)明農業(yè)和畜牧業(yè),并能制陶和紡織。說明對豐衣足食的向往,是源于人們生活本能的需要。
宜興紫砂中的花貨,其特征為狀天下萬物,要對生活中的所感所悟用藝術的手法表達出來,同一題材可以用不同的藝術手段來表達,因為生活經歷的不同,構思的角度、著眼點有異,作品的面貌也會有較大的區(qū)別,兩把不同創(chuàng)意的“豐衣足食壺”就說明了這一問題。
一把“豐衣足食壺”(見圖1)為季益順大師所創(chuàng)作,壺呈蓮子型,壺的塑飾顯示了創(chuàng)作的匠心,在光素的壺身上用麻袋片的形態(tài)貼塑其上,其形支離破碎,有一種自然的殘缺之美。零星的稻谷粒鑲嵌在上面,接近壺把處有一束稻穗沉甸甸地掛下來,寓意著豐收。豐收了,不僅人人歡喜,那喜食稻谷的老鼠也興高采烈,一只在麻袋的破洞中露出了頭,一對烏溜溜的眼睛似乎在望風,另一只則鉆在麻袋片下,在麻袋的破洞中露出了它的后半截身子和長長的尾巴。壺蓋之上也貼塑了麻袋片,蓋邊線縫的針跡增添了塑飾的意趣。蓋頂塑一鼠作壺鈕,躍躍欲試,似乎嗅到了稻谷的香味。而且把塑飾做得十分精致,那麻袋柔軟的質感、粗糙的纖維織痕、破碎的斷面、鼠的形態(tài)都塑得十分逼真。所用的泥色也顯示了精到的選泥功夫,麻袋、稻谷,其形、其色都達到了亂真的地步。面對這樣一把頗具藝術匠心的壺,不由地驚嘆其設計制作的巧妙。對于豐收的糧食來說,鼠本是一害,可是在這里鼠的形象產生了質的變化,猶如鼠代表了十二生肖中的人。擬人化的手法在中國的民間藝術中得到廣泛的應用,如民間剪紙“老鼠嫁女”,那種歡慶的場面就是模仿人的活動來進行藝術創(chuàng)作的,誰見了都得承認圖中的鼠已成了人的化身。“豐衣足食壺”上歡慶豐收的鼠也起到了同樣的藝術效果,在江南農村用麻袋來裝盛糧食是上世紀50~60年代的事,其藝術創(chuàng)作記述了這一歷史中的真實,勾起了人們心靈中的回憶,這種感覺是值得品味,是十分甜蜜的。用這一畫面來表達“豐衣足食”的主題,也是十分貼切的。
另一把“豐衣足食壺”(見圖2)是由中國工藝美術大師汪寅仙所創(chuàng)作。她別出心裁地用豐收的葡萄和松鼠相組合的畫面來表達豐衣足食的主題。人們在得到溫飽(豐衣足食)后更要追求生活的情趣,清代宜興籍詞人陳維崧《青玉案·夏日懷燕市葡萄》:“風窗冰碗誰消暑,記百顆,堆盤處,掬罷盈盈嬌欲語,輕明晶透,芳鮮圓綻,小摘西山雨?!贝嗽~寫得輕松歡快,把葡萄給予人們的美好享受描繪得淋漓盡致。那晶瑩剔透的形、芳鮮甘美的味,都給人們帶來了至高的享受。她用形象思維得來的靈感,把生活中能吸引人們產生美感的藝術形象來表達一個主題,即現在富起來的人們不再滿足于生活上的衣食無憂,而是要用自己的勞動來創(chuàng)造更加美好的生活,小松鼠歡快地竄跳在串成串的葡萄之間的豐收景象,最能代表人們在得到豐收以后的喜悅心情。豐收的含義是廣泛的,糧食豐收、棉花豐收、水果豐收,百業(yè)興旺,這是當今的時代特征,選取其中一個豐收場景,以一代十、以簡概繁,抒發(fā)了對勞動豐收發(fā)自內心的歡樂心情。
圖1 豐衣足食壺
汪寅仙的“豐衣足食壺”塑飾刻畫細膩而精致、生動而傳神。壺呈圓珠形,紫紅泥紅艷欲滴,以葡萄藤蔓的老干虬枝塑作壺嘴、壺把、壺鈕,其虬曲的姿態(tài)飽含力度和張力;貼塑的葉有正、背、側、卷之分,以其葉的自然生態(tài),正面葉的葉脈凹進,背面葉的葉脈凸起;成串的葡萄飽滿圓潤,如珠似玉;藤須有的自由伸展,有的相互纏繞,姿態(tài)各異;壺面上用段泥塑成的三只(正面兩只,背面一只)小松鼠在藤蔓間奔跑跳躍,蓋面上的一只在老藤(鈕)的空隙間露出了大半個身子,活潑可愛。塑飾經過精心的提煉和概括,簡約生動,把胸中的精神意念通過個性化的雕塑語言,把自己的感受、情趣通過紫砂泥的媒介,化成一幅源于自然又高于自然的藝術畫面。
兩把“豐衣足食壺”,一把是對歷史和民間題材的深度挖掘,表達了對生活的關注,對歷史的研究、回顧。另一把則充滿了時代感,是一曲對現代小康生活的頌歌。這兩把壺都飽含熱情謳歌生活,藝術作品只有貼近生活才有它的生命力,也最能感動觀者。這正是藝人們感恩生活的藝術熱情和贊美生活的藝術手段體現,也是對傳統(tǒng)紫砂藝術的傳承和發(fā)展。任何人在欣賞到這兩把壺之后都會由衷贊嘆,這也正是這種這兩把壺的藝術魅力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