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 平
(浙江外國語學院 英語語言文化學院,浙江 杭州310012)
衛(wèi)禮賢(Richard Wilhelm,1873—1930)是德國新教同善會①傳教士,1873 年出生在德國斯圖加特市,1891 年進入丟賓根大學攻讀神學,畢業(yè)后被派到一個叫巴特波爾的小地方做副牧師。他曾在倫敦“外國傳教士俱樂部”學習英語和中文,1899—1921 年在青島傳教,1921—1929 年任北京大學名譽教授,1924 年返回德國任法蘭克福大學中國文學及文化講座教授,次年建立中國學院并出任院長。衛(wèi)禮賢翻譯了大量的中國古代哲學經(jīng)典著作,包括:《論語》(1910)、《道德經(jīng)》(1911)、《列子》(1912)、《莊子》(1912)、《孟子》(1916)、《大學》(1920)、《易經(jīng)》(1924)、《呂氏春秋》(1928)、《太乙金華宗旨》(1929)、《韓非子》(1929)、《中庸》(1930)、《禮記》(1930)等。他還寫過數(shù)部評介儒家思想和中國文化的專著,如:《孔夫子在人類杰出代表中的地位》(1903)、《中國:國土與自然》(1911)、《中國人的生活智慧》(1922)、《孔子:其人和其作品》(1925)、《老子與道家》(1925)、《中國心靈》(1926)、《中國文學史》(1926)、《孔子與儒家》(1928)、《中國文化史》(1928)、《中國哲學》(1929)等。
從一個新教傳教士,成為一個儒家信徒;從一個神學家,成為一個漢學家;從一個翻譯家,成為一個著述家;從一個德國人,成為一個“偉大的德意志中國人”②。衛(wèi)禮賢對中國文化的譯介和研究涉及文史哲以及政治、經(jīng)濟、社會等諸多領域,不但涵蓋了最能代表中國文化的儒釋道各家著作,更譯有《易經(jīng)》這樣的巨著。在衛(wèi)禮賢所作的貢獻中,將《易經(jīng)》譯成德文為他贏得了巨大聲譽,其譯本被稱為《易經(jīng)》翻譯史上的里程碑。他的《易經(jīng)》德文譯本至今已再版20 多次,成為西方公認的權威版本,相繼被轉譯成英、法、西班牙、荷蘭、瑞典、丹麥、意大利等多種文字。瑞士著名心理學家榮格(Carl Gustav Jung,1875—1961)在《易經(jīng)》德譯本和英譯本前言中稱贊該譯本說:“在西方,它是無與倫比的版本?!保?]xxi當代德國漢學家福赫伯(Herbert Franke,1914—2011)在其1968 年所著《德國大學的漢學》一書中提出:“衛(wèi)禮賢的翻譯作品從整個成就來看不會很快被超過,至今幾乎還沒有更新的中國古典哲學著作的德文本問世?!雹?/p>
衛(wèi)禮賢同情中國人民,癡迷于中國古老文化,對孔子深懷敬意,最終成了儒學的信徒。衛(wèi)禮賢1926 年出版德文專著《中國心靈》[2],其英文版兩年后在英國出版[3]。該書指出,在人類歷史上眾多的偉大人物中間,恐怕沒有第二個人能像孔子一樣,如此成功地讓自己思想的精髓得到大眾的認可[4]。衛(wèi)禮賢能夠客觀公正地看待中國和中國文化,提出綜合東西文化的主張,倡導東西兩種不同文化的平等交流,希望通過翻譯、講座和出版的方式在東西方之間架起一座橋梁。他不贊同西方的炮艦政策,也不喜歡西方傳教士以優(yōu)等民族的眼光、用居高臨下的態(tài)度看待中國人。他認為:“當兩種性質不同的文化溝通后,一種理智和精神深處的交流就不可避免地長期存在”,“這種文化上的聯(lián)姻,如果在感情上能夠容納就經(jīng)常會成為新生的開始,在與外部同化中得以前進?!保?]
衛(wèi)禮賢對《易經(jīng)》評價很高,認為該書無疑是中華民族的智慧結晶。它是中國儒道兩派哲學之根,老子和孔子的許多思想和言論都可以從此書里找到解答。不僅中國哲學、科學、治國之術一直都在從此書里汲取智慧,而且中國人的日常生活也都受到其影響[1]xlvii。他還指出:《易經(jīng)》不僅是占卜之書,更是智慧之書,其核心觀念是變化的思想[1]liv。它不僅可以預測未來,而且在它的啟發(fā)下,個體可以通過選擇正確道路影響未來,從而使事物朝著對我們有利的方向發(fā)展。
1924 年,衛(wèi)禮賢開始在法蘭克福大學擔任漢學教席,此時他已經(jīng)成為一位漢學家。當時德國正處于魏瑪共和國時期,國內動蕩不安,德國學界開始反思他們一向引以為豪的西方文化,并把他們的目光轉向東方,希望通過對東方文化的借鑒來挽救當時日漸沉淪的西方文化。衛(wèi)禮賢一方面繼續(xù)用德語撰寫有關易學研究的論文(后來陸續(xù)被翻譯成英文出版);另一方面在德國各地發(fā)表了多次演講,宣揚古老的《易經(jīng)》精神,希望德意志民族能借鑒東方文化,重塑他們的民族品格,拯救處于毀滅邊沿的世界和動蕩不安的魏瑪共和國。
在德譯本《易經(jīng)》之后,衛(wèi)禮賢接著又發(fā)表了《變易與交感》《〈易經(jīng)〉的藝術精神》《死亡與更新》《對立和統(tǒng)一》和《變中之常》等一系列研究和闡釋《易經(jīng)》的文章,這些文章于1956 年以《變與?!窞轭},由德國歐根·迪特里希出版社出版。1926 年到1929 年期間他就《周易》發(fā)表了四次演講,演講的題目分別是:“對立與關聯(lián)”“《周易》的藝術精神”“變之不變”“死亡與復生”。1931 年這些講稿在耶拿以《變與常:〈周易〉的智慧》為書名出版,后經(jīng)希伯來大學的埃伯(Irene Eber)女士翻譯為英文,由普林斯頓大學出版,書名為《周易講座:常與變》[6]。1995 年普林斯頓大學出版社“神話系列”將該書與衛(wèi)德明的《周易八講》英文版本[7]合并,出版了《理解周易:衛(wèi)氏父子周易講座》[8],該書常被列入美國大學中國研究《周易》的基礎入門書目之中。
與理雅各(James Legge,1815—1897)所處的把西方的基督神學和理性思維等傳統(tǒng)當成東方的指南的維多利亞興盛時代不同,衛(wèi)禮賢處在一個急劇動蕩變革的戰(zhàn)爭年代,目睹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給人類帶來的災難,尤其是科技進步被用來毀壞現(xiàn)代文明,使他認識到西方文化的缺陷,從而把中國智慧當成“現(xiàn)代歐洲的療法和救贖”[3]363。他沒有像大多數(shù)西方學者那樣鼓吹歐洲的物質文明和技術進步,而是在中國的古老文明里發(fā)現(xiàn)了一種來自內心并澆灌生命的“純潔的精神”[3]363。他相信,中國人提供了值得歐洲人思考的另一種生活觀念。他的翻譯是在一戰(zhàn)的恐怖時期完成的,其中部分還是在日本占領青島時屠殺和毀滅的背景之下進行的。作為一部講述變與不變哲理和在困境中尋求希望的典籍,《易經(jīng)》給他在最黑暗時期生活下去的勇氣。他所借用的《易經(jīng)》主題是對生活的樂觀和拒絕放棄。當戰(zhàn)火蹂躪的歐洲顯得無所希望的時候,他認為歐洲人尤其是德國人更要多從《易經(jīng)》中汲取智慧。而在戰(zhàn)后重建歐洲的過程中,也需要中國人的生命觀和犧牲精神作為指南[6]112。
衛(wèi)禮賢在《易經(jīng)》德譯本導語中說明了其翻譯的指導思想:為了對本書及其教義的正確理解,首先必須大膽地去除附加在本書之上的紛繁詮釋和外在思想,這不僅包括中國古代巫師的迷信和神秘,而且也包括現(xiàn)代歐洲學者們以自己的原始野性經(jīng)驗來詮釋所有其他歷史文化的迷信法則。我們必須堅持如下的基本翻譯原則——《易經(jīng)》應該按照其本來面目和歷史時代來進行解讀。有了這個指導原則,我們就會認識到這部內涵深刻的典籍并不比任何一部歷史史書更加難以理解[1]xlix。衛(wèi)禮賢還堅持,為了保留其中文的古語特色,翻譯盡可能簡潔精練。因此不僅僅是經(jīng)文,從中文的注疏中選取最為重要者翻譯出來,也是必要的。這一節(jié)錄最好是讓人感到一目了然,它包含了從中文方面來講能幫助理解的最重要的概貌。有一些與西方的文獻非常接近的觀念和譬喻,也盡可能以簡潔的方式給出,并且一概特別地予以標引出來,以便于讓讀者將《經(jīng)》《傳》部分看作是真正的中國思想的再現(xiàn)[1]lxi。
中外學者的通力合作。1914 年夏,衛(wèi)禮賢在山東巡撫周馥(1837—1921)的引薦下結識了曾任京師大學堂總監(jiān)督的勞乃宣(1843—1921)。衛(wèi)禮賢與勞乃宣的合作翻譯是繼理雅各與王韜之后中外學者聯(lián)袂翻譯中國典籍的又一次成功的典范。兩人都對譯文要求極為苛刻:首先由勞乃宣用漢語解釋原文含義,而衛(wèi)禮賢則做白話筆記,然后再由他本人將其譯成德語。接著在不參照中文原文的情況下,將德文重新回譯成漢語交給勞乃宣核對。之后再對德文本進行潤色,并討論確認所有的細節(jié)。最后,他再對譯文進行三到四次的修改,并加上最重要的注疏。如此反復多次修改,最終確立最后譯本。據(jù)衛(wèi)禮賢自述:恩師勞乃宣深入理解《大學》《中庸》《孟子》,是他讓我首次體會到《易經(jīng)》的奇妙,在勞乃宣的專業(yè)指導下,我著迷地徜徉在這個奇特而又熟悉的世界里。翻譯文本是經(jīng)過認真仔細討論之后得出來的,再把我的文本回譯成漢語,直到原文的精神完整地表達出來,我們才算滿意[1]xlv。
歸化翻譯??紤]到中西方文化背景的差異,衛(wèi)禮賢采用歸化翻譯法,對譯文進行了特殊的處理,使之更加容易為西方讀者所理解和接受:一是引用德國著名的古典哲學家和文學家如康德和歌德來印證《易經(jīng)》中的類似觀點④;二是引用《圣經(jīng)》來達到同樣的目的。如在《革卦》“革言三就,有孚”的翻譯和解釋后,衛(wèi)禮賢特意在腳注里引用歌德民間故事里的類似說法相印證[1]191。他用德文Heil(“獲救”)譯“吉”,用Unheil 譯“兇”,用西方宗教的“啟示”概念Offenbaren 來翻譯“天垂象,見吉兇”中的“見”,用基督教“悔罪”的Reue 來譯“悔”[9]。另外他還在翻譯和注解里多次把《易經(jīng)》的卦象和爻辭與《圣經(jīng)》和耶穌基督的話語進行類比[1]60,64,129,131,159,313,從而證明《易經(jīng)》里很多根本的原理與基督教義并行不悖,其相似性是顯而易見的[1]lxii。
哲學化詮釋。與當時大多數(shù)西方漢學家把《易經(jīng)》視為一部神秘主義的卜筮作品不同,衛(wèi)禮賢首先肯定《易經(jīng)》是中國古代一部哲學經(jīng)典。他強調,《易經(jīng)》雖然最先是部占卜之書,但是經(jīng)過孔子的編輯和評注之后變成了哲學著作。所以,衛(wèi)禮賢把《易經(jīng)》當成智慧之書以引發(fā)思考和豐富生活,把卦象當成完善人生的哲學指南[10]330,332。他認為,《易經(jīng)》和《易傳》都包含了中國古代哲學的智慧,儒家和道家都可以在此找到根源[1]xxvii。他指出,從《十翼》里體現(xiàn)的《易經(jīng)》哲學首先是變化之觀:《易經(jīng)》關系到陰陽兩種自然力量的互動和轉換,從而產(chǎn)生了大千世界和萬事萬物的變遷。所以,中國人眼中的世界是變化和互動的,變化是持續(xù)的、周期的和有目的性的。陰陽是對立統(tǒng)一和兩極互補的,所以宇宙得以產(chǎn)生和持續(xù),事物得以變化發(fā)展。這就是《易經(jīng)》里變化的法則。例如,他在翻譯和詮釋中對“乾卦”“坤卦”“屯卦”“蒙卦”都進行了哲學化的解讀,使之成為人生的向導和指南[10]332-334。
簡潔流暢、通俗易懂的翻譯風格。衛(wèi)氏的譯本在其誕生后數(shù)十年間一再被翻譯為多國語言廣為流傳,這是與衛(wèi)禮賢獨特的翻譯風格分不開的。他的譯文慣用明白流暢的語言,不是逐字逐句地“死譯”,而是刪繁就簡、提綱挈領式地歸納整理,有時也不乏他那日耳曼式的聯(lián)想和發(fā)揮。與理雅各相比,衛(wèi)譯更加精練、靈活和富有想象力,總體而言更好地再現(xiàn)了原作的意義和精神,這并不是因為衛(wèi)的漢學水平更高,而是因為他對原著有著更深刻的理解。哈佛大學東亞系教授方志浵(Achilles Fang,1910—1995)把衛(wèi)譯《莊子·齊物論》的一段與翟理斯以及理雅各的英譯文進行對比,認為衛(wèi)譯“非但毫無遜色,而且更為順達。真是又信又達又雅。原因是他能體驗華人的邏輯,深悉漢文的風格”②。
一部研究型、學術型的譯作。衛(wèi)禮賢的《易經(jīng)》德譯本除了前言和導論之外,正文分為三個部分:經(jīng)文、文獻、注疏。他將《傳》的內容拆開,附在了各卦之后。在翻譯了經(jīng)文以及相對應的《傳》的部分注疏后,衛(wèi)禮賢都加入了自己的闡釋。另外,他還逐一指出了《易經(jīng)》中許多與西方思想相接近之處,目的是希望通過這樣的方式讓西方讀者更容易接近《易經(jīng)》。另外,衛(wèi)譯還在譯文多處提供了同一段經(jīng)文的另一種翻譯或詮釋[1]62,89,389,以展示該文本的復雜性和詮釋的多樣性。
通過衛(wèi)禮賢這位精神使者,中國文化和哲學思想在西方得到廣泛傳播,從而對整個社會思潮產(chǎn)生了深遠的影響。正是通過他大量的譯作、著述以及在中國學院的工作,人們第一次比較系統(tǒng)深入地認識了中國這個“平和寧靜”的“仁義之邦”,體會到中國獨特的哲理智慧。1923 年,法蘭克福大學授予衛(wèi)禮賢漢學榮譽博士稱號,德瓦爾(W.Dewall)就此事寫道:“衛(wèi)禮賢對此榮譽受之無愧。對于德國人民來說,他成了中國古代圣人的詮釋者。多虧他那卓越而明白易懂的譯文,中國古代圣人的名言才在德國變得真正家喻戶曉。在這絕望和充滿內心分裂的時代,凡是從孔子和老子的著作中找到寄托的人,全都會敬重他這位天才翻譯家?!雹诘聡鴿h學家鮑吾剛(Wolfgang Baner,1930—1997)聲稱,是衛(wèi)禮賢“短短十年間的努力,徹底改變了中國在歐洲的形象”②。
衛(wèi)禮賢的翻譯準確而詳盡,是德國學術傳統(tǒng)的典型代表。他的譯文質量較高,成為中國經(jīng)典德譯本的權威版本。其主要譯著如《論語》《道德經(jīng)》《莊子》《孟子》《呂氏春秋》都一版再版,留傳至今。尤其是他窮十年之功譯成的《易經(jīng)》,在德國民眾中掀起了一股中國熱,在德語國家影響很深并被轉譯成多種文字,在歐美各地出版。德國作家赫爾曼·黑塞(Hermann Hesse,1877—1962)也將衛(wèi)禮賢版《易經(jīng)》視為珍寶,多次在其作品中探討卦象含義。1929 年他在給衛(wèi)禮賢的一封信中曾“表示由衷的感激”。他不僅自己喜愛其譯作,還熱情向友人推薦。黑塞從一個基督教徒轉奉佛教,又從佛教轉向中國的道家、儒家,衛(wèi)禮賢翻譯的《易經(jīng)》等中國經(jīng)典起了不可忽視的作用。1930 年衛(wèi)禮賢逝世時,黑塞在《書蠹蟲》雜志發(fā)表文章,贊揚翻譯家的偉大業(yè)績:“近幾十年來,在我國發(fā)掘、翻譯和新出版的東西非常之多。但就我而言,它們中沒有任何一種比衛(wèi)禮賢在近二十年里譯成德文的中國經(jīng)典更重要,更珍貴。是衛(wèi)譯的中國經(jīng)典,給我和其他許多人打開了一個新世界;沒有這個世界,我們真不愿再活下去?!雹?/p>
作為數(shù)次為衛(wèi)禮賢版《易經(jīng)》以及《太乙金華宗旨》寫過專門譯介的著名德國心理學家,榮格稱自己指出的“共時性原理”(synchronicity)完全受到這些中國典籍尤其是《易經(jīng)》的啟發(fā)。他在《易與中國精神》中感謝了這位為德國帶來“中國福音”的老朋友衛(wèi)禮賢。榮格在其葬禮致辭中盛贊其胸懷之寬廣,對異域文化兼收并蓄、全心全意的奉獻本身就是一種難得的偉大精神[11]。因為一生致力于研究和翻譯《易經(jīng)》《論語》等中國經(jīng)典,并向歐洲推介中國文化,衛(wèi)禮賢被認為是“一位漢化的德國翻譯家”[12]。
與多數(shù)西方譯者經(jīng)常以西方宗教和哲學的視域來評析《易經(jīng)》不同,衛(wèi)禮賢把《易經(jīng)》詮釋成一部超越歷史和文化藩籬的智慧之書,一部東方向西方提供解決現(xiàn)實問題的哲理之作,使之不僅成為少數(shù)象牙塔里漢學家的權威參考,而且為更為廣泛的讀者提供生活的指南。尤其是在20 世紀20 年代,歐洲中心主義盛行,中國受到西方普遍的冷落和鄙視,衛(wèi)譯更顯得珍貴和富有價值。在當今全球化和多元文化的背景之下,衛(wèi)禮賢的思想和觀點仍具有現(xiàn)實意義。
有人批評衛(wèi)禮賢對中國傳統(tǒng)的尊重過于極端,也有人認為他把《易經(jīng)》當成超越時空和文化的哲學典籍失之于簡單化和理想化。還有一些批評者指責其譯本存在誤譯、宗教翻譯、性別歧視等問題。但是,衛(wèi)禮賢對中國文化的態(tài)度以及對《易經(jīng)》等中國典籍的翻譯和研究表明,他對中國充滿熱愛,對中國文化滿懷敬意,想通過中國智慧給西方帶來拯救,想通過翻譯來改變世界,衛(wèi)禮賢是一位真正的知識分子和偉大的人道主義者。
注釋:
①關于同善會可參見葉雋:《帝國的消解與現(xiàn)代的興起——以安治泰與衛(wèi)禮賢比較為中心》,《德國研究》,2008 年第4期,第70 頁。
②轉引自楊武能:《衛(wèi)禮賢與中國文化在西方的傳播》,該文出自于《文化:中國與世界》(第5 輯),北京三聯(lián)書店,1988年版,第218—222 頁。
③轉引自鄭天星:《傳教士與中學西漸——以德國漢學家衛(wèi)禮賢為中心》,《宗教學研究》,1997 年第2 期,第112 頁。
④貝恩斯(Cary F Baynes)的《易經(jīng)》英語譯本中刪去了衛(wèi)禮賢德文譯本腳注里引用的德國詩歌,因為譯者覺得這些詩詞的聯(lián)想意義會在翻譯中丟失。
[1]Wilhelm R.The I Ching or Book of Changes[M].3rd ed.Cary F Baynes.trans.London:Penguine Books,1968.
[2]Wilhelm R.Die Seele Chinas[M].Berlin:Reimar Hopping Verlag,1926.
[3]Wilhelm R.The Soul of China[M].London:Harcourt,Bruce and Company,1928.
[4]衛(wèi)禮賢.中國心靈[M].王宇潔,羅敏,朱晉平,譯.北京:中國國際文化出版公司,1998:80-81.
[5]馬樹德.衛(wèi)禮賢筆下的“中國精神”[C]//閻純德.漢學研究:第八集,北京:中華書局,2004:501.
[6]Wilhelm R.Lectures on the I Ching:Constancy and Change[M].Irene Eber.trans.New Jersey: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1979.
[7]Wilhelm H.Change:Eight Lectures on the I Ching[M].Cary F Baynes.trans.New York & Evanston:Harper & Row,Publishers,1960.
[8]Wilhelm H,Wilhelm R.Understanding the I Ching:The Wilhelms Lectures on the Book of Changes[M].New Jersey: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1995.
[9]鄔昆如.衛(wèi)理賢(R.Wilhelm)德譯《易經(jīng)》“吉兇”概念之探討[J].周易研究,2000(2):8-12.
[10]Tze-ki Hon. Constancy in Change:A Comparison of James Legge’s and Richard Wilhelm’s Interpretations of the Yijing[J].Monumenta Serica ,2005,53.
[11]Jung C G.In Memory of Richard Wilhelm[C]//Wilhelm R.The Secret of the Golden Flower:A Chinese Book of Life.New York:Harcourt,Brace & Jovanovich,1962:138.
[12]Lackner M.Richard Wilhelm:A“Sinicized’German Translator”[C]//Alleton V,Lackner M (eds.).De l’un au multiple.La traduction du chinois dans les langues européenes.Paris:Maison des Science de l’Homme,1998,85-9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