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圖/吳元浩

古陶瓷非語言符號的識別

文·圖/吳元浩

縱觀古今陶瓷器，展現(xiàn)的就是一部文化史。我們會碰到這樣的情況，去參觀古陶展，只是遠遠一看就明白：“噢，這是馬家窯文化的陶器；這是龍山文化的陶器。”不熟悉陶瓷器的朋友會問，你隔窗觀望，沒有上手，你怎么會知道？實際上展品的器型和器表裝飾上的一些非語言符號，已經(jīng)給了我們很明確的斷代提示。語言是人類最重要的交際工具，是人們溝通交流的表達符號。語言有語言符號也有非語言符號，“今天天氣很好”這是雙方見面時，語言交流的內(nèi)容。我們出門遇到馬路上亮起了紅燈，讓我們禁止通行，這是以視覺符號為信息載體的符號系統(tǒng)給我們的安全提示。這些顏色符號是不以人工創(chuàng)制的自然語言為標志，雖然語言是人類最重要的符號系統(tǒng)，但是非語言符號同樣在日常傳播活動中扮演著不可或缺的角色。

那么，陶瓷器的千變?nèi)f化是否都可以用文字來描述呢？

其中，具象的物體是可以用自然語言和文字表述的。但是表象的變化，絕非用文字描述能夠說得明白。綜合留存的表象狀態(tài)信息，它絕非一種子虛烏有的形態(tài)，也構成完整的符號系統(tǒng)，而識別這個符號系統(tǒng)更多的是運用視覺、聽覺、觸覺、嗅覺、指叩、掂量等方法，通過這些識別方法獲得的提示，是提供給我們作出鑒定結論的客觀依據(jù)。

唐代以后白釉瓷呈現(xiàn)了越來越強的玻光質(zhì)感

邢窯白釉玉璧底淺腹敞口碗

唐（公元618-907年）

高：4厘米

口徑：14厘米

底徑：5.5厘米

購買時間：1998年5月2日

購買地點：北京潘家園地攤

成交價格：360.00元

德清窯原始瓷青釉雙系卣

春秋（公元前770-公元前476年）

高：34.5厘米

口徑：25.5厘米

底徑：19厘米

購買時間：2012年3月10日

購買地點：上海藏寶樓地攤

成交價格：1.8萬元

如果我們把古陶瓷器比喻為一件旗袍的話，那么這陶瓷的胎，就是這件旗袍的面料；器型,就是旗袍的款式；器表裝飾就是旗袍的顏色和圖案花紋。旗袍是歷史上滿族婦女穿的長袍演變而來，1840年鴉片戰(zhàn)爭以后，長袍融入了西洋服裝的審美觀，款式也逐漸發(fā)生了變化，形成了現(xiàn)代的旗袍。它從長袖、短袖到無袖；它從高領、低領到無領等等。這種變化的動力來源于追求時尚的審美觀，旗袍的變化尚且這樣，陶瓷器的變化更是如此。一件陶瓷器就是一個綜合信息載體，承載著一些很難用語言交流說清楚的內(nèi)容。以視覺符號為例：

器型。器型的演變是一門學問，在考古學叫“類型學”。器型的型態(tài)變化是可以用語言敘述的，但是它的神態(tài)變化，例如明代時期的造型，正如耿寶昌先生所言，一般都顯豐滿，深厚、古樸，器型線條柔和、圓潤，給人以質(zhì)樸、莊重之感。那么什么是豐滿、深厚？它應該是和其他朝代不具此神態(tài)特點的器型比較得出的結論，是大量的不同器型對比的結果，而能得出這樣的結論，則需要經(jīng)驗的積累和比較。

器表裝飾。古代陶瓷這件“旗袍”，它有三種不同的花式品種。一種是用“塑、刻、印”技法的品種，指的是在成型的瓷胎坯體上采用刻畫、印紋、堆塑等技法或再涂上不同的顏色釉，在“面料”上直接進行的裝飾；一種是“色釉”品種，是指在“面料”成型以后，用含有金屬氧化物呈色劑的釉料，對“面料”表面進行“染色”；一種是“彩繪”品種，是指在成型的瓷胎坯體或經(jīng)過高溫燒成的瓷器表面上，用含有金屬氧化物的礦物彩料的繪畫裝飾。所有的裝飾必有其含意，意態(tài)呈現(xiàn)的，恰恰是文化屬性，而在瓷器的鑒賞中意態(tài)信息，更多的是體會或意會不同歷史階段所表現(xiàn)的文化內(nèi)容。

器型和器表裝飾的整體效果是追求時尚的結果。例如北宋影青瓷它追求的是釉色如玉的釉色和刻畫背透的視覺效果；南宋的吉州窯褐釉瓷葉紋裝飾，追求的是葉脈的觀賞效果；明代永樂的白釉產(chǎn)品，它追求的是暗刻紋的呈現(xiàn)效果；而清代的彩繪更注重凸顯圖案的精美等。這些都構成了非語言符號中的豐富內(nèi)容。就鑒賞一種古陶瓷器而言，這些符號有的可以通過自然語言的描述來表達，而有的則是個人對符號的識別記憶，是經(jīng)驗和感覺認識積累范疇的內(nèi)容。

北宋時期的影青瓷追求釉色如玉和刻畫欣賞的背透效果

影青釉劃畫嬰戲紋敞口碗

北宋（公元960-1127年）

高：7.5厘米

口徑：20.5厘米

足徑：5.5厘米

購買時間：2001年3月23日

購買地點：北京潘家園古玩市場

成交價格：3200.00元

物以稀為貴，一方頂十圓。異形器型收藏價值要高一些

景德鎮(zhèn)窯青白釉梅花印紋六角蓋盒

元（公元1271-1368年）

高：5厘米、4厘米

口徑：6.5厘米、6.2厘米

足徑：5.5厘米、5.6厘米

購買時間：2012年12月11日

購買地點：北京古玩城商鋪

成交價格：4800.00元

它有器型不規(guī)整的缺陷，但更賦予古雅古拙的神韻

影青釉劃畫碟

北宋（公元960-1127年）

高：1.7厘米

口徑：8.8厘米

底徑：3.2厘米

購買時間：2006年4月9日

購買地點：上海藏寶樓地攤

成交價格：1000.00元（四只）

色差。器表都有色,各類器表裝飾顏色會有差異，同一時期的相同產(chǎn)品，都會呈現(xiàn)不同的色差。陶瓷器的呈色是可以用語言來描述的，因為顏色來源于材料的化學成分以及燒制的溫度，它們之間的差異，哪怕是細微的差異，都可以作出器表的分析。表象的變化，例如它們來源于不同的使用環(huán)境，不同地區(qū)的窯場、出土的、海撈的、外銷回流的等，它們各自形成的“色差”，呈現(xiàn)給我們視覺系統(tǒng)的是不同的識別符號，有的就很難用自然語言來說明。

康熙時期的造型古拙、凝重而質(zhì)樸

素三彩鏤空獅鈕獸足亭式香薰

清康熙（公元1662-1723年）

高：25厘米

口徑：16×16厘米

足徑：16×16厘米

購買時間：2010年9月

購買地點：上海多寶樓古玩商鋪

成交價格：4萬元

景德鎮(zhèn)窯藍釉堆塑蟠螭蒜頭瓶

明弘治（公元1488-1506年）

高：19厘米

口徑：2.5厘米

足徑：6厘米

購買時間：2008年5月2日

購買地點：瑞典斯德哥爾摩古玩商店

成交價格：7800.00元

明代時期的造型豐滿、深厚、古樸

色澤。色澤的“色”反映的是顏色，“澤”反映的是亮度。色是光作用于物體反射，通過視覺產(chǎn)生的印象；澤是光作用物體的亮度。同一件物體由于擺放的位置不同，都會在顏色和亮度上發(fā)生變化。例如你家里買了一套茶杯，幾個用了，有幾個沒有用，使用過的和沒有使用的，色澤就會有變化，直觀的感覺是用過的舊了，沒有用過的還是新的。帶給你這種視覺識別的符號就是色澤，每一件陶瓷器都會有不同的色澤。

缺陷。不同歷史時期使用的工具、燒造方法、釉料等工藝的不同，與現(xiàn)代產(chǎn)品相比較，都會帶有工藝上的“缺陷”?！叭毕荨庇械膸в衅毡樾?，有的帶有階段性或特殊性。例如古代陶瓷的器型不規(guī)整，帶有普遍性，因為這都是手工制作的原因，手能夠做出“精湛”的工藝品，但它做不出統(tǒng)一標準的產(chǎn)品。瓷器表釉上有縮釉點，也帶有普遍性，這是因為稍不注意，釉面留下細小的污漬就會產(chǎn)生縮釉點，而更多的產(chǎn)品“缺陷”是階段性的，垂釉就是階段性的特征，它是和一個歷史階段使用釉的配料有關系，用石灰釉材料的產(chǎn)品，由于石灰釉的黏度較小，易于流動，容易形成垂釉的現(xiàn)象。橘皮釉也是階段性的特征，例如明代宣德景德鎮(zhèn)生產(chǎn)的瓷器，其釉面的特點就是橘皮紋；清代雍正景德鎮(zhèn)生產(chǎn)的瓷器釉面細白瑩潤，也多仿有宣德橘皮紋，但是我們進一步細辨，宣德時期與雍正時期的橘皮紋之間也有區(qū)別。而有些產(chǎn)品的“缺陷”，是帶有偶然性的，例如一對瓷瓶中的一只有些變形，窯裂、漏釉等這些都是帶有偶然性的缺陷。所有這些判斷，我們也都需要這類符號的提示，才能加以識別。所以，我們主動去探察這些非語言符號所提示的內(nèi)涵，就是要將這些看似獨立但卻又關聯(lián)的信息梳理清楚，熟悉它們之間非語言符號表達的內(nèi)容，了解它們自己敘述的故事。

掌握古陶瓷非語言符號的內(nèi)涵，會帶給我們?nèi)齻€方面的好處：

一是幫助斷代。一件陶瓷器所反映的非語言符號信息，一經(jīng)掌握了它們的真實內(nèi)容，所做出的結論都應該是真實的、靠得住的結論。這些信息的好處在于，已給了你明確的斷代指向。例如，明代的一只景德鎮(zhèn)窯暗刻花白釉罐，是永樂朝還是嘉靖朝的，這里的市場價格差別很大，而區(qū)別的主要依據(jù)就是器型特征。市場上有句話叫“撿漏”，怎么會撿漏，別人判斷不準，你看準了這就是撿漏。也就是說，你發(fā)現(xiàn)了別人都沒有發(fā)現(xiàn)的價值，才能撿漏。所以對這些信息必須諳熟于此，嫻熟于心，學習識別非語言符號的過程，就是學會掌握鑒定方法很好的途徑。

二是幫助識貨。敢不敢下手買陶瓷器關鍵在于識不識貨。最尷尬的是看了一件藏品，說不清楚究竟“好”好在哪里，“不好”不好在哪里，識貨就是要“搞明白”，只有“搞明白”，才能敢買、敢收藏。這些信息會告訴你什么是“好”的，收藏的價值在哪里；什么是“不好”的，價值的泡沫在哪里，它會告訴你哪些更值得收藏。

三是有助于提高欣賞能力。器型可區(qū)分為以藝術表現(xiàn)為目的造型和沒有藝術表現(xiàn)意圖的造型兩種，還可依據(jù)是實用還是觀賞目的的造型再加以區(qū)別。我們現(xiàn)在去古玩市場覓瓷，可見的多數(shù)是以實用為前提的造型，但盡管這樣，仍不會妨礙我們依據(jù)它具有的美學意識的要素，加以欣賞并體會出不同時期文化背景和時尚情趣的變化。鑒定不等同于欣賞，鑒定只要求我們對藝術品的真與假，作出判斷和結論；欣賞還要求我們主觀上要去努力培養(yǎng)對文化的認識，并升華為意境與情感的融合。正因為陶瓷器上非語言符號，更能反映豐富的歷史文化與完美形式的審美價值，那么，那個時代是一種怎么樣的文化背景？在這些物體表象上反映出哪些不露斧鑿痕的美的狀態(tài)？能從中體會出并獲得這些豐富多彩的視覺享受，這就是欣賞。而擺在我們面前的關鍵是，要去探察然后讀懂這些符號的真實含義。

基于以上的認識，我選擇了十件瓷器的實樣圖片，以求在實物載體上，多讀懂一些非語言視覺識別符號的內(nèi)涵，以期盼與藏友讀者進行交流。

編輯：沈海晨 mapwowo@163.com

乾隆時期的造型端莊，但深厚不及康熙

仿雕漆綠釉夔紋獸耳尊

清乾?。ü?736-1796年）

高：30厘米

口徑：9×10厘米

足徑：9×11.5厘米

購買時間：2010年10月

購買地點：上海多寶樓商鋪

成交價格：4萬元

雍正時期的造型講究工麗嫵媚之貌，帶有仿宣德橘皮紋

仿哥釉三足筒爐

清雍正（公元1723-1736年）

高：7.5厘米

口徑：9.5厘米

購買時間：2009年10月2日

購買地點：上海藏寶樓古玩市場

成交價格：800.00元

清代的彩繪追求精美圖案和吉祥畫意的表達

五彩人物紋盤

清雍正（公元1723-1736年）

高：4厘米

口徑：19厘米

足徑：12厘米

購買時間：1998年4月22日

購買地點：北京古玩城

成交價格：700.0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