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鄰居張哥要來北京辦事,其中一件就是拜會大師。張哥給大師帶了幾箱海鮮,新鮮食材不等人,所以帶著我這個搭順風(fēng)車返校的窮學(xué)生一起登門。
在電梯口等候的大師是一個滿頭銀發(fā)的老太太,看起來和這鬧市中的小區(qū)一樣平易近人。張哥從后備箱往外搬東西,除了各種鮮魚大蝦之外,還有他丈母娘做的涼粉一箱、野生玫瑰醬餡的燒餅若干。
張哥沒說是如何結(jié)識大師的。我模糊聽知情人士說起,似乎是張哥出軌那次,他媳婦通過層層關(guān)系打聽到這么一位高人,向她討了一個符回家貼著,張哥便打消了離婚的念頭。張嫂從此把大師當(dāng)作神仙,送禮、看病、洗頭,事事要請大師掐算。張哥得知此高人存在之后,決定親自上門,讓大師看看命運(yùn)。他家是做生意的,家里供著關(guān)公、菩薩,愿意接受任何神仙的保佑。
大師說,你來晚了,我事先就掐算過你會晚,然后觀面相,看手相,問生辰八字。她說張哥臉上有顆痣,容易因好色而耽誤事業(yè),能過此坎,一生財(cái)源滾滾。我暗想,她是不是跟張哥的媳婦串通好故意這么說的……大師順便也幫我相了面,說我眉毛彎,是聰明之相。若不是她家老頭在一旁補(bǔ)充了一句“一定是高中以上學(xué)歷”,我會感覺更好些的。
大師是如何成長為大師的,我不得而知。在我老家,村子里的著名靈異人士們通常是大病一場,醒來之后突然通了神,開始算起卦看起病來。而這個大師的高端之處,在于她衣食無憂,住在好地段的復(fù)式單元里,子女有收入不菲的職業(yè),她并不以此為生。但上門的人卻絡(luò)繹不絕,甚至不乏高官。大師漫不經(jīng)心地說,官場風(fēng)云變幻,比商場厲害得多。作為高素質(zhì)的大師,她不合影,也不暴露客戶的具體信息。
張哥兩口子向來有把“有用”的人處成“親戚”的本事,沒多久就把大師變成了“老姨”。張哥張嫂常常給大師送些東西,順便請教人生之路該怎么走。他們抽不開身的時候,偶爾會托我去車站把寄來的東西送到大師家。大師覺得過意不去,便給我寫了一個符,讓我隨身帶著,辟邪消災(zāi)。
后來,張嫂要生孩子,讓我?guī)兔ζ鹈?。我好生詫異,我輩凡人如何能跟大師搶飯碗?張哥說,大師幾個月前就去世了。我這才想起,是有好一陣子沒幫張哥送東西給大師了。
我醞釀了好幾天,想了幾個朗朗上口的名字,給張哥發(fā)短信過去,一直沒有回音。孩子滿月時,我才得知用不到了——張嫂在醫(yī)院產(chǎn)房里認(rèn)識了一個新的大師,已花2千元起了個名字。
編輯 家英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