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笑,抑或哭泣;得到,抑或失去。迷惘在這陌生的城市里,尋找熟悉的身影?!}記
因為一場失敗的戀情,愛好攝影的設計師楊炸炸辭去工作,成為一名獨立攝影師,并開始了“愛在北京”拍攝計劃,專門拍攝漂在北京的情侶或者夫妻。如今,整整三年過去了,“愛在北京”轟動了北京,也通過網(wǎng)絡的傳播,撥動了全國各地不少年輕人的心弦。
低潮中找到方向
《北京人在紐約》里有一句經(jīng)典臺詞:“如果你愛他,就把他送到紐約,因為那里是天堂;如果你恨他,就把他送到紐約,因為那里是地獄?!痹跅钫ㄕ磥?,這句話同樣適用于北京,北京是一座讓人又愛又恨的城市,時時刻刻都有平平常?;蛘咿Z轟烈烈的愛情在上演。
出生于山東的獨立攝影師楊炸炸在北京工作生活,三年前,他還是一個平面設計師,現(xiàn)實的壓力逼得楊炸炸只能像陀螺一樣不停地旋轉,攝影還只是他的一個愛好。正在咬牙堅持的時候,相處了五年的女友提出了買房和結婚的要求,楊炸炸賣掉了相機、電腦,借遍了所有的朋友,卻始終沒有湊夠房子的首付……那是一段焦頭爛額、疲憊不堪的時光,終于,楊炸炸把自己的窘迫告訴了女友,請求她再等一等。女友從那時候開始常常沉默,人變得越來越陌生。
后來,女友提出分手,決絕地回了河北老家,楊炸炸想全力挽回這段感情,他辭掉工作,買了當天到女友家的火車票,請求她回心轉意。
楊炸炸滿懷期望而去,卻失望而歸。然而,回到北京后,他依然放不下這段感情,等了幾天,又買了去女友家的火車票,結果依然遭到拒絕。
2009年12月31日,楊炸炸又一次乘火車趕到了女友家,這次女友開口了:“我想換一種生活方式,你等我三年好嗎?如果三年后你還沒有把我忘記,到時候我們再在一起?!?/p>
看著女友哭紅的雙眼,楊炸炸真恨自己沒有能力給女友更好的生活,他含淚點頭,答應了?;氐奖本?,楊炸炸打開抽屜,把火車票放了進去,他數(shù)了數(shù)這段時間往返女友家的火車票,整整三十張……
楊炸炸渾渾噩噩地度過了這個春節(jié),春節(jié)后不久,他就聽到了一個讓人震驚的消息:女友已經(jīng)跟別人結婚了!
楊炸炸的人生進入了最低潮的時期,他變得非常焦慮,每天不是上網(wǎng)就是聽收音機,要不就是看電影,經(jīng)常凌晨一兩點鐘才上床睡覺,不到四點就醒了,醒了后就想出去。這樣度過一段時間后,楊炸炸的腦海中漸漸浮現(xiàn)一個念頭,他曾經(jīng)那么熱愛攝影,他的攝影作品獲得了那么多夸獎,為什么不能把攝影變成自己的職業(yè)呢?同時,他還想拍攝一個主題——“愛在北京”,通過膠片拍攝在北京生活、工作的不同地域的一對對相戀或者已經(jīng)結婚的年輕人,展示北京這座古老與現(xiàn)代雜糅的都市給不同人帶來的現(xiàn)實與非現(xiàn)實的個體認知……
楊炸炸就這樣成了獨立攝影師,雖然沒有知名度,有時甚至一個月都接不到一筆業(yè)務,但決定實施“愛在北京”拍攝計劃后,他忽然感覺很安心,感覺自己找到了方向。
漂在北京的愛情
因為性格害羞不善言辭,最初的幾次“愛在北京”拍攝,楊炸炸很緊張,有一次,他甚至連膠卷都沒放好就開拍了。幸運的是,拍攝對象大多非常配合他。比如有一對情侶,女孩Frida是山東人,男孩木木是法國人,木木雖然非常害羞,很不好意思,但在楊炸炸的鼓動下,卻主動脫光了衣服,變身為“裸?!保瑮钫ㄕㄖ?,這就是鏡頭的力量。拍攝結束的時候,F(xiàn)rida送給楊炸炸一個熱情的擁抱。那一刻,楊炸炸感到一種莫名的滿足。
“愛在北京”拍攝計劃在一點點推進,那段時間,汪峰的歌《北京北京》不時在楊炸炸的心頭響起?!拔覀冊谶@歡笑,我們在這哭泣,我們在這活著,也在這死去;我們在這祈禱,我們在這迷惘,我們在這尋找,也在這兒失去……”是的,鏡頭下的那些男男女女,他們在北京漂泊,在北京相愛,或在北京沉淪,或在北京奮發(fā):已經(jīng)結婚生子的豆瓣紅人,一起開咖啡館的小夫妻,住在胡同里的跨國情侶,在迷笛音樂節(jié)上拍攝婚紗照的情侶,開復古相機店的北漂夫婦……這些流動中的愛情,平凡而又真實,卻又一次次打動著楊炸炸的心。
楊炸炸跟拍攝對象——開復古相機店的北漂夫婦甚至成了很要好的朋友。店老板叫劉洋,25歲,原來做保安工作,妻子叫曹慧敏,27歲,曾是一名護士,兩人認識后不久相愛。劉洋來自農(nóng)村,家里兄弟三個,條件非常差,而曹慧敏來自城市,是獨生子女。盡管家庭條件差距巨大,卻并沒有影響到他們的愛情,他們在遭遇各種意想不到的困難的情況下,卻磨合得愈發(fā)默契。曹慧敏跟著劉洋住過兩年多的地下室,在城鄉(xiāng)結合部又住了四年。后來,曹慧敏去了兩次劉洋家,一次是冬天,劉洋家竟然沒有一塊完整的玻璃;還有一次是夏天,一夜過下來,曹慧敏身上被蚊子咬了滿身的包……原先,曹慧敏的父母非常反對,甚至要軟禁她,但在她大哭一場后,他們不得已做出讓步,如今,他們已經(jīng)徹底地接受了這個對女兒疼愛有加,對自己像親兒子般孝順的女婿。愛情,對于劉洋和曹慧敏來說,已經(jīng)化為生活中的共同擔當。2012年2月2日,他們領取了結婚證,并開了這家復古相機店。
當楊炸炸問劉洋夫婦,相愛多年,最想對對方說些什么的時候,劉洋說:“我希望她可以變得溫柔可人一些,在考慮事情的時候可以顧及親友的感受,有時候她說話的語氣很讓人反感,這點得改。”曹慧敏說:“你以為你有多好??!我希望你的性格也變得更好一些!沒有耐心的家伙!”
楊炸炸是笑著跟這對夫妻告別的,盡管經(jīng)常吵吵鬧鬧,但這就是生活,這就是愛情。
隨著時間的流逝,一組又一組的作品完成了,有的溫馨寧靜,有的看似平淡卻充滿感情,每一幅作品都讓人過目不忘。楊炸炸把部分作品上傳到了網(wǎng)絡上,頓時吸引了一大批粉絲。主動聯(lián)系楊炸炸的情侶越來越多,他們也想?yún)⑴c到“愛在北京”的拍攝中來,成為楊炸炸鏡頭中的主人公。楊炸炸是個很挑剔的人,他一直在發(fā)掘那種世俗愛情,而非表演的狀態(tài)。正因為如此,他的拍攝,一般都是在主人公家里進行的,他非常反感把這樣的愛情生活照,拍攝成寫真集,所以,只要提出在公園、咖啡館等地方拍攝的,他一概謝絕,他需要的是生活氣息濃郁的影像。
畫個不圓滿的句號
不久前,楊炸炸又拍攝了一對情侶,德國人Sam和法國人小野,他們倆是在北京大學中文系古文興趣班認識的,租住在北鑼附近胡同里的小區(qū),房間很小,小到只能放一張床,一個書桌。然而,他們的感情特別好,好到讓楊炸炸很羨慕——這是真正的愛情,與物質毫無關系。
不是所有飄在北京的愛情都能這么純粹。在楊炸炸拍攝的情侶中,有幾對已經(jīng)分手了,有一對在分手后,還找到楊炸炸,讓他把拍攝的攝影作品銷毀,盡管在拍攝前雙方已經(jīng)有了協(xié)議,但是對方銷毀照片的態(tài)度非常堅決,楊炸炸對此感到很無奈。
“愛在北京”的拍攝計劃進行了整整三年,拍攝了三十幾對情侶,用掉了七八十卷膠卷。因為《城市畫報》等諸多媒體的報道,也因為網(wǎng)友的熱捧,“愛在北京”轟動了北京,同時通過網(wǎng)絡在全國年輕人中產(chǎn)生了相當?shù)挠绊懥?。目前,楊炸炸正在運作出畫冊的事情,同時在策劃攝影展,先是北京,然后準備做全國各地的巡展。
“愛在北京”拍攝期間,楊炸炸感慨很深,流動的人更需要愛情,因為身在異鄉(xiāng),需要陪伴。他也是一個漂在北京的人,也同樣渴望愛情,這幾年,盡管也有愛情敲開他的心門,卻無疾而終,他始終沒有找到那個你情我愿的女子。
身在老家的父親,從2010年開始,就不斷地給楊炸炸打電話,讓他回家相親,父親總覺得,兒子沒有結婚,自己的任務就沒有完成,就得繼續(xù)為兒子操心。楊炸炸一次次地拒絕,他希望按照自己的理想生活。盡管已經(jīng)被拒絕了三年,老父親卻比兒子更加執(zhí)著,他要求兒子回家相親的電話,至今還在持續(xù)中。
采訪最后,筆者和楊炸炸進行了這樣一段對話——
筆者:“‘愛在北京’給你帶來了什么?”
楊炸炸:“讓我更加理解了愛情。兩個人的相遇本身就是莫大的緣分,如果能夠在一起,就要努力去珍惜這段緣分。就算哪天分開了,你真的愛了,投入了,努力過了,那你絕對不會后悔,多年以后回憶起它,你依然會覺得它還是那么美麗?!?/p>
筆者:“你對愛情,特別是流浪在北京的愛情的理解和期待?”
楊炸炸:“我始終相信,有一個人正在不遠處微笑著望著我,緩緩地向我走來,那就是我的愛情,只是這一段路要走多久,我還不知道。至于流浪在北京的愛情,我覺得,它要么浪漫得要死,要么完全和金錢掛鉤?!?/p>
筆者:“什么時候會給‘愛在北京’的拍攝畫一個圓滿的句號?”
楊炸炸:“現(xiàn)在就是畫句號的時候了,雖然它并不圓滿。我曾經(jīng)想過的圓滿結局,最后一對應該是我和她,但現(xiàn)在看來,已經(jīng)不可能了?!?/p>
楊炸炸之所以這么說,是因為他和前女友的三年之約已經(jīng)期滿,前女友似乎早已忘記了這個約定,過她自己的生活了。盡管沒有辦法給“愛在北京”畫一個圓滿的句號,但楊炸炸卻已經(jīng)學會享受在北京的工作和生活。每個人都有各自的精彩,在北京這個城市待下去的理由也各不相同,但他們都有一個共同點——強烈地熱愛著生活。楊炸炸也一樣,盡管對這個城市充滿了抱怨,但他和許多北漂的年輕人一樣,熱愛著這座城市,并期待著在這座城市里尋找到自己的愛情。
編輯 陳陟 czmochou@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