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書法史上有幾位樹立新風,開宗立派的先驅(qū),除了眾人耳熟能詳?shù)耐豸酥⑼醌I之父子外。盛唐時代的顏真卿、有清一代的鄧石如都一變其時風尚,以果敢無畏的胸懷,高超過人的技藝另辟蹊徑,開啟書史上的新時代。本文通過比較二人在書法藝術風格上異同,進而深入了解他們的取法,出身等問題,淺析顏氏與鄧氏書風異同的成因,以期在書法實踐中更好地汲取他們的營養(yǎng)。
關鍵詞:鄧石如;顏真卿;書法風格比較
在兩千多年的書法史上,文人士大夫們或得志或失意,或佯狂或隱居,盡管形形色色,但是文人書法一直是書壇主流,傳統(tǒng)的文人書法審美是“二王”父子的晉人風度,趙孟頫的虛和雅致,董其昌的蕭散淡遠,朱耷的奇?zhèn)デ迤?。然而,唐代顏真卿與清代鄧石如的出現(xiàn),在書法史上是具有爆炸性的。
1 淺議顏氏與鄧氏的書法風格
顏真卿與鄧石如都一變其之前的書法審美傳統(tǒng),憑著無畏寬廣的胸懷和出神入化的技藝,開創(chuàng)了影響其后世眾多書家的新書風:顏真卿沒有再完全繼承初唐那種“書貴瘦硬方通神”的文人審美傳統(tǒng),而是創(chuàng)造了“金剛怒目,力士揮拳”的充斥著力量的飽滿之美。蘇軾有詩曰:“顏公變法出新意,細筋入骨如秋鷹”。在他以后,柳公權、楊凝式、蘇軾、黃庭堅、米芾、劉墉、何紹基等一系列的各時代名家多是學顏出身,影響之大可見一斑;那位懷寧布衣鄧石如行走江湖,我行我素地寫了一輩子字,他打破了自秦代李斯、唐代李陽冰以來的小篆模式,摒棄那種描畫式的兩端均勻的所謂篆書中鋒線條,開始強調(diào)篆書的書寫性,一筆一筆地寫,在清代“碑學”興起的大背景下,鄧氏是第一個全面實行“碑學”的實踐者——歷史證明,也是最成功的一個。其后的“碑學”大師,如吳熙載、趙之謙、何紹基、吳昌碩等,皆是受其啟發(fā),或發(fā)揚或繼承鄧石如的某一特點,正如康有為在《廣藝舟雙楫》說到:“篆法之有鄧石如,猶儒家之有孟子,禪家之有大鑒禪師,皆直指本心,使人自證自悟,皆具廣大神力功德,以為教化主,天下有知者,當自知之也?!?/p>
翻看上述兩人的書法作品,鄧石如下筆馳騁,不再教條地奉行“鋒常在畫中”,相反,通過筆鋒的不斷變化,使線條具有圓渾的筋力,婉暢的動勢,追求自然雄健,充滿力量的美感。而顏真卿的書法:“真氣彌漫”“一點一畫,若奮若搏”,一副威武將軍奮勇殺敵,充滿張力的雄偉模樣。南唐后主李煜說顏真卿的字“失粗魯”、“如叉手并腳田舍漢”,文人書家米芾評顏氏為:“為后世丑怪惡札之祖,從此古法蕩盡無遺矣”。——若了解米芾此人,當知他詭譎狡猾,時真時假,他的取法得魯公(顏真卿)之力大矣!無獨有偶,李瑞清評鄧石如:“下筆馳騁,殊乏蘊藉”。內(nèi)閣大學士翁方綱說完白山人(鄧石如)字“破古法”、“不合六書之旨”——他如此說來恐怕是有原因的,鄧氏初入京城時,遍訪京中名家,唯獨沒有拜訪這位。其雖能在一粒芝麻上寫“天下太平”四字,但終是手下“無一筆是自己的”。
顏氏與鄧氏同樣追求具有表現(xiàn)力的雄健自然之書法美,一改古法,開宗立派,遺澤后世。若是細心考察二人的作品及藝術主張,就會發(fā)現(xiàn)他們的不同之處。完白山人一生布衣,藤杖芒鞋,周游四方,是一位完全庶民式的職業(yè)書法家,其在創(chuàng)作觀念上是與文人書風相對的,是對傳統(tǒng)文人書風的“改造和破壞”。而顏真卿畢竟是世代纓胄的士大夫出身,雖然他廣泛地從民間書法吸取借鑒,但是顏真卿的字畢竟有一種宮廷廟堂之氣,對他來說,文人書法是根本。
2 關于二人出身及取法
關于二人的取法,鄧石如在現(xiàn)在看來是比較明確的:少時受家學熏陶,習書法及刻印,雖不合古法,但筆勢渾鶩。后來經(jīng)梁巘介紹,去了南京梅家,遍臨秦漢名碑,這個階段可以說是鄧石如一生的轉(zhuǎn)折點,不管是書藝還是交游,都為后來的成名奠定了基礎。鄧氏的篆書是最受大家公認的,除了繼承“二李”以來小篆的傳統(tǒng)之外,沙孟海認為他吸取了漢碑篆額的特點,而康有為在《廣藝舟雙楫 說分第六》中說:
完白山人之得處,在以隸筆為篆,或者疑其破壞古法,不知商、周用刀簡,故籀法多尖,后用漆書,故頭尾皆圓,漢后用毫,便成方筆,多方矯揉,佐以燒毫,而為瘦健之少溫書,何若從容自在,以隸筆為漢篆乎?完白山人未出,天下以秦分為不可作之書,自非好古之士,鮮或能之。完白既出之后,三尺豎僮,僅解操筆,皆能為篆。
“以隸筆為篆”,其實自漢以來篆書用筆本就有此法,上文所提:漢碑的篆額就是明顯的摻用隸書筆法作篆書,至于《天發(fā)神讖碑》、《袁安碑》、《袁尚碑》就更可以看出這點來。鄧石如靈活運用,給后來的學書者很大影響,啟發(fā)的意義也就不言而喻了。
歷來對忠義之臣顏真卿的書法由來爭論很多,有的認為其字如人,“如魯廟之器,不偏不攲”“忠義本乎天性”,這種憑空出現(xiàn)的說法當然是不可能的;還有的說他是學褚遂良的,盡管平畫寬結的字勢相似,但是顏體的雄偉氣魄與褚體的秀潤仙風一目了然,精神面貌不可一并而論;更有說其學《高植墓志》、《太公望表》、《瘞鶴銘》、《陠閣頌》,等等,這些話語各有各的由來。其實看看魯公的出身和家學會有些許了解:顏氏原籍瑯琊臨沂人,自六世祖顏之推起,世代講究古文字學和書藝,從籀篆到隸楷,從形體到音韻,多所正定,世稱“顏氏字樣”。出身如此,再加上他博學通識,對歷代書跡做過綜合性的研究。沙翁孟海在其《近三百年的書學》一文中講到:
其實,他是無所不學的,他那副雄偉深厚的精神,全從漢碑得來,用筆方法是把鐘繇參入隸體中,換句話說,就是用隸書的方法來寫真書。他是兼有帖學碑學之長的……。
一個“以隸筆為篆”,一個“用隸書的方法來寫真書”,都是摻用了隸書的筆法。但是由于出身、創(chuàng)作觀念等不同,鄧氏一介布衣,對文人審美及創(chuàng)作模式置之不顧,作為平民式職業(yè)書家,他精益求精地完善自己的技藝,力求達到自己心目中那種平實雄健的美感,而并無意于追求文人的蘊藉儒雅;而顏真卿只是明智的向民間書法借鑒:顏氏世代精通文字學和書藝,細究顏體,其中包含了許多民間寫經(jīng)手、抄書手以及南北朝時期的民間碑刻的成分,但是文人書風是他的根本,向民間借鑒是其豐富自己的手段。他這種無所不學的手段,也的確讓人深受啟發(fā)。
3 總結
綜上所述,我們發(fā)現(xiàn):盡管二人的出身、經(jīng)歷、取法等各不相同,然而都能打破成法,啟發(fā)后人,成為開宗立派的大師級書家。究其原因,一者,謂之天分高,具有敏感的藝術洞察力;二者,謂之取法廣,具有兼容并包的雄大氣魄;再加上個人的后天不懈努力,遂有此大成。空說何其輕松!千百年中,只此二人而已!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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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穆孝天.鄧石如研究資料[M].人民美術出版社,1988.
作者簡介:李小帥(1987—),男,山東淄博人,安徽大學2011級美術學碩士,研究方向:書法理論與技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