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首FRONT

魯迅故居門前的遐想

前不久去了一趟紹興。因為魯迅故居免門票，我進去看了看，想起魯迅先生的文章《現(xiàn)在我們怎樣做父親》，文章倡言自由主義的教育觀：“健康的產(chǎn)生，完全的解放?！?/p>

袁宏道云：紹興士子多如鯽。這里的先賢值得崇敬的實在太多，陸游、秋瑾、徐渭等故居都讓我流連忘返，高山仰止，景行景止。

然后又到蔡元培故居，因為要買門票，加上逛得也累了，于是回了賓館。蔡元培是民國首任教育總長，中國現(xiàn)代教育的主要奠基者之一，其在《新教育和舊教育》一文中認為：舊教育以成人的理解強加于兒童，阻礙兒童的自由發(fā)展；新教育則是按照兒童的興趣和個性特點，使兒童順其自然……五四以來的教育觀和養(yǎng)育觀一直在指導著今天的中國人，比如“把最好的給孩子”“尊重孩子的天性”等等。

當然，這也是兩百年以來西方自由主義的教育理論，這種現(xiàn)代主義的教育觀基于人人平等的理念，開啟了現(xiàn)代文明，但沒有意識到：圣賢的智慧與俗人的智慧是有差別的，圣人之心無私欲障蔽，理性清明，能知善知惡，圣賢的話語具有真理的影響力，人們對此當存謙卑受教之心。無論是大人還是小孩。

猶太人的家教智慧正是基于此，孩子一兩歲即要背誦經(jīng)典，舊約里先知的箴言、耶穌的話語從小要死記硬背，這是強制性的，不可以讓孩子完全地解放，至于這兩百年來猶太人的教育好不好，這里就不多說了。

現(xiàn)在的中國人進步了，成了智慧的現(xiàn)代人，不再認為俗人與圣賢有一定的差別，甚至很大度很幽默地說：“孔子，呵呵，那是一個好人?！痹谝恍┥鐓^(qū)的宣傳欄里，也出現(xiàn)過孔子畫像與雷鋒畫像并列在一起。

但古代的中國人敬畏圣賢，認為俗人與圣賢有比較大的區(qū)別，套用尼采的話來說，“人與人的差別，有時比人與猴子的差別還大?！彼裕湃艘v童蒙養(yǎng)正，對于兒童的學習、學習的內(nèi)容都有一定的強制性，《禮記·學記》甚至主張父母或老師可以打兒童，所謂“夏楚之物，收其威也”，“夏楚之物”是黃荊條，俗話也說“黃荊條下出好人”。

甚至在養(yǎng)育上，傳統(tǒng)中國對于嬰兒的強制也是全方位的，不允許“完全的解放”，一歲前稱“襁褓之年”，襁是指條子，褓是指包布。即把嬰兒像粽子一樣捆綁起來，不能亂動。

這樣做好不好呢？最近出版的《兒科學》雜志有份研究報告稱，古老的襁褓讓嬰兒睡的時間更長。在研究期間，嬰兒會沒有拘束地睡幾個小時，之后幾個小時則是用被單緊緊包裹住，以預防他們手腳移動，所有的嬰兒都是仰睡。研究人員進一步認為，包裹能預防腹部的毯子松動蓋住他們的頭，以預防嬰兒猝死。

胡蘭成在《今生今世》里也盛贊襁褓的智慧，他認為，這樣可以讓孩子長得慢。不過，智慧的現(xiàn)代人喜歡孩子長得快，比如我的一位同事、一時尚雜志的主編就巴不得自己女兒8歲盡快成熟。

智慧的現(xiàn)代人也是這個消費時代的主流，要積極加快發(fā)育的步伐，要更多的營養(yǎng)、更多的聲色光影來刺激欲望的盡快成熟，兒童也不甘示弱，一切都在提速，要更快、更高、更強，要盡快成為一個更全面的消費者，生怕慢一步，就搶不到這地球上的殘羹剩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