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芳
春去春又回,梅花報春來,雪飛舞,梅含香,新年到。年是女孩頭上一枝梅;是身上新衣服;是懷里的布娃娃;是嘴上的那串糖葫蘆。
遙遠記憶,翻開那些流水般的歲月,七十年代的年,在眼前閃過,那是個物質匱乏的年代,過年,買糧食要糧票、買布要布票、買雞鴨魚肉都要票,一個要憑票才能買到過年的東西,真難壞了家庭主婦們,于是主婦們八仙過海,各顯神通,展現(xiàn)她們在七十年代特有的才藝大比拼。
小時候我被寄養(yǎng)在外婆家,直到六歲那年才被父母接回家過年,回家后,看見妹妹們顯擺著她們的新衣服,一種失落感爬滿心頭。夜里,夢見外婆趕著金色馬車,捧著美麗的公主服來帶我回去過年,醒來卻兩手空空,我翻遍母親的衣柜,也沒發(fā)現(xiàn)有自己的新衣新帽。于是,我流著眼淚跑到二娘家,找來小姐姐一起往外婆家跑,二娘得知后,追上我們,一手拽住我,一手扯著小姐姐對我說,丫頭,今年和二娘一起過年吧。我無奈地隨著小姐姐一起回到二娘家。
也許母親太忙,也許孩子太多,也許大人們之間有了默契,我不回家,母親沒有找我,我安心地待在二娘家,看二娘做豆腐、蒸饅頭、炒炒米、包餃子。除夕夜,二娘為我鋪上新褥子,抱來新棉被,我和小姐姐躺在暖暖的被窩里,頭挨頭說著悄悄話,直到迷迷糊糊睡去。
清晨醒來,二娘像個田螺姑娘,一夜之間就把過年的東西端出來了,白饅頭點著胭脂紅的印花,水嫩的豆腐還冒著熱氣,香脆的炒米誘得人直流口水。二娘說,丫頭,快起來,換上新衣服,喝炒米水,吃上餃子去給爺爺奶奶拜年掙壓歲錢。看著二娘手中的新衣服,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白底帶著紅梅花的罩衣,天藍色的褲子,平絨紅棉鞋,雪白棉襪,鵝黃的圍巾,我高興地跳起來,才發(fā)現(xiàn)我的母親正和妹妹們笑吟吟站在自己床前。
二娘說,丫頭,為了你的新衣服,你母親趕了一夜功。母親看著我一件件地穿戴起來,眼里閃爍著淚花,母親說,我的丫頭,穿上新衣服真漂亮,像畫中的人兒。妹妹也笑著叫著,美姐姐,我們一起給爺爺奶奶拜年去吧。
去了爺爺奶奶家,屋里早已擠滿了人,有叔伯、嬸娘、哥姐,大家都對著我笑,有塞給我壓歲錢的,有給我裝糖果花生的,一時,自己被突來的濃濃親情所包圍著,不知說啥是好。
奶奶慈愛地撫摸我的發(fā)辮說,我的兒,你回家過年,我們一大家子人都很開心。爺爺笑著對我說,丫頭,看爺爺給你啥好東西,我接過來一看,見一枚圓圓亮亮的東西,母親說,丫頭,快給爺爺奶奶磕頭,這銀元只有最得寵的孩子才能得到。伯伯家哥哥、姐姐們都用羨慕的眼光看著我,爺爺笑著對他們說,等你們長大結婚時,每人一塊銀元做陪嫁,迎娶的紀念。二娘家小姐姐便說,妹妹還小,怎么就給了她,爺爺說,你們誰給爺爺背唐詩、背三字經(jīng),我馬上就給你們。一時大家都笑了,在女孩中,六歲的我能背唐詩、三字經(jīng),也成為爺爺最值得炫耀的資本,而這一切全要歸功當老師的二舅舅。
如今過年,吃的、用的應有盡有,孩子再也不用為新衣煩惱。童年盼過年,盼的是過年的熱鬧;中年盼過年,尋覓的是一年到頭親人間難得的聚會和親情!從臘月八起,喝臘八粥,臘月二十四祭灶、除夕年夜飯、年初一吃餃子再到正月十五鬧元宵,春天的腳步,漸行漸近撲面而來。一年四季為工作忙忙碌碌,很多情況下,對遠離父母的子女而言,和父母,和兄弟姐妹,親戚朋友的見面,可以說是聚少離多。盡管有各種節(jié)假日可以抽出時間匆匆忙忙回一次老家,但終究沒有春節(jié)團聚的溫馨和快意。
人到中年,歲月滄桑,當年的英俊少年,美麗的少女,兩鬢都已染上白發(fā),伴之而來的是子女們一個個長大成人。更能體驗到父母養(yǎng)育的艱辛和付出,方知“不養(yǎng)兒不知父母恩”真為千古圣哲之言!面對父母日漸蒼老的面容和身軀,無端憂思,無言的牽掛就會涌上心頭。過年,《常回家看看》那首歌唱出了天下做子女的心情,同時也唱出了天下做父母的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