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湖

1992年7月16日，焦菊隱導演版《茶館》在北京首都劇場演出。謝幕的時候，在觀眾經(jīng)久不息的掌聲中，一個瘦弱的身影站在舞臺中央，依次向全場每個角落的觀眾深深地鞠躬90°，并顫巍巍地哽咽說道：“謝謝，謝謝大家的寬容和理解！”這個致歉的人就是劇中王利發(fā)的扮演者、時年65歲的著名戲劇表演藝術(shù)家于是之先生。

當時，于是之被查出偏癱，說話已經(jīng)有點口齒不清了，顎部神經(jīng)相當長一段時間不能自控，整天都像嚼口香糖一樣運動。但他憑自己長期的舞臺經(jīng)驗以及堅強的意志，最終演完整場話劇，成功地展示了一位老演員對《茶館》的終極詮釋。不過，畢竟自己的狀態(tài)欠佳，剛才在舞臺上的表演有些小小失誤，所以，于是之特意向觀眾真誠致歉。

有一次，一位記者到于是之的家里采訪。記者將帶來的高檔攝像機等設(shè)備架好，一切準備工作就緒后，這位記者突然提出了一個要求，想請于老坐到書桌前面，然后再擺一副認真讀書的模樣，以此來贊揚于是之老人雖然年事已高，但仍然讀書不輟，“與時俱進”的“事跡”。

記者原本以為，于是之會答應(yīng)他的請求，畢竟這樣做有利于宣傳于是之，提升其形象。誰知，于老斷然拒絕“配合”入鏡。于老態(tài)度堅決地說：“你這是作假，我不能配合你。因為，我最近很少讀書，如果表揚我讀書不止，這絕對是在作假。如果哪天我真的在認真讀書，你們能偷拍到，再表揚我，那么我一定很高興?！甭犃擞谑侵倪@一番話，自作聰明的記者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晚年的時候，經(jīng)常有人請于是之看劇本、提意見。每每這時，于是之都是將劇本仔細地看過兩遍之后，才用鉛筆在上面寫下自己的看法和建議。對此，親朋好友頗為不解。于是之解釋說：“人家寫這些東西，花了那么多的心血和汗水，多不容易呀。如果你只看了一遍，能給別人提出中肯的好意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