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在大學語文教材新詩選篇數(shù)量不足的背景下,筆者思考并嘗試了一種“篇—史—專題”新詩教學法。本文以《斷章》為例,運用發(fā)散性思維,以篇帶史、形成線索,以篇為原點、賞析文本,以面為拓展、引出專題,提升學生的思考能力,引導學生追求“感受-思辨-創(chuàng)造”的更高境界。
關(guān)鍵詞:新詩 斷章 教學法
改革開放以來,大學語文走過了三十年的發(fā)展歷程,出版了不計其數(shù)的教材,是大學語文教學轟轟烈烈在全國普遍推廣的成績。但在教學中由于課時的限制,教材在選篇上的不平衡和不勻齊導致新詩選篇數(shù)量的不足。為了加強詩歌教學的力度,在外界條件還未成熟之際,如何依據(jù)教材而采用適當?shù)脑姼杞虒W方法,使教材能具有開放性的特點,是值得我們考究的問題。下面我們以《斷章》為例,構(gòu)建“篇—史—專題”新詩教學方法,或許能夠給以啟示。
所謂“篇—史—專題”新詩教學方法,即運用發(fā)散性思維,以教材選篇為原點,從縱向展開其對應階段的文學史的回憶并從橫向展開與其相關(guān)的詩學論題,其具體步驟是以篇帶史、形成線索,以篇為原點、賞析文本,以面為拓展、引出專題的新詩教學方法。這就要求教師要有深厚的專業(yè)和學科背景。作為一名長期從事中國現(xiàn)代文學研究的教師,有著學科背景的有力支持,所以在教學中對于詩歌的處理就可能就會更加得心應手些。卞之琳作為我國30年代最著名的現(xiàn)代詩人,《斷章》是他的廣為人知的經(jīng)典篇章?!白x—寫—講—評”這一的傳統(tǒng)方法,是語文教師在教學中常用的方法。然而,如果大學語文教師缺乏學科背景的支撐,在課堂中還僅僅停留在這個過程上,就顯得膚淺而不深入。作為一名大學教師,應該在教學中有一個較高的立足點,不僅能夠鋪陳內(nèi)容,高山仰止,而且能夠旁通古今,俯視全觀。我們?nèi)绾伟堰@首人們熟知的作品講出它新意與深刻,是我們大學語文教師應該追求的
目標。
筆者在講《大學語文》中的《斷章》時,就采用輻射型思維方式,以點帶面,以篇帶史,從舊詩到新詩,從抒情詩到知性詩。新詩的發(fā)生與成立有其背后的社會性因素,同時也還是一個歷史擴張與自我建構(gòu)的過程,在傳統(tǒng)/現(xiàn)代、新/舊的二元對立中,排斥其他的詩歌實踐,從而開創(chuàng)了“另一個審美空間”。新詩的“新”,表現(xiàn)在語言、體式上,新在功能的現(xiàn)代轉(zhuǎn)換上,同時也新在意義和新的美學追求之中:功能的現(xiàn)代轉(zhuǎn)換、詩形(詩體)的變化、閱讀程式的不同、新詩對內(nèi)在主體性的努力等方面都表現(xiàn)出新詩創(chuàng)造性想象對舊詩的瓦解。這些很理論化的東西如何轉(zhuǎn)化為感性的東西,也需要教師用心去處理。在教學中可以這樣展開教學:
首先,把為同學們所熟悉的郭沫若和喜愛的徐志摩的詩拿出來,比如《晨安》和《再別康橋》,請喜好詩歌的同學來朗讀,充分發(fā)揮讀者主體性,學生參與積極性高漲,朗誦富有激情,或抑揚頓挫,或婉轉(zhuǎn)流暢,聲情并茂,詩聲斐然。教師也要充分發(fā)揮指導作用,引導學生在誦讀中體味詩人是如何在音頓、音步、節(jié)奏的安排中造成新詩內(nèi)在的韻律與音樂性,研究字與字間互相共鳴的關(guān)系,體味詩人是如何通過提煉詩歌語言而傳達出為語言所統(tǒng)治的整個感覺世界和新詩的現(xiàn)代意蘊。同時提出問題思考:閱讀和聆聽郭沫若的詩歌感受是什么?閱讀和聆聽徐志摩的詩歌感受又怎樣?
然后,再請一位喜好詩歌的同學來朗讀一首現(xiàn)代派起點詩作——戴望舒《我的記憶》。再問學生:這首詩的情感基調(diào)怎樣。這時同學們忽然發(fā)見原來同樣是新詩,情感的處理卻差距卻如此之大:原來自由體詩一瀉千里的激動的情感的抒發(fā)隱藏起來了,康橋那“彩虹似的夢”也消失了,代之而來的是低回的沉思和對生命的思索,新詩在發(fā)展的歷程中有了如此大的跨越:避免情感的抒寫,追求智慧的凝聚;體現(xiàn)深邃的智性與生動的感性的融合;在平淡中暗示深刻,追求平常與深刻的統(tǒng)一;生活化物象的采取;口語的大量運用;平實的敘述調(diào)子以及戲劇化手法的運用。通過朗讀,在交流討論中理解詩歌主旨,從而提升學生的語言表達能力,引導學生體會詩歌中真、善、美的現(xiàn)代情感體驗,激發(fā)學生關(guān)注自我、關(guān)注生活、關(guān)心人民的意識和情感。
有了這個基礎(chǔ),再把卞之琳放置在新詩發(fā)展的長河中去觀照,突出文藝理論家劉西渭和詩人自己對于詩歌的不同理解。分析意象特征,體味對常見的“風景”的剎那感悟,討論主客體關(guān)系的相對性。此詩的意象是剎那性的,詩人在剎那的觀賞中提煉出八個可相互交叉重疊的意象:即“站在橋上的你”“樓上看風景的人”“橋”“樓”“明月”“窗子”“別人”“夢”。此詩中的第二人稱“你”并非專指,而可泛指所有的你我他,從而具有普泛性的意義。在此詩中,“看”與“被看”“裝飾”與“被裝飾”之間是可隨意互換的,這反映出世間的事物、人物乃至風景都是相互依存、互為主客體的。在世間,任何事物都會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這正是中國式的智慧和禪境的表現(xiàn)。這雖然是一剎那的意境,卻表現(xiàn)出復雜的關(guān)系,在短短的三十四字里涵蘊了深刻豐富的人生哲理。學者、翻譯家李健吾認為,這首詩是在“裝飾”兩個字上做文章,暗示人生不過是互相裝飾,蘊含著一種人生的無奈的悲哀,理解新詩的“知性”之特點,進一步理解現(xiàn)代新詩的“現(xiàn)代性”。卞之琳本人對本詩的理解卻不以為然,他說:“這是抒情詩……是以超然而珍惜的感情,寫一剎那的意境。我當時愛想世間人物、事物的息息相關(guān),相互依存、相互作用。人(你)可以看風景,也可能自覺、不自覺點綴了風景;人(你)可以見明月裝飾了自己的窗子,也可能自覺不自覺地成了別人夢境的裝飾?!庇终f:“我的意思是著重在相對上?!睂τ谧约汉驮娙说姆制?,劉西渭先生又說:“我的解釋并不妨害我首肯作者的自白。作者的自白也并不妨害我的解釋。與其看做沖突,不如說做有相成之美。”實際上,無論是詩人所自陳的“相對”,還是李健吾所指出的互相“裝飾”,都是對于“確定性”的消解。
這又如何解釋呢?“你站在橋上看風景”,這里的“你”,無疑是在從確定的主體視角觀看“風景”,有著一定的“確定性”或“主體性”;而在“明月裝飾了你的窗子”這一詩句中,“明月”在“向你”或“為你”而存在,這里的“你”,無疑亦有著明確的“確定性”或“主體性”。很顯然,該詩兩節(jié)中的首句,都顯示出某種確定性的“喜悅”。而每節(jié)中的第二句,卻又是對“確定性”的消解?!翱达L景的人在樓上看你”“你裝飾了別人的夢”,“你”在首句所獲得的“確定性”與“主體性”,卻又被這兩個詩句所“相對化”與“客體化”,“確定性”的“喜悅”演變?yōu)椤跋鄬π浴钡摹氨А?。如此種種,卻又落入了“詩人”的“觀看”之中,詩作以“你”這樣的第二人稱寫成,又使前面的一切落入了另一重的“相對”。從這首詩中,我們無疑能夠領(lǐng)略到悲哀、感傷、飄忽、空寂與凄清的復雜情緒。但另一方面,如果我們能從這首詩中領(lǐng)悟到宇宙萬物包括現(xiàn)實人生息息相關(guān)、互為依存的哲理性思考,卻又能夠獲得某種人生的欣慰……短短的四行詩句,給了我們相當豐富的感受與啟示!對劉西渭先生和卞之琳的辯白該怎樣看呢?優(yōu)秀詩作的深層意蘊是不可窮盡的。因為凡優(yōu)秀詩作都不是平面展開的,而具有多個層面,這不同層面之間又互相交織與折射,從而使詩歌衍生出不同的含義來。正像一道包含有無窮解的方程一樣,每個解都是方程自身所具有的,而不是出于解題者純主觀的想像。同時這種不可窮盡性也只有在讀者的審美活動中才能顯示出來,不同的讀者讀同一首詩,由于生活環(huán)境、文化傳統(tǒng)、藝術(shù)觀念、鑒賞心境等的不同,會形成不同的審美期待,從而在詩歌中會有全然不同的發(fā)現(xiàn)。這樣說來,卞之琳先生的自白我們當然應重視,我們把這首詩的主旨解讀為表達一種哲學上的“相對”觀念,便是充分考慮到卞之琳先生的自白的。那么對此詩的理解是否還可以有不同于詩人的見解呢?當然可以。作者未必然,讀者未必不然。劉西渭先生透過詩中的兩個“裝飾”,悟出了詩中蘊含的“說不盡的悲哀”,也盡可以有他的自由。正像劉西渭所宣稱的:“詩人的解釋可以攆掉我的或者任何其他的解釋嗎?不!一千個不!幸福的人是我,因為我有雙重的經(jīng)驗,而經(jīng)驗的交錯,做成我生活的深厚。詩人擋不住讀者。這正是這首詩美麗的地方?!边@樣不給出只求一面的分析理解,而是給出讀者與詩人的對于詩篇的理解差異,從而體會讀者之于作品的開放性閱讀;也可以由此展開聯(lián)想引出余光中《連環(huán)》一詩,培養(yǎng)學生的聯(lián)想力和思維力,開闊視野,輻射相關(guān),同時也讓學生進一步感知詩無達詁、個性化解讀這種閱讀特點。
最后,在賞析完詩篇后,我們可以形成一個“新詩從抒情到知性的轉(zhuǎn)變”詩歌專題。專題可以在課堂上展開,也可以以講座的形式對更多的學生講授。專題突出思想性,提升學生的思考能力,引導學生追求“感受—思辨—創(chuàng)造”的更高境界。在同學們的讀詩積極性被充分調(diào)動起來后,為使教學能夠促進學生詩歌素養(yǎng)的培養(yǎng),我在教學中還常常推薦詩歌理論論著及課下閱讀詩篇。比如《中國現(xiàn)代主義詩潮史論》《中國新詩的現(xiàn)代性》《三秋草》《中國新詩名篇鑒賞辭典》等。推薦
這些書目,不僅使學生在課下養(yǎng)成慣于閱讀的良好習性,提升學生的詩歌鑒賞與審美力,而且為學生養(yǎng)成學術(shù)積累提供方法與訓練,進而培養(yǎng)出學生相對沉靜的心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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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 者:王淑萍,碩士,河南財經(jīng)政法大學文化傳播系教授,主要研究方向為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
編 輯:魏思思 E-mail:mzxswss@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