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xué)者與小腳婦的蜜月

江冬秀自有其優(yōu)點，其容貌，也非人們傳言中的“長相平平”。即便是中年時的照片，她的外貌也算得端莊秀麗，氣質(zhì)也有大家閨秀的恬靜穩(wěn)重。因此，她與胡適也是有過“蜜月”的?；楹笠荒辏阍诤傅氖谝庀码x開家鄉(xiāng)來到北京陪伴胡適。他們曾出雙入對，一起逛琉璃廠，出入古董店，去前門大柵欄購物、看戲。

江冬秀還有一個對胡適而言十分重要的特長，那就是能做一手非常美味地道的徽州菜。每逢節(jié)日和朋友聚會，江冬秀都很讓胡適“長臉”。每回不論來多少人，江冬秀都能讓每個人吃得開心盡興，以至于江冬秀最拿手的“臘八粥”也成了胡適朋友間打賭的“信物”。 江冬秀待胡適的朋友，也是熱情周到的，那些單身朋友，常來胡家打牙祭，江冬秀也從來不嫌煩累。

江冬秀還頗具俠義之氣。當(dāng)年梁實秋欲與結(jié)發(fā)妻子離婚，江打抱不平，自己到法庭為梁妻出頭辯護(hù)，竟然還贏了官司。江冬秀還是無神論者，胡適曾夸獎她：“不迷信、不看相、不算命、不祭祖先。她的不迷信在一般留學(xué)生之上?！?/p>

盡管江冬秀有大家所不熟悉的諸多長處，但胡適與她的婚姻，早年還是悲多于喜。最根本的區(qū)別，就在于兩人的心胸見識，全然不同。胡適待人以仁，無論是“達(dá)則兼濟(jì)天下”還是“窮則獨(dú)善其身”，都不怎么在意自己的得失，卻十分注重學(xué)識砥礪、心靈相契。性情強(qiáng)硬固執(zhí)的江冬秀，卻一早將胡適看成了自己的私有財產(chǎn)，不容半點出軌。

兩人的差異，隨歲月日久逐漸顯露。

對情敵“趕盡殺絕”

在對待胡適的“桃色新聞”時，江冬秀形同潑婦、不依不饒，全無大家閨秀該有的分寸意識。徐志摩曾寫詩取笑，說胡適于江冬秀之外不敢有外心：“隱處西樓已半春，綢繆未許有情人。非關(guān)木石無思意，為恐東廂潑醋瓶。”不過仰慕、敬重胡適的女子頗多，胡適因家有悍妻，便如柳下惠般自持甚穩(wěn)。但他畢竟是血肉之軀，也有七情六欲，當(dāng)然也就有魂不守舍之時。其間最有名的，就是他與曹誠英的一段戀情。

胡適與曹誠英相識于自己的婚禮上，曹誠英是江冬秀的伴娘，年輕俊秀、溫柔甜美。胡適作詩《怨歌》記述與曹的愛戀，“還君明珠雙淚垂，恨不相逢未婚時”。1924年，胡適和曹誠英的關(guān)系已為親友所知，曹誠英也懷了孩子。為情所動的胡適便向江冬秀提出離婚，江冬秀聞言即刻從廚房中拿出菜刀說：“離婚可以，我先把兩個孩子殺掉?！贝伺e嚇得胡適斷了離婚的念想。胡適便讓曹誠英墮胎，稍后送她赴美留學(xué)。

江冬秀的兇悍，還沒有就此打住。后來曾有人給留學(xué)歸國的曹誠英介紹男友，兩人相處甚好，但即將結(jié)婚時江冬秀橫插一杠，將曹的往事添油加醋抖落給男方的父母家人，生生破壞了此樁婚事，此事傳開后也破壞了曹誠英一生可能會有的幸福。曹誠英曾為此事出家，后來在兄長的苦勸下才還俗，但她已心如死灰，從此不涉情事。聰敏靈秀的曹誠英日后成為了中國第一個農(nóng)學(xué)女教授，在個人生活上，卻是孤單至死。

江冬秀本心的不善，由此可見一斑。在此事上，她確有“可憐又可恨”之處。

晚年逐漸達(dá)觀

每一個人在不同的階段，或許會是全然不同的人。越近晚年的江冬秀，越回歸大家閨秀的大氣。

胡適1938年任駐美國大使后，曾給江冬秀寫信：“現(xiàn)在我出來做事心里常常感到慚愧，對不住你。你總勸我不要走上政治路上去，這是你幫助我?！苯阍诮o胡適的信中說：“再不要走錯了路，把你前半身的苦功放到冰泡里去了，把你的人格、思想，毀在這個年頭上?！?947年蔣介石力勸胡適出來任職，江冬秀則規(guī)勸他“千萬不可做官”。

在胡適的情事上，她也逐漸沉靜端然。胡適在美國的“柏拉圖情人”韋蓮司臨終前將自己與胡適的來往信件全部寄給當(dāng)時身在臺灣的江冬秀，江也不負(fù)所托，參與了胡適與韋蓮司書信的整理工作。

胡適辭世后，臺灣出版胡適遺著10卷30冊，江冬秀作序，首語為：“胡適身前一切都可模糊，唯在書桌做學(xué)問極為認(rèn)真?！睆倪@句話， 江冬秀于胡適的意義，似乎又得“另當(dāng)別論”。

胡適的遺書，或許是一種交代。其第五條為“我把我的財產(chǎn)，無論動產(chǎn)或不動產(chǎn)，無論存在于何處，所有其他部分，余剩部分，遺留部分，交付并遺贈給我的妻子江冬秀……”

曾給胡適做“口述實錄”的唐德剛曾說：“國人一提到胡適之的小腳太太似乎都認(rèn)為胡博士委屈了，但是有幾個人能體會到，他是中國傳統(tǒng)的農(nóng)業(yè)社會里，‘三從四德’的婚姻制度中，最后一位‘福人’。”

或許，唐德剛說的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