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鵬

摘要：有關(guān)有效教師的研究，從最初的著重教師人格特征，到后來注重教師的教學行為，再到現(xiàn)在注重教師心理特征的過程，前后經(jīng)歷了100多年。本研究對臺灣一位高校通識教育教師進行個案研究，分析其作為有效教師的心理特征。研究發(fā)現(xiàn)，該教師在對教學的熱情、對學生的尊重、創(chuàng)設(shè)問題的情景等方面具有較高水平。

關(guān)鍵詞：有效教師；通識教育

中圖分類號：G642.0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1-0568（2013）29-0181-03

近年來，通識教育在很多高校進行得如火如荼。因而，探尋一種能夠?qū)⑼ㄗR教育講授得好的教學方式就顯得非常重要。通識教育因其面對的是跨學科的學生，傳授的是跨學科的知識，培養(yǎng)的是完整的人，所以其教學顯得更加復雜。

然而，如何培養(yǎng)教師具有有效講授通識教育課程的能力，目前在我國還沒有系統(tǒng)的研究。本研究以一名在臺灣講授通識教育的教師為研究對象，對其進行了個案研究。這位教師服務于臺灣一所知名院校，該校學生數(shù)位居臺灣第二，該教師被學生和同行同時認為是有效教師。

一、有效教師的概念

有效教師即能夠進行有效教學的教師。有效教學，也有人稱之為優(yōu)秀的教學、成功的教學，其理念源于20世紀上半葉西方的教學科學化運動。特別是受美國實用主義哲學和行為主義心理學影響的教學效能核定運動之后，這一概念頻繁地出現(xiàn)在英語教育文獻之中。關(guān)于何種教師才能稱之為有效教師，自有效教學觀念提出以后，人們一直在探索。有效教學并不是指某一種教學行為，在特定情境下并非有效的教學行為在其它情境中有可能變得非常有效。筆者認為，有效教學應是一種判定標準，即判定一種教學是不是可以促進學生的學習，促進學生獨立思考的能力，促進教學目標的達成。

二、研究方法

選擇模范的教師進行個案研究，可以讓我們看到一些可能性。本研究采取質(zhì)性的個案研究法，目的在于透過個案真實、豐富的經(jīng)驗來探討有效教師應具有何種特質(zhì)。本研究以立意取樣的方式，選取一位優(yōu)秀大學通識教育教師為個案。選擇該教師的原因有二：一為該教師歷年學生評教分數(shù)較高，且被評為優(yōu)秀教師；二為該校教師與學生推薦。

1.研究對象

王老師（化名），畢業(yè)于臺灣某知名高校，男，身材偏胖，不惑之年，助理教授，博士。在其任教學校教授《職業(yè)倫理》課程，該課程為該校通識教育課程。王老師高中第三年休學在家自行復習，后考入臺灣某知名高校，本科畢業(yè)后曾赴美國準備接受研究生教育，后因經(jīng)濟壓力回到臺灣從事對外貿(mào)易工作近10年。后來發(fā)現(xiàn)，自己更喜歡讀書，于是回到大學母校繼續(xù)進行研究生學習。研究生畢業(yè)后從事大學教學工作，已有8年教學經(jīng)驗。

2.資料收集

資料收集主要采用訪談和課堂觀察的方法，對個案教師進行深度訪談，觀察教學現(xiàn)場，并輔以對其學生的訪談。研究者對該個案教師進行了2次訪談，每次時間2個半小時，課堂觀察2次（參與觀察，研究者作為一個學生進入教學情景，與其他學生一樣回答教師提出的問題，按照教師的安排上課），每次2個小時。訪談時間均在課堂觀察后立即進行，以避免由于時間的流逝導致個案教師對其課堂所發(fā)生狀況記憶模糊等情況的發(fā)生。教學觀察與訪談都進行了錄音，并轉(zhuǎn)為逐字稿，成為分析的文本。

三、研究結(jié)果分析

1.教師心理特質(zhì)

（1）充滿熱情。王老師不僅對自己的學科充滿熱情，也對教學充滿了熱情。①對學科的熱愛——“有門檻的樂趣”。王老師因為“想學哲學”而選擇在工作一段時間后繼續(xù)讀書，他認為哲學是不少學生“完全不知道的世界”。同時，王老師也表示，雖然這個世界“很大，很好玩”，但它也是有“門檻”的，這個“門檻”就像他“因為跑不動而永遠沒有辦法享受馬拉松的樂趣”一樣難以克服。然而，王老師同時也認為，這個“門檻”是可以通過努力來跨越的，當跨越之后就會發(fā)現(xiàn)，“原來我能讀書，原來讀書這么好玩?！雹趯虒W的熱愛——“在自己進步當中，幫人家進步”。王老師并不是在“一個暑假之間搖身一變成為教師”的，他的父母均為教師，他受他們影響很大。王老師做過別的行業(yè)，當時的物質(zhì)生活比其父母優(yōu)渥很多，但因為“喜歡做教師”而最終選擇了這個行業(yè)。王老師還表示，他并“不是因為想找一份穩(wěn)定的職業(yè)而作教師的”，教師這個職業(yè)真正吸引他的是可以“在自己進步當中，幫人家進步”。王老師看到學生進步自己是開心的，因為他認為那是他的“業(yè)績”，是他“該做的”，是理所當然的。

（2）教學的信念——“務實”。老師相信學生“沒有那么壞”，他們只是有時候“說話沒大沒小”，“習慣不好而已”。王老師認為，對待學生首先要“忍”，要“務實”，“忍”之后就需要解釋，學生“習慣不好”，所以才需要教師去教。

對于教學，王老師說不應該“把姿態(tài)放得太高”。他認為，好的教師“不應該站在講臺上告訴學生自己比他們棒”，因為教師很多方面比學生棒是“理所當然的”。一個好的教師，是應該“站在學生旁邊”，了解學生并促進學生進步的教師。同時，他認為不能夠忽略教師“自己也要進步”，因為如果只是幫助學生進步，就會變成是“站在上面拉學生的人”，而不是在“學生背后推著學生進步的人”。

同時，王老師也認為“緣分”是一件很重要的事。他說很多學生“對學習沒有興趣”，這并不表示這個學生是應該被否定，只是學習和這位學生的“緣分沒有到”，而教師的責任就是要“了解為什么學生對學習不感興趣”，然后協(xié)助這位學生找到他和學習的“緣分”。

（3）尊重學生——“先生，女士”。研究者在進行王老師教學現(xiàn)場觀察時，發(fā)現(xiàn)教室里所有學生沒有一個在上課時吃東西，同學之間也沒有交頭接耳。在提及這一現(xiàn)象時，王老師認為這是“尊重”的結(jié)果。他認為“教室里面尊重這件事情是同學們非常特殊的感受”，學生和教師之間應該“彼此尊重”。王老師一開學就會要求學生和自己“共同尊重這個（教學的）場合，這個事業(yè)，這個場所”，他通常會叫學生“某某先生”，“某某女士”，他認為如果教師當學生“是大人，他就會變成大人”。

在上課放教學影片時，王老師發(fā)現(xiàn)教室里有幾位學生在睡覺，他并沒有嚴厲斥責，只是默默地從后門進入教室走到睡覺的學生旁邊，遞給他們一人一個口香糖。王老師在后來的訪談中解釋說：“剛才那些睡覺的學生，我拿口香糖給他吃，一個很辣的口香糖。他會不好意思?！蓖趵蠋熯€說：“我罵你也是個辦法，有用么？他們從小給人罵到大，有用早就有用了。應該把他們當大人，尊重他們。”

（4）通識教育的目標——“通人”。王老師說他希望教出來的學生是“一個健全的人，一個好人”。他舉了一個例子說，“美國有一個人叫喬丹，這人是頂級籃球運動員，可這個人可以打職業(yè)棒球”，他說“從事專業(yè)工作太久往往旁的事情你都不會”，但喬丹卻是“一個使用身體的通人，達人”，這個“通”，就是通識的“通”，他希望學生使用自己的頭腦也是“通人”，這就是一個人與專業(yè)人的相通，“一個通人可以去做個水泥匠，同時也是一個好爸爸”。

2.有效教學行為

（1）重視引發(fā)學生學習動機——“讀大學干嘛”？因為，“通識教育是臺灣規(guī)定學生必須選的”，因此在王老師看來，通識教育引發(fā)學生學習動機是“極端重要”的。這種課學生“不得不選”，學生因為“需要這個營養(yǎng)學分”才來選課。王老師面對這種情況采取的策略是，“把事情想到最差”，“你全部來混，全部不想上課，那我就說學逗唱都用上，來引起你的動機。你開始真地有動機，我就賺到了，因為我原來的預期是零?！?/p>

在具體教學方法上，王老師采取蘇格拉底產(chǎn)婆術(shù)，引發(fā)學生自主的思考。例如，在每學期第一節(jié)課引發(fā)學生上通識教育課程的動機時，王老師是這么做的：

王老師：我通常第一個問什么？你為什么坐這？不知道？這堂課教什么？不知道。這堂課名字可能知道。這堂課教學大綱公布上網(wǎng)，看到?jīng)]有？沒看過。第二次我問得更狠，你干嘛讀大學？我就這么狠，我為什么呢？讀大學干嘛？臺灣的高教育水準的失業(yè)率是最高的，薪水是最不合理的。你干嘛還讀，你干嘛不走，你坐著干嘛？我就這樣問，你還不走？浪費時間，你為什么要坐在這里。他們會說，學一個專業(yè)知識將來工作比較好找。那我就找東西給他看啊，“誰給你講比較好，沒有比較好，你還不走，你坐著干什么？我真地就這樣問?！?/p>

研究者：那他們應該會懵掉。

訪談者：傻眼啦，這個教師有毛病，我逼他們想什么，你為什么讀大學，讀大學是干什么，你干嘛讀大學，你要賺錢，別處發(fā)財比較好，這不是發(fā)財?shù)牡胤?。專業(yè)知識沒有錯。我慢慢讓他們覺得，這樣思維才好。專業(yè)知識之外，第三個主題出現(xiàn)了：“專業(yè)知識之外為什么還要麻煩你修35個學分的通識課，為什么？原來你不只是一個專業(yè)人，你還是個人。人還需要去知道許多事情?！?/p>

王老師表示，他“一直在用問題引起大家的學習動機”。他在問學生“想知道的事”，在談學生“好奇的事”。通過“多年的教學經(jīng)驗”， 王老師總結(jié)出，學生“身邊的事”、“經(jīng)歷過的事”是最能引發(fā)他們學習動機的。

（2）身邊的事就是教材——“驍勇善戰(zhàn)的獵狗”。王老師的課沒有教材，他認為學生應該是“一只驍勇善戰(zhàn)的獵狗”，自己在原野上獵食，而不是“被人豢養(yǎng)的”寵物狗，只等主人喂罐頭。他想要學生從課堂上帶走的“不是知識，而是能力”。

王老師不用教材的原因，另一方面是因為他認為如果給學生一張講義，他們就會“覺得你考試就要考這個，這樣就會使學生失去許多學習的機會。”

如王老師所說，他并沒有固定的教材。他每節(jié)課講授的內(nèi)容都幾乎取材于最近的新聞、焦點事件等，以這些為基礎(chǔ)，做道德兩難的分析。

在研究者觀察的兩節(jié)課上，王老師分別以“范跑跑”、不公平交易的咖啡、阿姆斯特朗、愛因斯坦、臺灣某知名企業(yè)、臺灣當?shù)厥录⑷宋锏葹榛A(chǔ)進行教學，以求貼近生活。

（3）依學生水平進行教學——“做著學”。王老師所教授的課程屬于哲學范疇，普通哲學晦澀難懂，而王老師的看法則是讓學生具有基本的哲學思維。他認為，可以通過一定的方法讓每一個學生學習哲學。他認為，學習哲學有兩種手段，一種叫做“讀著學，像哲學系一樣，讀經(jīng)典，讀古文，查字典”；另一種叫做“做著學”。他認為“讀著學”是哲學科班出身的人學哲學的方法，而“做著學”則是普通人學哲學的方法。

（4）讓學生帶走能力——“道德兩難”。王老師認為，他所教的通識課程的判準不在于讓學生“帶走知識”，這門課的教學目的是“請學生帶一種能力走”。這種能力就是“反思”。王老師認為一個“答案”、一個“原則”總有不好用的時候，而且越用會變得“越笨”。因此，王老師上課有一個重要的切入點叫做“兩難”，“做也對，不做也對；做也錯，不做也錯”：

王老師：“我每次上課，就好像每次打籃球教師都耍你，你老是搶不到教師的球，久了以后隨便給你個人你就搶到球了。所以我說我的課，不是請學生帶走知識，我請他帶著鍛煉好的能力走，我用什么鍛煉他？兩難！”

四、結(jié)論與討論

王老師的教學之所以是有效的，主要有以下原因：首先，他成功引起了學生的學習動機。通過不停的發(fā)問，讓學生認識到普通事件中所存在的問題，這些事與學生密切相關(guān)，學生自然有興趣去探求這些問題背后的原因。其次，王老師創(chuàng)設(shè)了一個安全的學習環(huán)境。這個環(huán)境使學生感到自己被尊重，在這個環(huán)境中回答問題即便不對也不會被責難，這個環(huán)境允許學生有自己的觀點。這樣的環(huán)境使得學生在有了學習興趣以后，可以沒有障礙地進行思考，無需顧慮自己的想法是不是太過幼稚，是不是有欠妥的地方。再次，王老師引入道德兩難法，通過不斷的質(zhì)疑來引發(fā)學生的思考。王老師并不認同事情有絕對的對或錯，思考的角度不同便會造成不同的結(jié)果，因此不能說學生的答案是完全正確的或錯誤的。同時，他也要求學生學會這個方法。這樣，在這門課結(jié)束后，學生可以自己進行哲學的思辨學習。最后，王老師非常關(guān)心學生，他每次上課之前都會跟學生聊天，之后再進入正題進行教學。在現(xiàn)場觀察時，王老師有一節(jié)課在上課前給大家展示了一封郵件，內(nèi)容是該校為了幫助貧困學生能夠順利地學習，特別設(shè)置了一些金融補救措施。王老師提醒學生注意這些通知，在需要的時候可以得到一些幫助。歷年的學生評教和學生成績都證明了王老師的教學是有效的，同時也是深受學生喜愛的。

然而，在對王老師的學生訪談時，學生表示王老師的課堂很有趣，可以學到很多東西，引發(fā)了自己獨立的思考。與此同時，當問及學生學到了什么的時候，很多學生思考許久后卻回答不出?？梢?，學生并不知道獨立思考本身就是這堂課的目的，他們?nèi)耘f將具體的知識當作自己的學習目標。究其原因，研究者認為，很有可能是因為現(xiàn)在的教育制度讓學生認為只有實際的知識才能回答“學到了什么”這樣的問題，而不知道學習到“如何學習，如何思考”，也是學習本身的目的。

有效教學發(fā)展到今天，并不是指簡單的某一種教學行為，也不是指具有某種特質(zhì)的教師，而應是指在特定的教學情境下，應用適當?shù)慕虒W策略，成功引發(fā)學生思考，幫助學生學習的教學。研究者想強調(diào)：沒有一種教學方法或教師特質(zhì)是適合所有教學情景的，王老師的特質(zhì)、方法也不可避免地有其場域的局限性。但作為范例教師，還是有值得參考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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