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解
2012年的最后一天,羊城寒風瑟瑟,卻又陽光明媚。我獨坐在書桌前,開始為素未謀面的你寫下這些文字。也許瑣碎,也許遙遠,但至少足夠真誠。
——題記
前些日子突然接到《求學》編輯的約稿,讓我寫寫“對夢想的堅持”或者“求學路上的故事”。身為一個80后大齡屌絲男青年,這讓我突然間有些惶恐——八年前的高三故事對如今的小朋友們還會有多少吸引力?更麻煩的是,在大學畢業(yè)后的第四個年頭,我還能回憶起那些曾經(jīng)的夢想嗎?
在構(gòu)思這篇文章的時候,我剛剛搬進夢想中的新居不久。這是一套高層小公寓,擁有兩個南向的大飄窗,以及客廳里兩米高的大書架。在羊城氣溫驟降的年末午后,遼遠的陽光透過窗戶,斜斜地打在大書架上,帶來些許暖意。
這樣的日子,實在太適合回憶。八年前的我,也曾有過無數(shù)個這樣的午后,在埋頭苦讀之后,陷在書桌前的椅子里,望著陽光想象著自己的未來。所不同的,只是那時的我是一個苦悶的“偏科生”,想象中的大學宛如世界彼岸的象牙之塔,可望而不可即。
高一結(jié)束的時候,我以年級排名五百多名的成績,毫無懸念地進了被重點班班主任諷為“差生天堂”的文科班。盡管經(jīng)過高二整整一年的懸梁刺股,我仍舊在全班十五名的位置上徘徊,而按照我們學校歷年的高考排名經(jīng)驗,這只是一個能勉強上二本的成績。
我并不是一個沒有夢想的人。在聚集著藝術(shù)生、官二代和富二代的文科班里,我大概算得上最努力的那一類人。在初三突然覺悟奮發(fā)數(shù)月擠進那所全市最好的省重點高中之后,我曾經(jīng)站在當年高考的榮譽墻前,發(fā)誓三年后要讓自己也成為其中一員。
問題在于,從初中就已經(jīng)落下的數(shù)理化早已成了我的阿克琉斯之踵。在紛繁涌來的眾多新知識面前,薄弱的基礎(chǔ)讓我應(yīng)接不暇,掛一漏萬。在我們那所以升學率為頭等大事的省重點高中,三年的課程被壓縮在兩年里完成,然后在最后一年進行系統(tǒng)性的全面復(fù)習與應(yīng)考準備。加速進行的日常課程占去了我絕大多數(shù)的時間與精力,為過去荒廢的基礎(chǔ)補漏幾乎是一項不可能完成的任務(wù)。
就是這樣,盡管我的歷史和地理始終是班里的頭幾名,作文也常常被老師當作本年級的范文,但每次大考排名中卻總是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些數(shù)學和英語拿高分的同學將我遠遠拋在身后。
多年以后,突然走紅的《老男孩》里這樣唱到:“夢想總是遙不可及/是不是應(yīng)該放棄/花開花落又是雨季/春天啊你在哪里……”雖說筷子兄弟唱的主要是朦朧的初戀,但這幾句歌詞卻立馬喚起了我這個老男孩對那段苦悶歲月的回憶。
如今回望,再大的風雨其實都不過是過眼云煙,少年眼中難以撼動的大山也就是略微高一些的土坡。我無意在這篇文章里講授什么化腐朽為神奇的學習大法,因為八年前的學科知識和復(fù)習方法或許早已過時。更何況,這個世界上并不存在逆轉(zhuǎn)成績的速成秘技,問問你身邊成就優(yōu)異或進步迅猛的同學,大概能得到更為有效的答案。
于我而言,咸魚翻身的經(jīng)驗無非就是扎扎實實地補課,以及背后支撐自己能夠靜下心學習的信念與夢想——事實上,比那些個人化的方法論更為重要的,還是能夠支持你堅定前行的夢想。正是不曾動搖的夢想,才讓我在看不到成績反彈曙光的漫漫長夜中依舊能堅持默默努力。
說到夢想,一本名為《變化——1990年~2002年中國實錄》的書是不得不提的。這本由人民日報社主任編輯、主任記者凌志軍寫的斷代史大氣磅礴,恣意汪洋,極大地開闊了一名高中生的眼界。正是這樣一本“閑書”,讓我萌生了讀新聞系做記者的念頭,并將新聞專業(yè)位列國內(nèi)前茅的人大、復(fù)旦、武大等高校作為高考目標。
在我的故事里,《求學》也是繞不開的幸運星。高中知識已經(jīng)淡忘的今天,我依然記得當年我在《求學》上看到的兩篇勵志文章:《高五生上浙大》和《我的光榮與夢想——一個少年作家高考圓夢的艱辛旅程》。
這兩篇文章中,前一篇讓長期看不到補課效果的我焦慮大減——既然有復(fù)讀兩年考上浙大的先例,我為什么就不能淡定地等待自己的春天呢?整個高三,我和幾位同樣偏科的同學一起參加了數(shù)學和英語老師在家里辦的補習班?;蛟S是因為我的心態(tài)最好,在高三最后階段的一系列統(tǒng)考中我的兩門弱勢科目分數(shù)加起來提升了差不多五六十分,我的數(shù)學甚至從當初勉強及格到高考時竄上了130分。
后一篇,則更奇妙一些。我以文史科目為強項,但從未指望自己能像著名的偏科生韓寒以及這篇文章的作者胡堅那樣,通過諸如“新概念作文大賽”之類的“旁門左道”實現(xiàn)大學夢。沒想到的是,最后我在高考中成績爆發(fā),竟殊途同歸地進了胡堅就讀的武漢大學文學院。
上了大學之后,我才知道當初讓我雄心萬丈的“光榮與夢想”一詞,來自美國記者兼作家威廉·曼徹斯特的名著《光榮與夢想——1932~1972年美國社會實錄》,而當初震撼了自己的《變化》是《光榮與夢想》影響下的同類著作。
也同樣是在櫻花爛漫的武大校園里,我報讀了新聞學的雙學位,重拾這個最初填報志愿時放棄的專業(yè),然后在一系列的實習與實踐之后明確了從事傳媒行業(yè)的理想。再然后,我通過校園招聘進了號稱國內(nèi)新聞界“黃埔軍校”的南方報業(yè),真的成了一名記者。
如今,信馬由韁地寫來,那些曾經(jīng)巨大的苦悶與喜悅似乎都已是波瀾不驚的故事。過去的2012年,我剛剛拿到了廣東新聞獎和中國新聞獎。在得知作品獲獎的那一刻,我突然有些恍惚,因為這些所謂的業(yè)內(nèi)最高獎,好像還沒有當初拿著大學錄取通知書站在高中榮譽墻前讓人激動。
可是,又有什么好激動的呢?只要足夠努力和堅忍,總能夢想成真。而最初的夢想實現(xiàn)之后,你才會發(fā)現(xiàn)所謂的“光榮”背后,還有更大的世界,還有更多值得你去繼續(xù)努力與奮斗的新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