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意象是中國古代詩學的核心范疇。《詩經(jīng)》中出現(xiàn)的愛情意象，一方面營造了惝恍迷離的意境和溫情脈脈的愛情氛圍；另一方面，這些愛情意象也展示了可貴的自然美和人性美。總之，這些愛情意象充滿了坦誠真摯的情感，蘊含了婉美的韻味，具有較高的審美價值，為中國古代文化留下了情感的光輝。

關(guān)鍵詞：《詩經(jīng)》 愛情 意象 審美價值

《詩經(jīng)》記錄了西周初至春秋中期人們的生產(chǎn)生活狀況和社會風貌，是我們?nèi)A夏民族文化藝術(shù)與人文精神的盛大寶典。作為一個詩歌的舞臺，《詩經(jīng)》承載了極其壯闊的文化景觀，展示了幾千年前豐富多彩的社會生活和中華民族的精神活動。其中出現(xiàn)了大量的愛情意象，這些愛情意象具有獨特的審美功能，在中國文化的發(fā)展史上具有特殊的地位。

一、《詩經(jīng)》愛情詩的文學地位

愛情是人類永恒的主題，古今相通，它訴說著人們對于美好生活的追求和向往。《詩經(jīng)》305篇中以戀愛婚姻為題材的約有七十余首，占了很大的比重。不僅如此，《詩經(jīng)》中的愛情詩還很有特色，在文學史上具有特殊的地位。

首先，《詩經(jīng)》開辟了愛情詩的先河?！对娊?jīng)》的第一篇是《周南·關(guān)雎》，這也是我國最早的情歌之一。已成為青年男女表達愛情的名篇佳句。這首古老的愛情詩，反映了當時青年男女對美好婚姻的追求。“關(guān)雎”成為美好的愛情頌歌，整首詩歌意蘊風趣，言辭優(yōu)美，情感熱烈。繼《詩經(jīng)》之后，漢樂府、南北朝民歌中，愛情詩也占了很大的比重，南朝樂府干脆全是情歌。在繼承《詩經(jīng)》質(zhì)樸、率真?zhèn)鹘y(tǒng)的基礎(chǔ)上，樂府民歌豐富擴大了愛情詩的表現(xiàn)領(lǐng)域。

其次，《詩經(jīng)》的愛情詩具有很強的故事性。例如：《邶風·靜女》，第一章寫一男子去到城樓和一個性情嫻靜容貌美麗的姑娘相會；第二章寫他們見面后的親切融洽；第三章寫姑娘向男方贈送禮物，男方卻如獲珍寶。這些情節(jié)都非常充滿故事性?！多嶏L·溱洧》寫鄭國上巳節(jié)青年男女踏青修禊的盛況與歡樂。詩中的姑娘禁不住春日的誘惑，主動邀請意中人去河邊吹風賞景，多情的青年男女盡情地嬉戲，最后以芍藥表達心意。整個故事完整而生動。這些愛情故事生動有趣，讀后令人回味無窮。

另外，《詩經(jīng)》在描寫熱戀中青年男女的心理活動時十分傳神。如《陳風·月出》，把男女雙方月下相思，既尷尬又歡喜的心理寫得很逼真?zhèn)魃?；在《鄭風·子衿》中： “挑兮達兮，在城闕兮。一日不見，如三月兮。”小伙子是如此的被姑娘牽掛著，一日的暫時離別就像是隔了三個月一樣漫長。

二、《詩經(jīng)》的愛情意象演繹了別拘一格的情感

在《詩經(jīng)》中所描寫愛情詩，大都采用樸素平凡的自然物來作為愛情的意象。一花一草，一個景象，一個信物，雖然簡單渺小，卻是男女之間的情竇初開的真情傳達。這些樸素愛情意象的應(yīng)用，不但使詩歌表現(xiàn)更加生動有趣，同時也展示了《詩經(jīng)》別具一格的詩情畫意。

1. 鴛鴦戲水、溫情脈脈

鴛鴦戲水是愛情的象征。古文化中以鴛鴦作為愛情意象的作品有很多，但最早的應(yīng)首推《詩經(jīng)》?！对娊?jīng)》的第一篇《周南·關(guān)睢》就出現(xiàn)了鴛鴦的意象，“關(guān)關(guān)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作者采用鴛鴦的意象，顯得溫情脈脈?！对娊?jīng)》中用鴛鴦作為愛情意象還有《小雅·鴛鴦》：“鴛鴦于飛，畢之羅之。君子萬年，福祿宜之。鴛鴦在梁，戢其左翼。君子萬年，宜其遐福?！边@里是用鴛鴦作為愛情的祝愿。鴛鴦意象的產(chǎn)生，為文學作品表現(xiàn)愛情故事增添了活力。

2.楊柳依依、情絲悠長

楊柳傳情在文學作品中也很常見，楊柳的意象也最早在《詩經(jīng)》中出現(xiàn)?！缎⊙拧げ赊薄罚骸拔粑彝?，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這是詩經(jīng)里一個著名的句子。意思是：過去我離開的時候，楊柳隨輕風飄拂，像是依依不舍，而今日我又來到這里，這里雪花飄零，淫雨霏霏。出門時是春天，楊樹柳樹依依飄揚，而回來時已經(jīng)是雨雪交加的冬天。這里通過昔盛今衰對比，強調(diào)突出眼前的悲涼。這楊柳的意象，把一個出門在外的旅人思念愛人的心情表達得淋漓盡致。

3. 水波漫漫、情意無限

《詩經(jīng)》愛情詩中有很多水的意象。男女約會、情人提婚選擇的地點總是在河邊，甚至遭受愛人遺棄時也描寫到河水，水就是愛情的見證，如淇水、溱水、洧水和揚之水等?！遁筝纭访鑼懙囊粋€癡情人在戀愛中的心理和感受，利用漫漫之水這一意象，使尋找心上人的路途變得艱難又漫長?！多嶏L·溱洧》寫男女戀情，也是先以水起興?！对娊?jīng)》中這些水意象的大量運用，與抒情主人公的愛恨情怨融為一體，折射出了當時男女青年的內(nèi)心情感。

4.芍藥芬芳、春心蕩漾

《詩經(jīng)》中的芍藥也是愛情意象的代表。《鄭風·溱洧》這首詩寫的是士女們?nèi)律纤?，在水邊修禊時的戲謔場景。“維士與女，伊其將謔，贈之以勺藥?！边@是農(nóng)歷的三月間，溱河和洧河迎來了桃花汛，春水渙渙。人們按捺不住內(nèi)心的興奮，奔向河邊，愛情和喜悅之情一起在心靈里瘋長。芍藥芬芳，更是令人春心蕩漾。

三、《詩經(jīng)》愛情意象的審美價值

《詩經(jīng)》中的愛情意象都采用自然生活原型加以表達。這種原始意象，以其獨特的觀念，表達了生活的愿望和情感。這些獨特的愛情意象，在中國文化發(fā)展的歷史長河中曾經(jīng)反復出現(xiàn)，構(gòu)成了中國詩詞的獨特的意象系統(tǒng)，形成了深遠的意境。毫無疑問，《詩經(jīng)》中的愛情意象具有豐富的審美價值。

1. 淳樸清新的自然美

《詩經(jīng)》中的自然景物是簡單樸素的?！对娊?jīng)》通過天象、地理、草木、鳥獸、昆蟲等隨處可見的自然物意象來表現(xiàn)情感，讓我們盡情領(lǐng)略大自然的淳樸之美。這些原生態(tài)的意象完全根植于現(xiàn)實生活中的感受，這些愛情意象還散發(fā)出清新之美。那秋水、蒹葭、白露、明月、楊柳、雨雪、春陽、黃鶯，等等，向人們展示了與民眾生活息息相關(guān)的民俗風情，它是當時人們生活本來面目的記錄，也是實實在在民俗風情的演繹，生動地表現(xiàn)了人與自然和諧交融的美好場景。這些愛情意象宛若一幅幅鄉(xiāng)村田園生活的風俗畫長卷，形象具體生動，富有鮮活的生命力，散發(fā)出淳樸清新的自然美。

2. 率真大膽的人性美

《詩經(jīng)》愛情意象，表現(xiàn)得是男女交往的清純本色，突出了對人生命本體的尊崇和對人的個體價值的強烈追求，展示了可貴的人性之美。

《周南·關(guān)雎》就是一首熾熱感人的情歌。詩中利用鴛鴦這一意象表達的相思之情是坦率的、大膽的：“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輾轉(zhuǎn)反側(cè)?！痹娙撕敛谎陲椬约旱母星?，也毫不掩飾自己的愿望。這種濃烈的感情和大膽的表白，正是生命欲望和生性本能的自然顯露。這種表面看來的比興手法，顯然是源于人類的生命本能，即異性之間的吸引與追求?！榜厚皇缗雍缅稀?，從簡單的生理聯(lián)想上升為男子對女子復雜的心靈傾慕，淑女“窈窕”，不僅贊美女性體態(tài)，而且也是男子對女子“審美”的結(jié)果。從《蒹葭》中，我們也可以感受到他們對愛情的執(zhí)著的追求和青年男女戀愛時的坦誠與率直。還有，《國風·有梅》中寫道：“有梅，其實七兮！求我庶士，迨其吉兮！ 有梅，其實三兮！求我庶士，迨其令兮！ 有梅，頃筐暨之！求我庶士，迨其謂之！”這是少女采梅子時所唱的一首情歌，也是少女渴求愛情的自然流露?！队忻贰繁憩F(xiàn)了詩中的少女急切的心情且又不失自尊自重。把戀愛中的青年男女坦誠、率直的性格表現(xiàn)得生動感人。

3. 純真浪漫的情感美

《詩經(jīng)》中的這些愛情意象的描寫，也反映了古代青年男女心靈深處活潑爛漫的一面。《鄭風·溱洧》便是極具代表性的一篇。詩篇寫的是鄭國陰歷三月上旬巳日男女聚會之事。詩中以水、芍藥等作為愛情意象，整首詩如一首歡暢流動的樂曲，把青年男女活潑可愛，爛漫自由的心緒暴露無遺。陽春三月，大地回暖，艷陽高照，鮮花遍地，眾多男女齊集溱水、洧水岸邊臨水祓禊，祈求美滿婚姻。一對情侶手持香草，穿行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感受著春天的氣息，享受著愛情的甜蜜。他們邊走邊相互調(diào)笑，并互贈芍藥以定情。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這些男女之間是心與心的交流，是情與情的碰撞。這樣的情感既大膽直露，又純真浪漫。

4. 惝恍迷離的意境美

《詩經(jīng)》中的許多愛情意象形成了惝恍迷離的意境。如千古佳篇《蒹葭》：“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詩中以水作為意象，如此重章反復，前后三章，只更換了個別字，營造了若隱若現(xiàn)、惝恍迷離的美妙意境。那秋水、那蒹葭、那伊人，都似籠罩在輕紗般的薄霧中。由于河水的阻隔，意中人可望而不可即、可求而不可得。那看來是真景物的河水、道路險阻，乃至逆流、順流的追尋路線，以及伊人所在的“水中央”等諸種地點，也都成了虛擬的象征性意象，是一種空靈的心理情境的藝術(shù)顯現(xiàn)。水意象的運用，創(chuàng)造出似花非花、空靈蘊藉的心理情境，營造了惝恍迷離的意境。

5. 溫情脈脈的婉約美

《詩經(jīng)》中的愛情詩以自然意象作為起興的手段，將當時生活中的一草一木都融入詩中，使得充沛的情感和自然緊密結(jié)合，營造出溫情脈脈的氛圍，具有婉約美的一面。如《鄭風·野有蔓草》則將整個故事場景放在了春意盎然的郊外，以蔓草作為愛情意象，敘述了芳草萋萋，瑩露點點的清晨和一位美麗女子的相遇。這種比興，借助于草木鳥獸等一系列的意象，使人與自然之間建立一種息息相通的親密關(guān)系，體現(xiàn)了溫情脈脈婉約美的風情?！蛾愶L·月出》則是寫?zhàn)嵉脑鹿庀?，體態(tài)輕盈的美人姍姍而來，無需多言，只需一輪明月，一個美人的剪影便能構(gòu)成一幅最生動的畫卷，無比的溫和輕柔。

《詩經(jīng)》中的愛情詩，記錄下了中國古代人們美好的愛情生活，也為我們研究古代的風俗歷史提供了寶貴的材料。《詩經(jīng)》中的愛情意象，開拓了愛情文學的先河，傳承了綿綿不絕的愛情文化。《詩經(jīng)》中出現(xiàn)的愛情意象，既自然清新，又樸素真實，給人以豐富的審美感受。幾千年來，這些愛情意象以其獨特的審美價值傳承了中國的數(shù)千年燦爛文化，這也正是《詩經(jīng)》這部古老經(jīng)典具有不朽文化價值的根源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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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 者：李首鵬，浙江金華職業(yè)技術(shù)學院師范學院講師，研究方向：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

編 輯：趙紅玉 E？鄄mail：zhaohongyu69@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