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劍

三年前，著名蒙古族女高音歌唱家金花患了賁門癌，整個胃部和部分食管被切除，就在人們以為她的生命進入倒計時、不可能重返舞臺時，兒子金·巴特爾站了出來，與母親組成了“博唯”組合，以另類方式幫她抗癌。如今，金花不但抗癌成功，還跟兒子共同發(fā)行了專輯《傳承》，迎來了第二次藝術人生——

歌聲飄過50年，女歌唱家突患癌癥生命告急

2010年6月26日晚，內蒙古電視臺演播廳座無虛席。由內蒙古區(qū)委宣傳部、內蒙古電視臺為金花舉辦的“歌聲飄過50年”音樂會在這里隆重舉行。應導演赫希的要求，金花首次與兒子金·巴特爾合作共同演唱了歌曲《牧民歌唱共產黨》。赫希導演對母子倆的首次合作贊不絕口：“唱得太好了，若你們成立一個組合，一定能唱紅！”金花卻笑著說：“我唱民歌，他唱通俗歌曲，不好合作??！”

金花1943年10月出生于內蒙古哲里木盟科左后旗，16歲開始唱歌，以演唱歌曲《禮物》而一舉成名。1973年金花生下兒子金·巴特爾，1981年調到內蒙古民族歌舞團，1989年榮獲“全國民族唱法十大女歌唱家”稱號。她演唱的《乳香飄》《敖包相會》等歌曲家喻戶曉，她也被譽為“草原上的百靈鳥”。受媽媽的影響，巴特爾初中畢業(yè)就考入了內蒙古音樂學院，學馬頭琴，畢業(yè)后被分到內蒙古民族劇院擔任馬頭琴演奏員。由于通俗歌曲唱得好，2000年巴特爾成為劇團的通俗歌手。2001年獲得全國最受聽眾喜愛的歌手大獎賽內蒙古地區(qū)通俗組唱法第一名，2002年獲得全國青年歌手大獎賽內蒙古賽區(qū)通俗唱法第一名，從而在內蒙古流行樂壇小有名氣。

“歌聲飄過50年”音樂會結束后不久，金花就感覺胃部不適，到了7月下旬，病情愈加嚴重，到內蒙古醫(yī)院一查，竟是賁門癌。巴特爾故作鎮(zhèn)定地安慰媽媽：“不用怕，醫(yī)生說賁門癌是可以治愈的！”當晚他就買了機票，第二天就和家人一起把金花送進了北京醫(yī)科大學腫瘤醫(yī)院。經(jīng)專家診斷，金花的病情已到中期。醫(yī)生說：“患者已經(jīng)67歲，從醫(yī)學角度講，這個年齡的中晚期癌癥病人不宜手術，只能保守治療。但如果癌細胞得不到有效控制，很快就會擴散到食道、咽喉。到時候病人吃不了飯，不能說話，更別說唱歌了……”金花得知情況，說：“不讓我唱歌，那我生不如死啊！”巴特爾就鼓勵媽媽：“那我們就搏一回，做手術！”金花淚如泉涌，說：“好！那么多癌癥病人手術后都活下來了，我就不信我不行！”

8月7日上午8時許，金花被推進了手術室。手術整整進行了5個多小時，醫(yī)生從金花的左腋下開了一道十多厘米長的口子，切除了她的賁門和全部的胃以及部分食管。

金花渾身插滿了管子，疼痛難忍，睡不著，吃不下，也不能喝水，只能靠輸液提供營養(yǎng)。畢竟是年近古稀的老人，手術后的金花身體極度虛弱，加上食管被切除了一部分，一直不能發(fā)聲，她心里很害怕，擔心自己從此不能唱歌了，于是忍著劇痛，每隔一段時間就試著發(fā)聲。第二天晚上，她終于聽見自己發(fā)出的輕微的“啊啊”聲了，但她還不放心，又唱起了練聲曲：“依——”她感覺喉管像針扎一樣痛，額頭上冒出豆大的汗珠。巴特爾看不下去了，安慰道：“不要著急，等病好了你有的是時間唱！”金花卻痛苦地搖了搖頭。

手術后第10天，金花終于能完整地唱一句歌了，她如釋重負地對兒子說：“媽現(xiàn)在可以安心睡覺了。”

半個月后，醫(yī)生開始給金花上化療。剛開始，金花還以為是輸液，化療進行了兩天，她就嘔吐起來，吐得數(shù)次昏迷。

“是不是醫(yī)生下錯藥了？”金花醒來后痛苦地問兒子。巴特爾含淚告訴她：“醫(yī)生給你上了化療，癌癥病人手術后都要化療的，不管多難受，你都要挺住，不然就前功盡棄了！”按照醫(yī)生的治療方案，金花每隔14天化療一次。每次化療需要4天時間。第一次化療結束，金花乘坐飛機回家休養(yǎng)。一上飛機，聞到飛機里面的氣味她就吐。下飛機坐汽車回家，聞到汽油味她又開始吐。在家里，聞到油煙味她也吐。那些日子，嘔吐似乎成了金花生活的全部。

愛心就是天籟之音，兒子用“歌療”幫媽媽抗癌

因為化療，金花的身體明顯消瘦了，頭發(fā)大把大把地脫落。第三次化療結束后，當她從鏡子里看見自己頭發(fā)全掉光了成了一個光頭時，她的精神崩潰了，有氣無力地對家人說：“讓我死吧，我實在不想活了！”看著媽媽無助的樣子，巴特爾心如刀絞。

2010年10月13日，金花第四次在北京腫瘤醫(yī)院化療。為了減少媽媽旅途上的顛簸和勞累，巴特爾就在醫(yī)院附近租了一套家具齊全的兩室一廳，和家人一起對金花照顧得無微不至。即便如此，殘酷的病痛仍一點一點磨蝕著金花活下去的勇氣。只要一閉上眼睛，她就會做夢，夢見和死去的同事在一起……

醫(yī)生對巴特爾說：“現(xiàn)代醫(yī)學的進展表明，賁門癌并非不治之癥，關鍵是病人的精神狀態(tài)，你們要想辦法轉移病人的注意力，給她營造一個輕松陽光的生活環(huán)境。”巴特爾聽罷靈機一動，說：“我媽一生視唱歌為生命，唱歌可能是讓她快樂起來的最好辦法！”他立即回了一趟內蒙古，把家里存放的媽媽的唱片、磁帶全部搜集起來帶到了北京，又在北京買了一套音響。從此，小小的出租屋里響起了歌聲。

“美麗的草原我的家，風吹綠草遍地花……”當聽到自己年輕時動聽的歌聲時，金花露出了久違的笑容，不由自主地跟著哼唱起來，末了對巴特爾說：“兒子，還是你最懂媽媽的心！”

慢慢地，金花不滿足于一個人唱了，總要拉上巴特爾陪唱。母子倆有時唱民歌，有時唱流行歌曲。巴特爾陪唱時，故意在民歌中加入通俗元素，顯得清新、活潑，金花唱得非常盡興。

2011年1月初，經(jīng)過6次化療后，金花體內的癌細胞完全消失了，出院回了內蒙古。得知金花戰(zhàn)勝了癌魔，親朋同事紛紛來看她，都勸她珍惜生命，安享晚年?？山鸹▍s說：“那怎么行，我還要唱歌呢，我的人生不能沒有歌唱！”

孩子們都上班去了，金花就獨自在家打開窗戶放聲歌唱?？沙X得少了些什么。仔細一想，是少了兒子的陪唱。巴特爾在出租屋里陪唱時，總是有意無意改變民歌的唱法和節(jié)奏，加些現(xiàn)代通俗元素，使得那些古老的民歌有了新的內涵。加上音響的作用，場面也顯得熱鬧。如今沒有兒子的陪伴和改變，金花當然找不到以前的歡樂氛圍了。為了照顧她，巴特爾已經(jīng)請了半年假，推掉了許多場演出。如今，金花不好意思再讓兒子在家陪她唱歌了。

一個月后，金花不唱了。可一停止唱歌，她的心思就又回到了病情上。一天她打電話問巴特爾：“我怎么還是覺得渾身不舒服啊，是不是癌細胞又長出來了？”正在鄂爾多斯演出的巴特爾嚇了一跳，連夜趕回了家，陪媽媽到內蒙古醫(yī)院檢查?？山Y果表明，金花的身體正常，并沒有發(fā)現(xiàn)新的癌細胞?！搬t(yī)生，賁門癌真能治愈嗎？不是說切除的胃還能長嗎？可是我的怎么還沒長……”金花纏著醫(yī)生，連珠炮似的問了一個多小時，把醫(yī)生問得瞠目結舌。醫(yī)生無奈，悄悄告訴巴特爾：“你媽心理上很糾結啊，你是不是找個心理醫(yī)生開導開導她？”巴特爾納悶兒了：媽媽一直樂觀、陽光，怎么需要看心理醫(yī)生呢？一問，才知道媽媽停止唱歌了，她的糾結完全是閑出來的。巴特爾只好又請了半年假在家陪媽媽唱歌。有兒子陪唱，金花像個孩子似的又快樂起來了。一次，唱《北京的金山上》，過門曲響起時，巴特爾特意用男中音唱道：“巴扎嘿，巴扎嘿……”一邊唱一邊打著手勢，金花被逗樂了，載歌載舞地用藏語唱了一段。巴特爾妻子道日娜聽了，禁不住拍手叫好：“你們老歌新唱，太棒了！”道日娜是一名舞蹈教師，金花很欣賞她的音樂鑒賞能力，便拉著巴特爾高興地說：“來來，我們再唱一遍給你老婆聽聽！”看到媽媽高興的樣子，巴特爾突然激動起來，說：“媽，我愿意陪你唱一輩子！”

金花驚詫地問：“你不要工作了？”巴特爾說：“還記得赫希導演的建議嗎？只要我們組成歌唱組合，我既可以陪媽媽唱歌，又不影響我的事業(yè)，說不定以媽媽的名氣和影響，我們的事業(yè)會更上一層樓呢！”為了幫助媽媽抗癌，巴特爾決定放棄自己的工作，以歌唱陪媽媽安享晚年。68歲的媽媽和37歲的兒子組成歌唱組合，這在中國歌壇上可是史無前例！金花擔心地說：“這樣的組合新是新，可如果失敗了，那不耽誤你嗎？”

道日娜說：“只要媽媽快樂長壽，兒子做什么都是值得的！”在兒子兒媳的耐心勸說下，金花終于接受了巴特爾的建議。為保險起見，她沒讓巴特爾辭職，規(guī)定兩人只在周末或業(yè)余時間唱。巴特爾召開了一次家庭會議，把與媽媽組成唱歌組合的想法告訴了父親、哥哥和嫂嫂。全家人都覺得這是兩全其美的事，一致支持，并共同商討后為他們的組合取名“博唯”。在蒙語里，“博唯”是母愛的意思。

母子聯(lián)手抗癌成功，女歌唱家再登央視唱響生命

2011年3月，“博唯組合”悄悄地運作起來。金花是民族唱法，巴特爾是通俗唱法，以前母子倆各唱各的，甚至有些“瞧不起”對方。巴特爾說媽媽的唱法老土，已經(jīng)過時了；媽媽說兒子的唱法藝術含量不高，沒品位，母子倆常爭得面紅耳赤。如今，為了抗癌，唱法不同的母子倆站在了一起。他們先從《北京的金山上》這首歌開始合作，每天吃過晚飯都一起練歌。

練歌過程中，巴特爾是導演，金花是演員，媽媽要聽從兒子的。巴特爾先讓媽媽將《北京的金山上》用漢、藏兩種語言各唱一遍，他一邊聽一邊做筆記，哪里節(jié)奏、曲子要改，就記下來。然后巴特爾唱媽媽聽，一邊唱一邊現(xiàn)場向媽媽講述自己的想法：這里的曲子要改，那里的節(jié)奏要加快，還有哪里該有和聲，哪里該用藏語。然后，兩人共同討論，意見達成一致后，巴特爾就將曲子進行改編。

曲子改好后，巴特爾送給當?shù)氐淖髑覍徍耍玫搅俗髑业目隙ê?，巴特爾將曲子錄制到磁帶上，然后一邊放一邊與媽媽排練。考慮到媽媽唱民族唱法都50多年了，改變起來比較難，歌曲改編時巴特爾一般保留媽媽原來的唱法，改動的只是他所唱的部分，以及音樂的伴奏。排練是一個漫長的過程，由于金花身體還沒有完全恢復，每晚母子倆一般只排練一個小時。

白天巴特爾上班了，金花就在家里獨自對著音響練唱，消化改編后的曲子。晚上巴特爾回來了，母子倆又一起練。由于習慣了樂隊的伴奏，加上編曲特別現(xiàn)代新潮，金花對音響的伴奏一時很難適應，老是跟不上節(jié)奏。巴特爾只好給媽媽喊口令：“1——2——3——唱！慢了慢了！”一遍不行，再來二遍：“1——2——3——快了，快了！”練了十幾個晚上金花都跟不上節(jié)奏，巴特爾生氣了：“算了，不練了！”音響一關，命令媽媽洗澡睡覺。

第二天吃過晚飯，金花照例準時找兒子練唱。一首新版的《北京的金山上》。母子倆排練了一個多月，才達到巴特爾的要求。然后，母子倆將全家人聚到一起，唱給他們聽。巴特爾的父親、妻子、哥嫂都是搞藝術的，聽完了都紛紛提出自己的意見，母子倆認為合理的，又重新排練。直到全家人滿意，一首歌才算完成。

接著母子倆又合作了《敖包相會》。這是一首情歌，最終因為金花無法在兒子面前脈脈含情而放棄，只好改練起了《牧民歌唱共產黨》。

2011年7月1日，在內蒙古自治區(qū)慶祝建黨90周年文藝晚會上，金花和巴特爾受邀第一次以“博唯組合”的形式演唱了《北京的金山上》和《牧民歌唱共產黨》兩首歌，將晚會推向了高潮。金花與兒子巴特爾成立組合啦，消息在歌壇引起轟動。許多音樂人聽了，被母子倆的勇氣和精神所感動，認為這是金花事業(yè)上的一次重大突破，是生命的奇跡。

2011年8月，手術后一年的金花到北京腫瘤醫(yī)院復查。醫(yī)生檢查發(fā)現(xiàn)，金花的癌細胞沒有增長，被切除的胃又重新長了出來，體重由出院時的50公斤增加到了65公斤。更令醫(yī)生們驚喜的是，金花的心態(tài)年輕如30歲，頭上也長出了黑發(fā)，仿佛重新煥發(fā)了青春。醫(yī)生問她是什么使她身體恢復這么好，金花說是母子倆的“博唯組合”帶來的奇跡。從此，“博唯組合”名聲大振，經(jīng)常收到全國各地的演出邀請。根據(jù)聽眾的需要，母子倆又合作了《乳香飄》《干一杯草原》等歌曲。

2012年1月15日，金花攜巴特爾在呼和浩特舉行盛大新聞發(fā)布會?！安┪ńM合”第一張專輯《傳承》正式公開發(fā)行。該專輯由內蒙古音像出版社出版，一共收錄了母子倆合作的《乳香飄》《北京的金山上》《干一杯草原》《草原的路》等10首歌?！皞鞒小?，寓意兒子立志傳承媽媽熱愛草原歌唱生命的主題。另外，巴特爾個人也出版了專輯《送你一聲吉祥》作為禮物獻給戰(zhàn)勝癌癥獲得第二次藝術生命的媽媽。

音樂界人士在聽了母子倆全新演繹的10首歌曲后認為，金·巴特爾給了金花音樂的又一次生命，給這些高品質的民族音樂賦予了現(xiàn)代靈性。廣大網(wǎng)友更是將母子倆譽為“生命組合”、“勵志組合”、“抗癌組合”。

2013年4月16日，金花和巴特爾應中央電視臺“向幸福出發(fā)”節(jié)目組邀請來到央視演播大廳。26年前，金花曾在央視演唱過，再次登上央視舞臺，她無比激動，當著全國觀眾的面含淚講述了兒子助她抗癌的感人經(jīng)歷，并向兒子表達了深深的謝意。巴特爾也深情地為媽媽演唱了自己創(chuàng)作的《媽媽唱過的一首歌》。接著，母子倆以“博唯組合”的形式演唱了《美麗的草原我的家》。天籟般的歌聲里，飽含著濃濃的母子情……

〔編輯：馮士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