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萌

《北京遇上西雅圖》這部電影給人印象最深的一句臺詞，莫過于湯唯說Frank在西雅圖的家賣掉，去北京只夠買二環(huán)邊上的倆廁所。

湯唯說得沒錯。沈勇先生一家在北京賣房、在美國買房的經(jīng)歷或許可以更直觀地還原這樣一個等式。

在接受《世界博覽》記者采訪時，沈勇先生剛從美國回來不久，坐在自己賣掉的那套房子附近的咖啡廳里，沈勇平靜又略帶驚喜地向記者講述了從2009年底到現(xiàn)在，他們一家因為房子而發(fā)生的一些變化。

正值中年的沈勇顯然對現(xiàn)在的結果非常滿意，他覺得自己不僅收獲了美國的3套房子，一家人經(jīng)歷的跨國買房的一系列過程以及異國生活的經(jīng)歷也非常寶貴。他們在薩克拉門托是“北京客”，早上，在前門廊看看書、下午在后花園喝點茶，吃點自己種的西紅柿。

現(xiàn)在，他們一家還沒有所謂的“綠卡身份”，兒子從加州大學戴維斯分校畢業(yè)后能留在那里工作是沈勇最大的心愿。這次回國之前，他們一家沿著80號公路完成了從洛杉磯到紐約的橫跨美國旅行。沈勇和妻子還在當?shù)厣鐓^(qū)的成人大學完成了幾十個課時的免費語言學習，而80歲老爺子在那邊畫國畫、玩電腦，對QQ、SKYPE樣樣精通，還認識了一幫來自各國的老朋友，總是琢磨新鮮玩意。

加州首府買房記

2002年，沈勇在北京海淀區(qū)的萬柳買了房；（166平米，7800元/平米）2009年12月賣掉（3.5萬元/平米，581萬）；2010年12月在美國加州買房（230平米，共計26.5萬美元，1美元約合6.2元人民幣）；2011年前后，又在加州購置兩套小型公寓（共8.57萬美元）。“我運氣好，正好趕上了北京房價的高點和美國的低點。但現(xiàn)在看來，萬柳的房子還是賣虧了，據(jù)說均價已經(jīng)8萬一平米了，美國房價漲得沒這么快?！?/p>

沈勇生于上世紀60年代，是文革后恢復高考的第三屆大學生，受年輕時留學蘇聯(lián)學習火箭設計的父親的影響，沈勇選擇了航天相關專業(yè)：“60年代初毛主席講話說‘你們是早上八九點鐘的太陽，希望寄托在你們身上這句話的時候，我爸爸就坐在臺下聽呢?！北究飘厴I(yè)后，他被分配到一家國營單位。后來，停薪留職自己創(chuàng)業(yè)，此后一直從事“特殊攝影”。

因為從小生活在海淀一代，40歲時置辦第一套房產時，沈勇自然而然地選擇了上風上水的海淀萬柳。2002年，在多年前還是魚塘和稻田的小南莊一代，他買下這套房子，當時的想法是，在北京四環(huán)內留一套屬于自己的住宅也算是這輩子沒有白折騰。在這套不小的房子里，沈勇一家平靜地生活了7年。

2009年底的一天，沈勇跟家人在樓下遛彎時，隨意地到房屋中介的門店前小停一下看看價格，發(fā)現(xiàn)房子居然賣到每平米3.4萬元。他的心著實被觸動了一下。中介說，當時房價正是高漲的時候，幾乎沒有賣不出去的房子，房產公司到處在找房源。而美國的房市在2008年由于兩房的破產，房價跌倒2006年以后最低的價格。

這樣的反差，讓沈勇有了一個想法：賣掉房子，去美國抄底。于是，2009年12月兩天的時間里，從有想法到簽合同，他快速地完成了第一步。

“看房的那一天，我家接待了100多人，入住7年來我家從未進入過這么多的人！約好看房的時間是上午10點到12點，居然來了七八家中介公司，有人甚至想直接放幾百萬的現(xiàn)金立刻成交?！?/p>

抄底購買銀行收回的“法拍屋”

說到?jīng)Q定去美國買房，沈勇稱其實也有一點鋪墊。他的兒子2007年考取了美國加州大學戴維斯分校，在那邊每個月租房也要近1000美元，四年下來也不是個小數(shù)目，他覺得正好是個契機。

開始的時候，他和兒子先是在Ziprealty.Com上查找房源。這是美國一個全國性的房屋中介網(wǎng)站，各個地區(qū)的房源都有，只要輸入自己的條件：位置、價格區(qū)間、臥室衛(wèi)生間數(shù)量、車庫數(shù)量，就給能看到很詳細的信息。找中介看房也是免費的。在網(wǎng)站注冊后，網(wǎng)站給他們分配了房產經(jīng)紀人，一位年輕的越南女孩成為了他們的中介。

因為語言不通，不少華人都喜歡找華人做中介。但沈勇覺得，華人中介有一定的局限性，對當?shù)氐木唧w情況，諸如安全、發(fā)展趨勢、學區(qū)等等分析起來經(jīng)常帶有感情色彩和思維定式，加上沈勇一家語言并沒有交流障礙，所以就沒選華人。

“當時就想著在孩子學校附近選套房，而且價格也鎖定在25萬美元左右，按著這個條件，那位越南女孩向我們推薦了離戴維斯分校20公里的薩克拉門托市下面的伍德蘭德?！?/p>

大多數(shù)聽說過薩克拉門托的中國人，大概只是知道當?shù)赜幸恢Ы凶觥八_克拉門托國王”的NBA球隊。其實它才是加利福尼亞州真正的首府，施瓦辛格就是在這里做了7年州長，而不是在自己揚名的洛杉磯。從這里開車到加州另一座華人聚居的城市舊金山，大約有100公里，離美國葡萄酒產地納帕河谷也非常近。

“這里老的小區(qū)，很多都是幾十年的房子，有些居然是1900年前后的，但保養(yǎng)得很不錯，位置也好，生活比較方便，只是房屋設計不太很合理，鄰居也是各色人等都有。新小區(qū)房子真好，但位置偏遠，生活配套設施少。美國人也認學區(qū)房，大學小學幼兒園附近價格都比較貴。兒子上學的戴維斯房價比較高，200平米左右的房子要賣到30萬美元以上，”沈勇稱，“像首府薩克拉門托，聚集的人多，黑人也就多，看過不少房價便宜的小區(qū)，但中介人員說附近黑人多，安全系數(shù)略低，就沒選擇?！?/p>

沈勇覺得中介推薦的地方離兒子學校近，即使今后去硅谷或者洛杉磯工作，開車也只需要1個小時。下一步就是選擇價位和如何買到手的問題了。

最早考慮買房，沈勇只是想買一個15萬～20萬美元的房子。后來發(fā)現(xiàn)，盯住這個價格區(qū)間的美國人也比較多，這樣的房子面積一般是120～160平方米之間，大多建造在2000年往前。因為是第一次置業(yè)，又不太懂房子的維修保養(yǎng)。沈勇感覺買個新點的房子，維修保養(yǎng)成本會低些，住著也舒服些，就這樣，心理價位就一點點高起來了。

在越南女孩的帶領下，他們看了近10套房子，最終一套2004年建造的房子進入了他們的視線。沈勇了解到，賣主是個不到40歲的精英，買房時花了50萬美元。2009年經(jīng)濟危機周后，房價一路下跌，房主覺得繼續(xù)還貸不值得，就干脆讓銀行收回房子了。這樣的房子在美國叫做“法拍屋”，在次貸危機爆發(fā)后有很多，銀行對外的報價是28萬美元。

考慮成熟后，中介替沈勇一家遞交了購房申請。據(jù)說排在他們前面還有2個美國人，報價都比他們高，但因為時值2010年11月底，銀行急于發(fā)獎金，就問他們能否全部現(xiàn)金結算。沈勇當然沒有遲疑，拿出北京賣房不到1/3的房款，就成功把排在前面的兩個美國購房者給PK掉了。當年12月15日，購房合同正式生效。

安家之后，開始考慮再買房投資

買到房子后，沈勇覺得美國的房子質量也就那么回事，裝修還不如北京中檔房子。

重新裝修后的一個小插曲，讓他了解到美國房地產開發(fā)商在很多看不見的地方還是花了不少功夫的。沈勇的父親去看孫子時，嘮叨著這么大的院子，應該自己種點花和菜。開荒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不像想象的那么簡單，地面下30厘米就有一層網(wǎng)，還有很多管子，其中一根被老爺子一鎬弄破漏水了。一研究才知道，房子在建造之前地面下都經(jīng)過了精心的設計，甚至還有自動灌溉的噴頭。這些設備都需要修理和維護，再加上修水管，沈勇花了700多美元。

入住之后，他們請隔壁兩口子來做客，那家的先生40多歲，是當?shù)貙W校的歷史老師，夫人是檢察院的秘書，沒有孩子，他們對中國一點都不了解，但很喜歡吃餃子。

聊起旅游，那對夫婦說從來沒有去過美國東部，更沒去過首都華盛頓。這兩人收入不算低，平時上班，先生開一輛寶馬跑車，夫人開一輛類似科魯茲的美國車，但生活很平靜。

閑暇之余，沈勇和家人在那邊開始學習英文。老師是個老太太，教英文，還懂西班牙文，認真、負責，方法靈活，每天學習5小時。但沈勇一直想不明白，這么負責地教學，卻是免費的，為什么呢？后來他才聽兒子說，當?shù)卣鲞^調查，城市里有一批語言不通的人會給社會造成很多麻煩，如果免費教他們語言，遠比出了問題再去處理成本低。

安頓下來后，沈勇和家人觀察到，不論是以美國的標準還是中國的標準，當?shù)氐姆績r當時都很低。于是投資下一套房產提上了日程。關于投資房產的事，中介還幫著出了另外一個主意：價格越低的房子，租金越合算。在薩克拉門托比較好的小區(qū)，越南女孩找了三四套七八十平方米2居室公寓，單套價格只有4萬美元左右。買獨棟的價格可以買兩套公寓，兩套公寓的租金加起來要比獨棟高。

沈勇決定先買3.3萬美元那套，這套房子最高時曾經(jīng)賣到20多萬美元，銀行裁定這套房子不許貸款買，而對美國人來說，不貸款是根本買不起房子的，于是就降到3萬多美元的超低價。

“美國沒有戶籍一說，人的流動性比較大，不少人選擇租房，少繳稅費、免去維修的錢，還省去很多麻煩。美國人的消費習慣跟國人不同，社會保障比較好，不習慣攢錢，所以美國人兜里是真的沒錢。沈勇聽兒子說，如果美國人手里有三四萬美元存款，就敢貸款買30萬美元的房子?！?/p>

幾個月后，沈勇又看中了一套5.27萬美元的房子，同樣是公寓，與之前3.3萬美元的房子在同一小區(qū)，這個房子是前兩年的精裝修，設施很新，于是又欣然入手。

買了三套房子后一算，沈勇發(fā)現(xiàn)自己萬柳賣房的錢只用了一半。

我為什么去美國買房？

“我上小學的時候還有時間中午游泳、晚上看星星，初二寒假的時候看過老爸書架上的書：《一個飛機設計師的故事——雅科夫列夫》、《科學家爺爺談二十一世紀》，還有時間閉眼遐想做白日夢。但是現(xiàn)在中國人的生活是什么樣子呢？入幼兒園、小升初、中考、高考、工作、買房、買車。緊緊的鏈條上綁著一個挨著一個的人。我真想讓自己活得舒服點、壓力小點，喝干凈水、吸新鮮空氣、喝沒有三聚氰胺的牛奶，”沈勇感慨地說自己去美國買房的初衷。

“舉例說，我現(xiàn)在公司的一個小助手，也是80后。因為我是搞特殊攝影的，比如近來要拍一個模型的飛行影像，可是這個小助手說，他根本不知道怎么玩模型。多可悲啊，我小時候還會玩很多東西，而他們現(xiàn)在就只能上網(wǎng)聊天、玩游戲，很少走出去。在我們這個行業(yè)，很多新技術、新發(fā)明都是美國的年輕極客們業(yè)余時間搞出來的，但中國很少知道這些事?！?/p>

沈勇回憶起兒子到美國第二年暑假，辦了一件讓他有些詫異的事：花500多美元買了一張JETBLUE航空公司的飛機月票，在一個月之內，可以無限制的乘坐Jetblue公司的飛機，于是兒子拿著這張票用了26天的時間，從南到北，從東到西，把美國玩了一遍。雖然他挺心疼錢的，但權衡了一下，一咬牙，還是讓兒子去了。

“通過買房子這件事，家庭成員經(jīng)歷了看市場、賣房子、決策、再買房子一系列過程，尤其是孩子，幾乎自己一個人辦的美國所有手續(xù)，感覺人的思想也開闊了很多，也許這方面的收獲，甚至比享受藍天白云，人煙稀少更愜意些?！?/p>

（沈勇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