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寧
美國的博士畢業(yè)率有多少,我沒有看過統(tǒng)計。我個人的感覺,應(yīng)該是文科比理科的畢業(yè)率低。中國的博士,一般認為理科比文科難,而在美國正好相反。因為在美國讀理科博士,有個本科畢業(yè)就行了,花上4-6年,基本搞定。如果讀文科博士的話,一般你得先混個碩士文憑,在這個基礎(chǔ)上,一般也要花上4-6年。據(jù)說,實際情況是,文科博士平均要花超過6年。我估計這個平均年份比較偏高,是因為好多文科博士是在職讀的,不是全職學生。(插句話,在國內(nèi),好多在職博士,3—4年也拿下博士學位了。好多當權(quán)者就是這么干的。)
我是讀文科的,確切地說,是讀社會科學的。我的博士,花了六年才拿到,算是全職學生里面比較慢的。這六年期間,我見過很多學生,歡歡喜喜進來讀博士,然后一個學期或者兩個學期后,就不見人影了。當然不一定是人家讀不下去了,更可能是人家找到更好的program去讀博士,或者找到滿意的工作了。
一種情況,肯定是因為成績不好終止的,那就是資格考試不及格的同仁。當年我們學校的資格考試是這樣安排的,在修完24幾個學分的必修課之后,必須參加資格考試。每次考試,系里按照一定比例往下刷人,一般會有1-2個不通過的。注意,不是考及格就能過,而是根據(jù)成績末位淘汰。所以,資格考試的時候,大家戰(zhàn)戰(zhàn)兢兢,一點也不奇怪。當然,系里也比較人性化,如果不幸末位了,還有一次翻盤的機會,可以重考。
還有一種情況,也是成績不好被自動終止的,那就是基礎(chǔ)課成績不能拿C。A或者B,都可以,但有一門拿了C,就自動被踢出了。
所以,中途從博士program推出,有主動和被動的兩類。不過,學生的成績都是保密的,上同一門課的同學之間互相也不知道成績。所以,誰是中途主動退出,誰是被動退出,外人難以分辨。下面的故事發(fā)生的年代在2000年左右。
我剛剛?cè)雽W的時候,導(dǎo)師讓我跟一個南斯拉夫留學生一起維護一個數(shù)據(jù)庫。這個學生叫Misha,中年,微胖,說話打嘟嚕,有斯拉夫口音,但總是一臉微笑,語速也不太快。他跟我說,他給導(dǎo)師干活,就是為了學費和生活費,他的國家正在戰(zhàn)亂,他也不想回去。跟他一塊兒工作的過程中,我也的確感到這家伙不是個干活的人,丟三落四,還不認真。一個學期后,他就不見了。
Steve是我的辦公室鄰居,酷愛音樂,他從家里帶來兩個音質(zhì)特別好的小音箱,接在電腦上,每天坐在他的辦公桌前,用音量很低的聲音放音樂。有一次我給他拿了中國古箏的CD,希望他了解一下中國的璀璨文化,結(jié)果他聽了不到兩分鐘就還給我了。他只聽西方古典和最流行的音樂。我那時候只記得在國內(nèi)學過幾首美國鄉(xiāng)村歌曲,問他對那些曲子怎么看,他說如果打分的話,應(yīng)該是零分以下。他給另外一名教授干活,我們倆的教授都挺照顧學生的,活不多,所以我們有很多時間聊天。那時候我還沒有車,有過幾次他還主動開車送我回家。印象比較深的一次是他在馬路上打U-turn,明明是在雙黃線的地方(禁止U-turn),他也毫不在意。不過那個時候,攝像頭并不普及,只要不碰上警察,就沒事兒。Steve大概是因為成績不好退出的。
剛到系里,跟秘書們做自我介紹的時候,一名秘書問我,是從臺灣來的,還是從中國來的。我還沒有回答,在她身后的一個光頭,搶著說道,“你這個問題錯啦,世界上只有一個中國,臺灣是中國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后半句說得字正腔圓,如同電臺的播音員。我當時英語聽力還不行,但這句話的每一個詞兒我都聽明白了。這令我不禁對這個禿頭刮目相看。后來熟悉了,知道他叫Larry,也是學生,我們還同修過一門課。有一次下課后,他跟我聊天,問我:“知道我為什么在這個地方讀PhD嗎?”我說不知道。Larry很正經(jīng)地告訴我,他喜歡跟聰明人打交道,只為比他聰明的人工作。不幸的是,他這個后半句可能是太正確了,他也沒有能夠堅持到拿到學位。
上“文化與公共政策”課的時候,有個苗條時髦的白人姑娘,很引人注目。記得在她在做presentation的時候,扭動身軀,手舞足蹈,下面的同學們有節(jié)奏地拍著巴掌,很配合。我當時感覺這人活得真瀟灑??!不過,一個學期后,就再也沒見過她??赡苁怯X得這個program太無聊,走人了。跟我同年如學的,還有個黑人姑娘,在上課的時候,積極參與老師的各個話題,踴躍發(fā)言。在她發(fā)言的時候,真是激情四射,說到激動出,頓足捶胸。不少同學抱怨,說她話太多,占用了大家的時間。記得,上“宏觀政策”課的某一天,傳來老美轟炸中國駐南使館的消息,中國學生都很憤怒,這個黑人姑娘同情我們,她大聲說:“This is the end of globalization!”。一年后,不知為什么,她也離開了。
最后說一個拿到學位的例子。我有個師兄,在一個社區(qū)大學當老師,我入學的時候,他已經(jīng)修完的所有課程,在做博士論文了。最后,他是跟我一年拿到博士學位的。畢業(yè)典禮的時候,我跟他挨著。他告訴我,他總共讀了10年博士,要是再不畢業(yè),就沒有機會了。之所以要提一下這個師兄,是因為他的家庭讓我大開眼界。他總共有8個孩子,最大的大學剛畢業(yè),最小的才不到兩歲。這么多孩子的家庭,在美國很少見的。一次,我見到他太太,聊天的時候,他太太告訴我一個更加令人吃驚的事實。原來他們兩口子有多生孩子的基因。事實上,他太太有超過10個兄弟姐妹,我?guī)熜旨业倪@個數(shù)字距離10個只有最小的差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