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yán)正道

《古風(fēng)》(一作憫農(nóng))二首是中唐新樂府詩人李紳早期的重要作品，對于研究李紳的創(chuàng)作以及后來與元白發(fā)起的新樂府運動都具有重要意義。然而對于其編年，研究者看法不同，如卞孝萱先生發(fā)表在《安徽史學(xué)》1960年第3期的《李紳年譜》把它編在貞元十八年，而盧燕平《李紳集校注》(中華書局2009年版)則編在貞元十七年。那么這兩種編年誰更可靠，抑或都不可靠呢?

從現(xiàn)存文獻看，最早記載《古風(fēng)》二首的是晚唐范攄的《云溪友議》，其卷上《江都事》條云:“初，李公赴薦，嘗以《古風(fēng)》求知。呂光化溫謂齊員外煦及弟恭曰:‘吾觀李二十秀才之文，斯人必為卿相?！缙溲??！睆纳鲜鲇涊d可知《古風(fēng)》二首是李紳舉進士時行卷謁呂溫的作品，根據(jù)唐代士人行卷的規(guī)律，李紳選擇呂溫作為行卷的對象，必然是因為呂溫當(dāng)時具有一定的名望地位。呂溫出生在一個詩禮簪纓之家，貞元時，文章已名動三川，更連中兩科。據(jù)清徐松《登科記考》卷一四，呂溫貞元十四年進士及第，貞元十五年登博學(xué)宏詞科，隨后被德宗直接授予集賢校書一職。集賢校書品級雖不高，卻可以推薦他人，也就是說李紳拜謁呂溫之時間必定在貞元十五年授予集賢校書之后。

再考察呂溫貞元十五年后之行蹤?！杜f唐書》卷一三七《呂渭傳》云:“呂渭，字君載，河中人?！懺曜?，年六十六，贈陜州大都督。子溫、恭、儉、讓?！庇帧短乒释ㄗh大夫使持節(jié)都督潭州諸軍事守潭州刺史兼御史中丞充湖南都團練觀察處置等使賜紫金魚袋贈陜州大都督東平呂府君墓志銘并序》(周紹良、趙超主編:《唐代墓志匯編續(xù)集》，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年版，第778頁)亦謂呂渭“以(貞元)十六年七月一日薨于鎮(zhèn)，享年六十有六。”呂渭為呂溫父，貞元十六年七月一日卒，呂溫當(dāng)居父喪三年，從貞元十六年七月至貞元十九年七月，呂溫都不可能會見并舉薦他人，李紳亦不可能冒失地以《古風(fēng)》二首拜謁呂溫，故卞、盧二人之編年顯然有誤。又《舊唐書·呂渭附呂溫傳》云:貞元十九年，呂溫“起家再命拜左拾遺”，當(dāng)在這年七月以后，而李紳恰在吳越一帶游歷，其《蘇州畫龍記》可證，末尾題云:“時貞元癸未歲(即貞元十九年)秋七月記”，則貞元十九年李紳拜謁呂溫的可能性也不存在。貞元二十年，呂溫以侍御史為入吐蕃使，而李紳這年九月始至長安，元稹《鶯鶯傳》云:“貞元歲九月，執(zhí)事李公垂宿于予靖安里第”，“貞元歲”根據(jù)陳寅恪等人的考證是貞元二十年。故貞元二十年也可排除。呂溫出使吐蕃返回長安在元和元年，而元和元年正月李紳已進士及第，再無“求知”的必要。因此，貞元十七、十八、十九、二十年，以及永貞元年，李紳都不可能拜謁呂溫。

根據(jù)以上兩人的行蹤，則李紳拜謁呂溫的時間當(dāng)在貞元十五年授予集賢校書之后而在貞元十六年七月一日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