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亞歐,號巴別塔主,原名曹宏波,1982年生于山西榆社。
中國作家協會會員,魯迅文學院第十四屆高研班學員,浙江文學院簽約作家。
著有作品集十余部,寫有電影劇本《香巴拉寺》和電視劇本《昆侖神話》。有作品被翻譯為英文、日文等。
獲第五屆青海青年文學獎之“文學之星”等。
帕米爾堡在一個十字形的河谷中,三條河流在那里交匯,然后向南流去。帕米爾堡大學的背后正好有一座金字塔形的山峰,上面郁郁蔥蔥的都是樹林,不過這是小昆侖山,大昆侖山還在邊境,那里是一個巨大的山峰群。軒轅賽特就走到樹林深處的空地,躺在苔蘚上用枯葉把自己埋起來,他在想著那本《巴別的秘密》的事情。在九龍鎮(zhèn)時他就經常一個人躺在樹林中幻想,他總感覺在森林深處藏著無數隱秘的故事。
這時軒轅賽特感覺對面的山坡上有人的聲音,睜開眼睛就看見遠處站著一個女人,那個女人穿著亞麻色狐皮大衣,仿佛虛無縹緲的煙霧。他就起來盯著那個女人看,后來不自覺地向她靠近,到那個女人所在的山丘時,才突然發(fā)現女人旁邊有一只像獅子一般大的狗。
“巴比倫,巴比倫?!彼吲d地叫著那只狗,狗就跟著女人向樹林深處跑去,軒轅賽特鬼使神差跟在后面,就像懸念故事一樣不知不覺地自動發(fā)生,他看著她亞麻色的狐皮大衣如夢一般在有霧的林中前行,隱隱感覺她就是自己一直在夢想的冰清玉潔、絕世獨立、超凡脫俗的女人。
在一個谷地,那個女人帶著她獅子一樣的狗進入一幢森嚴的三層別墅,中間的主體建筑有穹頂,兩邊的建筑仿佛鳥的兩翼,前面還有一排平房。這時太陽已經落下,他圍著那幢別墅走來走去,他在門口看到巴別語、英文、中文的匾額:巴別塔尖,軒轅賽特知道巴別塔的故事,感覺這個地方太神奇。那幢別墅的后院是一個小花園,樹木中掩映著一個巴別傳統的亭子。他在想自己擁有這樣的別墅多好,那樣就可以把這里真正改造成一個理想國的,那個女子住這別墅有點浪費。期間那個女人出來一次,他看到她那雙如大海一樣憂傷的眼睛,他在想其中究竟藏著怎樣的故事。
不久天就暗下來,他看到別墅里的燈亮起來,在周圍黑色的森林中仿佛寶石一般。天色已晚,他戀戀不舍地往回走。在路上他一直想著她那雙大海一般憂郁的眼睛,那天他幾乎在樹林中差點迷路。
次日軒轅賽特又專門到學校背后的樹林中找那所叫巴別塔尖的別墅,那里有許多起伏的山谷,點綴著許多別致的住宅,他來回走許多次都無法確定。他在上次躺的地方等半天也沒有等到那個女人的出現。傍晚他失望地踏著雪往學校走,他不知道在他離開的時候那個女人就帶著她獅子一樣的狗出現。
學校突然允許夏侯弒你畢業(yè),他們說按照規(guī)定學術應該是自由的,不能因為一篇小小的《超級神秘的國度》便阻止一個人的前途。為此學校專門開會商討,他們決定今后要對夏侯弒你嚴密注意,他是一個威脅國家安全的危險人物,不過這樣一個人物他們感覺安排在任何地方都不安全,會上爭論半天也沒有決定,后來因為遇到更重要的事,這件事便被擱置起來。
夏侯弒你被后勤處的人限定在一周內離開宿舍,一天夏侯弒你吃完飯回去,發(fā)現自己的所有東西都被搬到了走廊,他的吉他也不翼而飛,他便氣乎乎地去找樓管,樓管理直氣壯地說:“難道能讓人白白幫你搬東西嗎?你們宿舍就一個人,所以我做主讓他幫你把東西搬出去,小東西就作為他的報酬?!?/p>
夏侯弒你回到宿舍發(fā)現墻角里那個“不存在的人”正在用篆刻刀往精美的吉他上刻自己的名字,而那把篆刻刀也是夏侯弒你的。夏侯弒你趕緊去檢查自己的行李,發(fā)現畫夾也都消失,把他氣得要死。軒轅賽特與公孫獅誰、皇甫刎我回頭去找那個不存在的人,門卻已經被一把新鎖鎖上,不存在的人則躲到不知什么地方去,后來他們才知道是搬到軒轅賽特的宿舍。夏侯弒你不讓他們去索要,既然東西是樓管答應他的報酬,不存在的人是無論如何都不會還的。他說具體的東西他從來都不在乎,因為一切只在乎人心。
夏侯弒你去找司徒諾亞領學位證,司徒院長當然想讓他立刻遠離人文學院,只是想對于這樣的危險分子,必須照校長的指示讓他到一個可以荒廢才能的地方去腐爛,于是他答應下午給夏侯弒你安排工作。司徒院長在辦公室苦思冥想世界上最苦的事,好不容易想到圖書館。他想看那么多書將是何等痛苦,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卡拉馬佐夫兄弟》他從去年看到今年還沒看完第一章,所以決定派他去圖書館。
后來司徒諾亞又感覺讓夏侯弒你受這樣一點苦還不夠,一時間他幾乎要想辦法把他安排到辦公室整天挨罵的,后來想到他還得看守那么多書不被人偷走,心里又變得十分高興。夏侯弒你則興高采烈地去圖書館報到,館長非常高興有一個人來幫忙找書,只是抱歉地說圖書館的宿舍都已經出租,所以他只能到外面租房子。
夏侯弒你需要趕緊找一個地方住,他便叫軒轅賽特、公孫獅誰、皇甫刎我同他一起去找房子,軒轅賽特想起學校后面山谷中叫巴別塔尖的住宅,就極力建議到那里尋找,因為那里比較僻靜。他們一起到學校后面去,看幾家公寓都不滿意,這時看見一座小別墅,皇甫刎我當即大叫要租下來,這幢房子簡直太瘋狂。他們繞過那個小山丘,向那幢小別墅走去。軒轅賽特感覺這就是那個女人的住處,果然匾額上是:巴別塔尖?;矢ω匚覇柊蛣e塔尖的意思是什么,夏侯弒你就背《舊約·創(chuàng)世紀》11章:
那時,天下人的口音,言語,都是一樣。他們往東邊遷移的時候,在示拿地遇見一片平原,就住在那里。他們彼此商量說,來吧,我們要作磚,把磚燒透了。他們就拿磚當石頭,又拿石漆當灰泥。他們說,來吧,我們要建造一座城和一座塔,塔頂通天,為要傳揚我們的名,免得我們分散在全地上。耶和華降臨,要看看世人所建造的城和塔。耶和華說,看吶,他們成為一樣的人民,都是一樣的言語,如今既作起這事來,以后他們所要作的事就沒有不成就的了。我們下去,在那里變亂他們的口音,使他們的言語彼此不通。于是,耶和華使他們從那里分散在全地上。他們就停工,不造那城了。因為耶和華在那里變亂天下人的言語,使眾人分散在全地上,所以那城名叫巴別(就是變亂的意思)。
在《圣經》中巴別塔就沒有建起來,這里卻有尖頂,他們都感覺太神奇了。遠處山崗上鉛色的云在慢慢地飄動,給人一種波譎云詭的感覺。他們繞著圍墻走,欣喜地看到一張海報,這別墅前面的一排平房居然出租。軒轅賽特趕緊摁門鈴,房子的門鈴就響起來:巴比倫,巴比倫,世界中心。這門鈴也太獨特了,只是門鈴響許久也無人回應。
“不行,只要是沒有最終結果的事,就必須確認一下,一切都有無數種可能,科學也不過比較合理的隱喻而已?!毕暮顝s你說,軒轅賽特則急于見到主人。
他們又摁許久的門鈴,門卻無論如何都沒人開,他們只得離去。四人又到附近的地方繼續(xù)找,整個上午未找到一個合適的房子。當天中午他們路過那幢別墅,門仍然沒人應,他們懷疑里面沒有人住。夏侯弒你突然決定在對面山坳間突起的山丘上建一座小屋,軒轅賽特與皇甫刎我感覺簡直是不可思議,夏侯弒你當即在河邊的石頭上用石筆羅列起材料,接著他強拉他們到那個山丘上,軒轅賽特卻始終惦記著巴別塔尖。夏侯弒你站在石頭上給他們解釋這里是天然的寶地,中間的凸起非常平整,四圍的山是天然的圍墻,這不異于王宮的。
當天他們先將夏侯弒你的東西搬到一個朋友的住處,他們去搬東西時發(fā)現那個不存在的人也正搬家,他仔仔細細地將東西打包后,一個人小心翼翼像猴子一樣搬動。夏侯弒你開始具體計劃建造小屋的事,一周后軒轅賽特、公孫獅誰、皇甫刎我都接到夏侯弒你的電話,他的小屋已經建好,他要他們幫忙搬東西。遠遠地他們就看到一座木頭小屋坐落在山坳間的山丘上,仿佛展翅欲飛的鳥,皇甫刎我當即為之取名為“瘋狂的房子”,公孫獅誰則建議稱之為“鷹宮”,因為他喜歡鷹,那種控制亞歐大陸高空的精靈,軒轅賽特和夏侯弒你說還不如就跟那座別墅一樣叫巴別塔尖,他們看著不遠處的別墅都說好。
夏侯弒你開門讓他們進去,里面有木頭的香味,一切家具俱全,并且都是木質的,只是感覺里面陰冷。夏侯弒你高興地點著火爐,四人就在火爐上烤火,他們到木屋的周圍去散步,果然是非常宜人的地方。夏侯弒你居然取出一大包菜和一大瓶酒熱在火爐上,讓他們驚訝不異,四人就一起飲起酒來。
他們一直飲酒到下午才從木屋走出來,四人到前面的河邊去談天,夏侯弒你神秘兮兮地覺得巴別國其實就是世界的中心,他還熱烈地主張他們幾個人組成考察隊去尋找世界第三極:“假如找到世界第三極,那就可以控制整個世界,可以建立一個真正的哲學帝國?!?/p>
這時皇甫刎我卻發(fā)現濃煙從山坳升起,公孫獅誰說一定是爐子引起的,他們慌忙跑回去才發(fā)新建的房子已經成為火海,木頭的材料是不可救的,幸好夏侯弒你的東西還沒有搬進去,他們只能站在那里苦笑。垂頭喪氣的夏侯弒你要重新建房子,不過他們當天只能先回去。路過那幢別墅的時候,軒轅賽特回頭戀戀不舍地看著,還是那張怪異的海報,他卻驚訝地發(fā)現海報下面的括號里有一行小字:有意者下午三點后來看房。他趕緊將夏侯弒你、皇甫刎我叫回去。夏侯弒你看清后喃喃地說:“難道這房子注定要我住!”
時間正好到下午三點,他們開始摁門鈴,那門鈴響起來:巴比倫,巴比倫,世界中心。不久那扇門大開,門口站著一個穿亞麻色狐皮大衣的女人,脖子里的圍巾很高,還帶著白色狐皮帽子,鼻孔的呼吸在臉前變成一團霧氣。軒轅賽特發(fā)現正是那天在樹林中見到的女人,他一時間緊張地站在那里,無法想象這是在現實中。
他們趕忙說明來意,她一句話也不說,長統皮靴踏著落葉走在前面。院子被一層厚厚的樹葉蓋著,院中有一個巴別特色的亭子,軒轅賽特新奇地四處察看。女人只有樓前的平房要出租,里面客廳、臥室、廚房、廁所俱全,跟主體建筑間還有走廊相連。她毫無表情地站在門口,讓他們自己看。夏侯弒你馬上就決定把房間租下來,他怕人家不把房子租給他,特意喋喋不休地跟人家講他如何在對面建木屋的,此時木屋上的煙還沒有散去,她終于點頭同意。
夏侯弒你立刻付定金,他們幫忙把夏侯弒你的行李搬進去。簽訂合約的時候他們知道那個女人叫姬妃,軒轅賽特在那里默念姬妃,那女人就仰起頭看他,軒轅賽特僵硬地還以笑臉。夏侯弒你將房子收拾好后,他們便在客廳里坐下來,感覺簡直一個小沙龍,他們開始談論國際大事,仿佛駐聯合國代表一般。他們一直討論民主契約論的問題,這時公孫獅誰想到解決當前所有問題的根本是——斷絕血緣關系,他幾乎一下子想到一個異常完美的系統,核心就是斷絕那種原始的血緣關系,確立真正的人與人之間的關系。
“每個孩子剛出生便交給國家,由國家公共撫養(yǎng),直到長大成人,然后分給每個人相同的財產讓他去自由發(fā)展。每個老人死后,他的財產也要全部歸國家所有。這樣就把階級差別解決,每個人可以在人生的初期真正的平等,至于后來的收入差距是建立在智力的分別上的。按照智力分配財產才是最合理的,這樣讓多數智力平常的人做中產者,少數智者做非常富有的人,少數白癡則由社會福利系統解決。每個老人由于沒有確定的后人繼承遺產,所以他一定不會去刻意剝削人的,所有因此而起的犯罪活動都會消除得一干二凈的。”
這時一條像獅子一樣的狗從樓上跑下來,軒轅賽特一眼認出那條狗就是那天他在學校后面見過的。那個姬妃跟在狗的身后,她穿著一件獨特的連衣裙下來,仿佛還沒有裁剪的整匹絹布,像瀑布一樣垂下。她披散著頭發(fā),靸著拖鞋,慵懶地喊著巴比倫,她對人十分冷淡,對狗倒是出奇的好。
在院子里皇甫刎我看到一堆狗屎,那個姬妃要去處理,皇甫刎我取出一張照片來,撕成兩半把狗屎鏟走。他們都說干什么用照片,皇甫刎我邊去扔狗屎邊說:“有的人的照片是用來嵌在相框中懷念的,有的人的照片是用來撕開鏟狗屎的!”所有的人都笑起來?;矢ω匚铱创蠹以谛?,就繼續(xù)說:“其實所有狗的名字在狗聽來都是吃的名字,所有花的姿態(tài)都是植物性器官的樣子。”眾人又大笑起來。
天色已晚,他們又談論一陣世界格局,軒轅賽特與公孫獅誰、皇甫刎我便只得回那個集中營一般的宿舍,不過今天他們都有種莫明其妙的幸福感,軒轅賽特尤其感覺在夢中,當天晚上他真的做整夜的夢,夢里都是那個姬妃若隱若現的身影。在他們出門后夏侯弒你卻突然追出來,三人以為他有什么重要的事,他居然氣喘吁吁地跟他們說明年春天仍然在被燒掉的地方建一座新巴別塔尖,在煩悶的時候可以到里面靜思。
那一排空房子太大了,過后他們發(fā)現有好多間,軒轅賽特、公孫獅誰、皇甫刎我也都搬進去,他們可以經常聊天到半夜。夏侯弒你又開始修造對面山坳中的木屋,軒轅賽特也跟在他身后,夏侯弒你說《人類所需要的唯一道德準則——誠》的草稿他已經寫好,他系統論證誠作為契約本體的存在,他將這一準則貫徹到國家、社會、家庭,一切的方面。當天他們談到深夜,夏侯弒你突然變得異常絕望,他給軒轅賽特一把他房間的鑰匙,他說假如他不在了就把房間轉交給他,至于他的保險箱只能在關鍵時刻打開,過后他會把鑰匙給他。
一天門鈴聲響起,軒轅賽特以為是上官鮮婭來到,趕緊披著大衣去開門。等到把門打開,站在他面前的卻是戴墨鏡的司馬誅他,這巴別塔尖他只是發(fā)短信告訴司馬誅他和上官鮮婭二人,軒轅賽特趕緊抱緊大衣跑回臥室。司馬誅他饒有趣味地問軒轅賽特門口的牌匾是什么意思,軒轅賽特便高興地取出《圣經》給他讀,司馬誅他雖然不喜歡看書,不過聽到解釋就很喜歡。
夏侯弒你、公孫獅誰、皇甫刎我也來,司馬誅他見到他們非常高興,他們又熱烈地討論現在的社會,司馬誅他堅決用正義俱樂部的暗殺方法,現在已經開始運轉。司馬誅他從來沒有感覺這么自在的,臨走時他表示自己也搬過來住,眾人當然歡迎。過后司馬誅他就搬過來,五個房間正好住滿。
一天晚上,軒轅賽特正在捧一本書看,突然對上官鮮婭有種無法遏制的思念,便立刻給她打電話,對方仍然讓他留言。這有時讓人怒不可遏,每次他都想著對她懲罰的,不過一見到她就會立刻原諒。
半夜門鈴響起,軒轅賽特想一定是上官鮮婭,軒轅賽特開門后果然看到上官鮮婭站在門外,身后是一陣寒氣。在院子里微醉的上官鮮婭就癱在軒轅賽特身上,他就抱著她迫不及待地到床上,一如從前他們瘋狂地做愛,直到疲憊地陷入黑暗中相擁入眠。
早上軒轅賽特醒來,發(fā)現身邊空空如也,上官鮮婭已經坐在椅子上,她在端著一杯苦咖啡望著窗外。軒轅賽特趕緊把沙發(fā)收拾好,就躺在上面看書。他們都感覺昨晚似乎很遙遠,淡淡地如云煙一般,上官鮮婭起身離去,她說自己再也不會來,軒轅賽特正在看書,沒有聽清她的話。
一個假期,公孫獅誰、夏侯弒你、皇甫刎我、司馬誅他都不在,軒轅賽特因為想念姬妃,就沒有離開。一天深夜軒轅賽特正在看著對面樓上窗口走來走去的姬妃的身影,就接到姬妃的電話,這讓他異常激動。姬妃說他在寫一個故事,讓他幫忙想一下結局,軒轅賽特問什么故事。
“一個有關瘋子的故事,我講給你聽:一個人去瘋人院看他的弟弟,門口一個人卻突然擋住去路,問他是不是男人?他說是男人,于是那個人便放他進去。他往里面走,卻發(fā)現一個人躺在長椅上像一臺留聲機一樣不斷重復:去看你弟弟吧,你會后悔的。去看你弟弟吧,你會后悔的。他向五樓他弟弟的病房走去,可是他發(fā)現他一直也上不去——我突然有一個新的想法!”
姬妃突然掛斷電話,軒轅賽特撥回去,居然也是讓留言,讓他很是失落。第二天軒轅賽特想起夏侯弒你的木屋,他就到山坳去?;覡a已經為雪覆蓋,他想著在春天的時候要建一座跟從前一模一樣的小木屋,他在那里徘徊許久才轉向巴別塔尖。軒轅賽特忘帶鑰匙,在巴別塔尖的門外摁門鈴:巴比倫,巴比倫,世界中心。這門鈴聲讓他感覺很親切,門很快打開。軒轅賽特看到如獅子一樣大的狗巴比倫很高興,他竭力去討好巴比倫,它卻對他不理不睬,他懷疑那條狗患有強迫依賴癥。
軒轅賽特問姬妃是不是在寫瘋子的故事,姬妃奇怪地看著他問怎么知道的,軒轅賽特說你昨晚打電話告訴我的,姬妃卻反問:“我什么時候打電話給你過?”軒轅賽特感覺很奇怪,要么是假裝,要么是夢游。在她要上樓時軒轅賽特說:“其實是從你的眼睛里看出的?!彼A粢豢?,仍然不言不語地上樓去。軒轅賽特感覺很累,進入臥室倒頭就睡。
夏侯弒你和司馬誅他進來,他們在沙發(fā)上聊天,軒轅賽特起身去倒水,轉身就發(fā)現二人消失,他四處尋找也沒有。有人告訴他這兩個人一定去掘墓了,他就到墳地,是故鄉(xiāng)的一個亂墳崗,他看到一個鬼魂就嚇得奔跑,他感覺那個鬼魂馬上就要抓住他……
這時軒轅賽特大汗淋漓地醒來,趕忙給夏侯弒你和司馬誅他打電話,兩個人都很好,他這才放心下來。他起身去倒水喝,一首哀婉琴曲就從樓上隱隱約約地傳來,給人一種鬼魅而幽怨的感覺,他不知不覺地順著琴音走向主樓。在門口他停下來,門縫中露出一線燈光,他從門縫中看著姬妃坐在窗前的古琴前,琴音卻戛然而止。他以為姬妃發(fā)現他,就趕忙躡手躡腳回去睡覺。
第二天醒來軒轅賽特在床上躺許久,無法確定昨晚在夢中還是現實。他正在大廳看一本哲學書,姬妃就從走廊像微風一樣徐徐進來,她的亞麻色的裙擺在柔和的光線中搖動,讓他心醉神迷。那只巴比倫也下來,軒轅賽特過去逗狗玩,這次狗沒有走開,他發(fā)現這只狗又像松獅又像泰迪,姬妃說正是松獅和泰迪雜交的,所以有松獅的力量和泰迪的智慧,這讓軒轅賽特感覺不可思議。軒轅賽特正要說什么,她又突然想起什么,帶巴比倫上樓去。
午夜時分,軒轅賽特到外面的花園中,發(fā)現姬妃的臺燈仍然亮著,不過等他從花園的另一頭走回時發(fā)現燈已經熄,他只好回去睡覺。第二天起床后,發(fā)現姬妃已經在外面的花園中遛狗,那只狗對她寸步不離的。
軒轅賽特到巴別塔尖的院子里去散步,對于這個花園式的院子他總感覺無比愜意。軒轅賽特在琢磨這么跟姬妃接近,他想起那天晚上她的電話,想著她對恐怖故事一定感興趣。他就在院子里漫步到姬妃去溜狗,然后趁機跟上去,一直到第一次見面的地方。
軒轅賽特跟姬妃說:“我剛才在操場散步,看見一個人從地獄里面出來,他在不斷地鍛煉身體。我問他為什么鍛煉身體,他說全世界的人都對不起他,所以按照他自己的憲法,他必須殺死所有的人。他一生都在論證一個命題:全世界的人都欠我的,因為他們影響了我的秩序。我建議他去那些有核武器的國家去竊取核武器,那樣才能控制人類,他只是陰森森地笑,對我置之不理?!?/p>
軒轅賽特見姬妃聽得津津有味,就又講一個奇遇:“剛才我正在路上走,突然接到一個電話,我問對方是誰,她卻要去自殺,她想問我人死后是不是真的有靈魂,因為她的生活非常無聊,找不到任何刺激,現在唯有死亡未經歷,不過她面對一個問題:人死后是不是還活著,也就是死后還有感覺,假如沒有感覺她即使死了也感覺不到其中的刺激,所以她必須首先弄清楚。我說我不知道。她說必須請教我,她今天晚上再打電話給我?!?/p>
軒轅賽特問長孫妃兒世界上是否真有靈魂,姬妃說她沒有死過所以不知道。軒轅賽特說:“我猜是沒有的,假如有的話,總會有人回來告訴人的,至今誰也沒見過從陰間回來的人?!奔у瘩g:“既然靈魂生活在靈界,一定與人間不同,所以雙方無法交流,沒有靈魂可以帶回信息。所以最好的方法是你把那個電話告訴我,由我來溝通?!避庌@賽特說電話亭上怎么會有來電顯示,他要靠近姬妃,那個巴比倫就狂吠不止,姬妃說巴比倫會保護她的,假如有人對她大聲說話巴比倫都會吠叫的。
有一天,軒轅賽特正在沙發(fā)看書,一會看《神曲》,一會看《史記》,他經常這樣同時看兩本書,有郵差前來送信。他以為姬妃的,因為他幾乎沒有收到過信,當時收下就隨便放在桌子上,等到他空閑時仔細看才發(fā)現收信人是另外一個人:長孫妃兒,不過地址的確是這里。
軒轅賽特正在納悶,姬妃就下樓來,他說這里有一份信,收信人弄錯了,居然是長孫妃兒。姬妃說長孫妃兒就是她,看到軒轅賽特疑惑的表情,她說自己有兩個名字。
還沒等軒轅賽特反應過來她就上樓去,軒轅賽特愣在那里揣測名字背后的故事,不過始終不得要領。他就繼續(xù)看自己的書,晚上他在花園中遇到姬妃,就問她:“你為什么有兩個名字?”
姬妃起初沒有言語,這讓軒轅賽特非常后悔,他在想她一定又神經質地以為自己在想什么,正想要道歉,姬妃卻坐下來說:“我本來是隨父親的姓叫姬妃的,可是外公只有孫子沒有孫女,很想有一個孫女,他們就在家里叫我長孫妃兒,長孫是我母親家的姓,所以母親那邊的親戚都叫我長孫妃兒?!?/p>
軒轅賽特在默念著長孫妃兒這樣的名字,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從此他就叫她長孫妃兒。軒轅賽特說這個名字感覺非常熟悉,好像有一次在夢中夢到過,不過他趕緊解釋沒有其它的意思,跟她閑聊起來。
“你的專業(yè)是什么?”
“我可以不說嗎?”
“這是你的隱私?”
“我怕把你嚇一跳,我已經嚇暈好幾個人,后來就不再跟人說。”
“難道是謀殺學的?”
“核物理學碩士?!?/p>
這當真讓軒轅賽特吃驚,作為女人居然學的是核物理學,還是碩士。軒轅賽特向來認為女人是沒有智商只有感覺的動物,現在卻遇到核物理學女碩士,他對她更加感覺神秘莫測。軒轅賽特就問:“有什么研究成果呢?”長孫妃兒笑著說:“同樣是核反應,原子彈驟然爆炸就是破壞,建立核反應堆讓核能慢慢釋放就是核能利用;同樣是性交,只是做愛就是賣淫嫖娼,建立婚姻每天細水長流做愛就是愛情?!闭f一半話,長孫妃兒卻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匆匆告辭上樓。軒轅賽特已經習慣她的神經質,繼續(xù)看書到很累,就在沙發(fā)上漸漸入睡。
軒轅賽特跟長孫妃兒在深秋的白樺林中行走,不知道為什么她總是那樣不可遏制地憂傷,他多么想引導她出來。她突然對他說她一直有一個夢想就是到馬里亞納海溝去抱著自己的愛人跳下去,接著他莫明其妙地遇到祖父,祖父說那是他的小姨。他們居然坐船來到黑色的大海上,長孫妃兒突然抱著他,問他是否愿意跟她一起跳入馬里亞納海溝,他將長孫妃兒抱緊,她就突然倒向黑色的大?!?/p>
這時軒轅賽特猛然坐起來,他發(fā)現自己大汗淋淋,長孫妃兒也帶著巴比倫下樓來,他們互相問好,這才發(fā)現自己昨晚就在沙發(fā)上睡著的。他重新仰在沙發(fā)上回味晚上凌亂的夢,感覺那個夢好漫長。他疲憊地起身洗漱,整天他都籠罩在一種莫明其妙的氣氛中。
一個黃昏,軒轅賽特在看書,長孫妃兒好幾次悄然走來又悄然離去,她的氣息他太熟悉不過,最后她卻突然讓他陪她到樹林中漫步。軒轅賽特激動不已,他們帶著巴比倫到樹林中,可是她總看著大山突然陷入沉思,靜靜地站在那里,軒轅賽特只好停下來等待,后來他催促她回去,她則始終置若罔聞地站在那里。軒轅賽特走到她面前準備提醒,這時他發(fā)現她眼中的淚珠晶瑩透剔,一種憐愛的感覺油然而生。他想此時干什么都是多余的,只有靜靜地陪她站在那里,他在想她那淚眼朦朧中隱藏的故事,這時長孫妃兒卻突然伏在他身上啜泣,這讓他手足無措,只好如一個扶手一般站在那里。
后來長孫妃兒卻突然一個人朝前走去,軒轅賽特就跟在后面一直到巴別塔尖。這天晚上他翻來覆去無法入眠,他以為他們的愛情就要開始。第二天長孫妃兒又像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一般走過,讓他困惑不已。
后來又有兩次長孫妃兒莫名其妙將他抱緊哭泣,次日軒轅賽特又滿懷希望等待,他早上就開始在沙發(fā)上等待,直到下午她才從樓上姍姍而下。長孫妃兒帶著巴比倫出去,他就同她一起去散步,她卻像從來沒有發(fā)生任何事情一樣同他說話,這讓軒轅賽特郁悶不已,整個假期就這樣度過。
在假期結束前的一個傍晚,天空被鉛色的云籠罩,外面的雪仍然很大。長孫妃兒又穿上她的白色狐皮大衣,把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牽著狗出去。軒轅賽特又趁機跟上去,他們一起在白樺林中走,雪從天空紛紛揚揚地落下,在林中在一片空地上,他們情不自禁地躺在雪上。他們大笑著在雪上打滾,巴比倫也隨著二人一起打滾。后來他們走到一片大樹下面,長孫妃兒的臉色突然變得很難看。
軒轅賽特本來還與巴比倫抱在一起打滾,看見長孫妃兒停下便也停下來。當時長孫妃兒一下子把臉紅到耳根,她氣憤地站起來離去。軒轅賽特感覺莫名其妙,后來才注意到有女人呻吟的聲音,他最終把目光落在一株大樹下,一對男女正在毛毯上纏綿。
走出好遠長孫妃兒才想起巴比倫,這時巴比倫卻突然抱住軒轅賽特的腿挺動,看來狗都發(fā)情了,她怎么叫狗都不回去,他趕狗走都不行,長孫妃兒只好氣急敗壞地返回來拉著巴比倫的項圈離開。樹林中的男女被這一幕打斷,他們看著軒轅賽特去追長孫妃兒就相對一笑,二人說既然狗都發(fā)情了,他們有什么辦法不發(fā)情,繼續(xù)抱著做愛。
軒轅賽特對著長孫妃兒拼命呼喊她也毫不理會,仿佛這都是他造成的。軒轅賽特憤怒對著那對男女大喊大叫,他們卻若無其事地繼續(xù)纏綿。軒轅賽特垂頭喪氣地往回走,在巴別塔尖的門口他疲憊地望著遠方那鋪天蓋地的雪,長孫妃兒讓他感覺精疲力竭的。
皇甫刎我回來,軒轅賽特就主動去找他飲酒,皇甫刎我非常奇怪地問:“你沒有醉吧?你不是不喝酒嗎?”軒轅賽特不言不語,他們就帶兩瓶白酒到學校背面悄悄地喝,才喝一半軒轅賽特就已經迷迷糊糊的,他躺倒在地上莫明其妙地大笑起來?;矢ω匚医拥揭粋€女生的電話,他就躺倒了談笑風生地跟對方調侃。等皇甫刎我接完電話,卻發(fā)現軒轅賽特不見了,他四處大聲喊叫也沒有應答。
猛抬頭,皇甫刎我看見一個人站在遠處高崖上,他直覺到那就是軒轅賽特,就拼命往山上跑,他擔心軒轅賽特一頭栽下去,即使原本不想栽下去。跑到懸崖邊,皇甫刎我輕輕地走過去,軒轅賽特瞇縫著眼睛轉回頭來大笑,皇甫刎我猛然把他從懸崖邊拉回來。
皇甫刎我?guī)е匕蛣e塔尖,路上軒轅賽特將中午的飯一下子都噴出來,全部灑在皇甫刎我的衣服上。他們繼續(xù)前進,軒轅賽特居然莫明其妙地哭起來。他們就這樣跌跌撞撞地回到巴別塔尖,他們忘帶鑰匙,皇甫刎我就摁門鈴,長孫妃兒匆匆忙忙出來開門?;矢ω匚腋L孫妃兒說:“不知道怎么了?他今天突然喝得爛醉?!?/p>
冷不防軒轅賽特卻跪在長孫妃兒面前,然后就去抱她的腳。長孫妃兒拼命掙扎,不料軒轅賽特把她的黑色高跟鞋下來,他看著長孫妃兒的高跟鞋出神,她卻一把抓過來跑回樓上。次日軒轅賽特隱隱約約記起昨天的事,他決定要遠離長孫妃兒,其實他在心里本來就不信任何人,他為他重新得到自由高興起來。那天他經過夏侯弒你木屋的灰燼,他在想著將木屋建起,建一座新巴別塔尖。
春天的時候,軒轅賽特和夏侯弒你、司馬誅他、公孫獅誰、皇甫刎我到巴別塔尖附近的山坳,他們就地取材,把樹木伐倒,建起一座塔狀的木屋。里面完全是木頭的,柜、桌、椅等等,他們嗅到木頭的香味,連他身下鋪的墊子都是干草做的,處處散發(fā)著自然的芳香。他們體會到創(chuàng)造的快樂,把這里取名新巴別塔尖。
他們在屋中又縱論天下,夏侯弒你在著書立說構建他的理想社會,司馬誅他繼續(xù)秘密建立他的正義俱樂部。從這里可以看到前面的小河和河對面的巴別塔尖。軒轅賽特感覺這里很是愜意,他就將許多書都搬過來,后來把電腦也搬過來,將網絡也開通。
新一期昆侖社雜志《昆侖》刊出,封面就是巴別塔尖的照片,上面有軒轅賽特寫的《巴別的未來:合一天人、合璧東西、融合古今》,還有公孫獅誰的小說和皇甫刎我的詩歌。
夏侯弒你和司馬誅他好起來,他們幾乎每天都在一起長談,夏侯弒你的智謀加上司馬誅他的武力,他們化名做許多好事,不久帕米爾堡就流傳白衣神相和黑衣俠客的故事,百姓街談巷議,媒體紛紛報道,超人黨當局卻宣布是他們派出去的秘密使者干的,唯有巴別塔尖中的人知道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