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勐梭路開始

人生有很多種活法。如果可能，我就這樣一直住在勐梭路的這間小屋，雖說有公務(wù)纏身，那也不過是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沐浴清風(fēng)雨露，品嘗自然瓜果，寄情山水藩籬，做一個普通而散淡的人。就這樣，我每天的生活從勐梭路開始，又在勐梭路關(guān)閉，我的文字就從這里開始敘述吧。

2007年，我的生活從形式到內(nèi)容都發(fā)生了變化。工作十余年，跨過而立之年的我，經(jīng)過借款、買地皮、辦土地證、辦規(guī)劃證、報批、辦開工許可證、找施工隊、包工不包料，急忙急道的買材料、上班、監(jiān)督施工等一系列周折后，建起了一幢一百一十平米的自建自住房。這幢掩映在縣城邊緣的蘆葦叢中的小屋，讓我在娶妻生子后真正有了家的感覺。但這也意味著我將從一種熟悉的生活起身，去熟悉另一種尚且陌生的生活。我的家安在勐梭路194號，這是派出所核發(fā)給我的門牌號。這個號碼從此將與我在佤山的生活如影隨形，很大程度上也可能就是相伴終生了。

這是發(fā)生變化的一年，因工作需要，我從縣教育局調(diào)到縣文聯(lián)擔(dān)任一本文藝綜合內(nèi)刊的編輯，同時解決的還有我的身份問題。我懷著一種對新的生活的期待，對喪失過去所熟識的生活和工作的傷感，對未卜前途的擔(dān)心和迷茫的情緒，從勐梭路194號出發(fā)，每天匆忙或閑適地奔走在勐梭路的每一個早晨和黃昏。

我上班的地方在勐卡路一號。從勐梭路194號出發(fā)，從邊緣到中心，從一座城市零散的外表到它集合的內(nèi)心，我要轉(zhuǎn)道疆寧路、云海路，有時甚至要故意去走一些更繞的叉路。我騎著一輛上了年紀(jì)的摩托，每天要在這條路上遛幾個來回，我對勐梭路的一切可謂爛熟于心：原先只夠兩輛車行駛的狹窄曲折的道路，現(xiàn)在擴展成了寬敞的二級路。道路兩旁原先坑坑洼洼的空地，如今站起了林立的商鋪，夜晚幽暗隱秘的燈光，閃爍出“夜難忘”、“春滿園”等娛樂會所。在這條路上奔走的人，我想大多應(yīng)該是像我一樣靠夢想在小城掙扎著的異鄉(xiāng)人。

在過去的幾年里，我在勐梭路出沒。對自己的境遇，我曾寫了一首題為《路》的小詩：沿著天空鋪好的道路/太陽每天按時啟程/從東邊的山頭/把我送到三樓的辦公室/又在西邊的山頭/把我送回勐梭路194號/我每天都在這條路上迂回/在這條路上送走春夏秋冬/我的一生如此簡單/風(fēng)吹過、雨打過/在一條路上謹(jǐn)小慎微/生怕踩死一只路過的螞蟻/為天下蒼生/所不齒……

我包攬了勐梭路的早晨和夜晚，我屬于勐梭路的永久過客。我要在這條路上等待，在這條路上展望。我每天沿這條路把孩子送到學(xué)校，然后接她回來，教她求知，教她為人，教她處世，有時還要帶她到大自然去，教她認(rèn)識，教她熱愛！這些日常的生活，與更多的人無關(guān)。偶爾與趙漢榮、李銘璨、李冬春、李世華等人有關(guān)的是酒場和詩歌。在勐梭路194號，我們常常把桌椅搬到院子，擺好杯盞，紛紛落坐，朝飲晨露，暮浴仙風(fēng)。在座諸君道法高遠(yuǎn)，打開的話題和酒瓶，都是幾經(jīng)修煉的文字仙丹。這時對門山巔掛出一彎新月，頭頂?shù)男切且埠闷娴乜粗覀儯@些散淡如菊的家伙，在時光和酒精中錘煉著，歲月里怎樣行走？天地間如何站立？怎么讓思想飛起來？這些天下蒼生的困惑，在他們?nèi)粘５纳罾铮瑫r時念叨、經(jīng)久不息。他們都是我的兄弟呵，是我文學(xué)道路上的同盟伙伴。他們的歡樂就是我的歡樂，他們的痛苦也是我的痛苦。我熱愛他們，在佤山日益豐富的日子里，他們不斷給自己的心靈添加內(nèi)容，不斷給自己脆弱的情感施加壓力，不斷向平庸的生活發(fā)出挑戰(zhàn)。所有這些光華灼灼，激情澎湃的聲音，都曾在勐梭路194號上演。

一條路是值得記憶的。許多日子遠(yuǎn)去，就會和一條路重合起來?！爸睾稀奔词侨松械哪撤N懷念。在我的心目里，勐梭路是安靜的，在它的路線與段落里，一只飛鳥或一只蝴蝶飛過，人們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真真切切，連飛鳥與蝴蝶的飛翔都是安靜的。在局外人的眼里，西盟縣城是極其小的，在中國成千上萬的縣城版圖中，在縣城主義者們的眼中，西盟無疑成了一個真正的小地方了。我想，在云南邊地的最邊地——西盟，她是如此的袖珍和玲瓏，矜持而典雅。于他人而言，勐梭路僅僅是一個符號而已，于我卻是一種綿長的情結(jié)——從西盟開始，從小地方開始，從勐梭路開始，我打開了對世界的言說之門……

勐梭龍?zhí)缎幸?/p>

勐梭龍?zhí)妒堑崮习⒇羯金B(yǎng)在深閨的一顆明珠，它的安謐就像一條清涼柔滑的鰻魚，在一個個悄然而逝的日子擦著我紛繁蕪雜的心境游過去，拂落串串紅塵外的微瀾，攪動起來的卻是我對一潭碧水情不自禁的詩意行吟。

有那么一段時間，正值荷花翩婷的夏秋時節(jié)吧，我?guī)缀趺刻於家桔滤簖執(zhí)哆呌撵o的小徑走走，漫無目的地看看那些邊地時光里的遠(yuǎn)山、近水，看看那些見證人間美好的棧道、荷花、水鳥以及用鵝卵石鋪排出的說是對足底具有按摩作用的幽徑。走在用思茅松搭建的古樸棧道上，亭亭荷蓮在一汪碧水中散發(fā)著沁人清香，使人心曠神怡，同時嗅到的是從歷史深處散發(fā)出的泥土和木屑的溫馨氣息。在這里，心靈就像這一泓碧水般寧靜，那些蔥綠的蘆葦，斑駁的巖崖，滄桑的古樹以及神秘的龍摩爺圣境，看似疲累卻依然固守。環(huán)湖曲窄的小徑，由木棧道、鐵皮棧道、鵝卵石道、水泥路、彈石路以及一些坡度不一的臺階組成，我在上面的行走經(jīng)常是無止境的。晨昏時分匆匆的路人大多是鍛煉身體的，在與他們擦身而過時我們互相都會報于友善的微笑以示問候，然后彼此留給對方的就是漸行漸遠(yuǎn)的背影和腳步聲。這都是一些在物質(zhì)的滿足中追求精神高度的人呵。但是，有一天，我依舊在毫無目標(biāo)的漫游中，卻突然感覺陽光的手輕了起來，舉目四顧，青山環(huán)抱下的勐梭龍?zhí)遏怨馓S，蓮花洼里亭亭玉立的點點殷紅正漸次回歸，悄然隱退。我這才意識到，初秋的微涼已經(jīng)來到佤山，來到了龍?zhí)逗?。湖水更加碧藍(lán)，更加平靜了。這是初秋的龍?zhí)?，是我在邊地時光的極大安慰。

自從發(fā)現(xiàn)了這么一個美好去處，我就經(jīng)常在茶余飯后的閑情信步中身不由己的走到龍?zhí)堕T口，并進一步去領(lǐng)會水的靈性和智慧。在這樣一個澄明、恬美、素雅的山水世界，我甚至想到了美國自然主義作家梭羅的《瓦爾登湖》，他能在老家康科德城的瓦爾登湖邊建一座木屋，與大自然水乳交融、在田園生活中感知自然重塑自我，那是何等境界。人的內(nèi)心就應(yīng)該是高山流水那樣的境界。但我自己心里清楚，吸引我不由自主走向龍?zhí)兜?，更多的是因為這里的山的堅守和水的平靜。在如此浮華的塵世中，我的生活總那么波瀾不驚，而那些發(fā)自內(nèi)心的期盼往往就支配著我的腳步，向一段輕下來、慢下來、軟下來的時光前行。

我從小就生活在普洱市西南邊一條不大不小的河流旁邊。那是一條淌滿期待和夢想的河流，名為大中河。我的家鄉(xiāng)就在這條河邊的希望田野上。就在24歲那年，我沿著它向西的流向來到了佤山。我懷揣孩子時代就放流在大中河里的夢幻般的童年印記，在佤山的邊地時光中流連。十余個青春年輪晃眼就隨風(fēng)而逝了，身體的水分也被歲月蒸發(fā)得差不多了，在西去的風(fēng)中不斷挺進的日子里，唯獨清晰了的是水平如鏡，靜若止水的平和境界。而今的佤山也有眾多大大小小的河流，它們像一條條奔騰不息的生命長河，毫不含糊的晝夜流淌。也有頗具特色，甚為可觀的紅衛(wèi)水庫、城子水庫、英臘水庫、富母乃水庫，但一切天下之水的魂魄均留在了勐梭龍?zhí)?。勐梭龍?zhí)兜乃?，無論深不見底還是淺可涉足，全都處子般安詳靜默，只有風(fēng)撩撥它們的時候，才露出幾點閃爍的波光，宛如欲言又止。勐梭龍?zhí)兜那寮冊炀土耸篱g少見的美麗，正好比素面朝天的少女對自家的美貌從不經(jīng)意，又傾倒了所有看客。我在龍?zhí)哆吢?，不知不覺就把身心沉浸在它的碧藍(lán)的柔波里。對龍?zhí)端哪蛻严?，會讓憂郁的人變得開朗，焦躁的人變得安寧，狹隘的人變得寬厚，驕矜的人變得謙和，造作的人變得樸實，同時讓膚淺的人變得深沉，更讓多思多慮的我變得如稚子一樣天真。

不管時光逝去了多少，我對勐梭龍?zhí)兜脑娨庑幸饔肋h(yuǎn)不會褪色。我在經(jīng)過它身旁時的恬靜和幸福感，非但不會失去，反而與日俱增。是湖水滋養(yǎng)著我們的心靈，使我們不至于在物質(zhì)的潮水中蛻變，不至于不懂得愛與思念。說到思念，并不是人人都有的素質(zhì)，人性的厚薄、氣質(zhì)的高貴程度，取決于思念的深度。在澄澈清靈的龍?zhí)哆?，慢慢的走，輕輕的想念家人、思念親友，是避免不了的，這也正好讓充滿詩意的龍?zhí)队吵瞿沣裤矫篮眯腋５牧己眯脑?。?xì)細(xì)想想，在滇南阿佤山這塊神奇美麗的土地上，像龍?zhí)哆@樣，任何一個湖泊都孕育著一片綠洲，茁壯著一片莊稼和一群牛羊，養(yǎng)育著一群邊地子民。想著這些，我的心也就釋然了。

佤山之春

春到了。置身滇南的阿佤群山，極目遠(yuǎn)眺，各種各樣的野花似乎比阿佤人還要多。天空湛藍(lán)如海，只要你深情凝視，仿佛就要滴下海水，滋養(yǎng)你對一番山水的情誼。繁花爭艷，山河秀美，更有一幢幢穿民族衣戴民族帽的佤式建筑藏在群山深處，每每這種時刻，有關(guān)佤山的感動和熱愛猛然便會涌上心頭，那是一個遠(yuǎn)古的呼喚，從悠悠“司崗里”傳來，那是一份久違的微笑，在絢爛春天里頻頻綻放。

我在佤山工作、生活近二十年了，佤山的山山水水都曾走過。這里的每一座山，每一條河，都藏著我的興奮和期待。特別是春天的佤山，就是一個山花爛漫百鳥歡唱的花園。

要真正感受佤山，你只有觀賞過它極具個性、色彩斑斕的小城。這里的大美之景有美麗寧靜的勐梭龍?zhí)?，有神秘驚人的龍摩爺圣地，還有鬼斧神工的木依吉，飄逸雋永的里坎瀑布，靜若處子的佤山天池，古樸滄桑的三佛祖遺址，眾多的景點，為你打開的是一幅團結(jié)和諧，文明發(fā)展的佤山春景，他們將在靜默的時光里，對我們言說一個民族、一塊土地、一段歷史乃至一個春天的滄桑過往和美麗景致。

踏進滇南佤山之春，你要小心翼翼地，用目光去撫摸，用心靈去丈量，你的腳步一定要輕，千萬別驚擾了那些不知名的野花和那些不知姓的小鳥。這可曾是被眾多的油彩染過啊，一個原本青黛的群山怎么就變得五顏六色了。就連詩人也忍不住寫下了：高過心靈、高過記憶的/滇南山水/是一座鳥語花香的公園/我看見它雨中的陽光/水中的火焰/和石頭上盛開的花朵。行走在佤山的邊地時光/總是散發(fā)出云霧茶的醇香/還有雞刺根、火鐮菜、樹頭菜、香椿/還有按時升起的太陽/準(zhǔn)時掛出的月亮/還有山澗里的小溪/還有小溪里的螃蟹和魚蝦/還有螃蟹和魚蝦的姐妹/這些滇南的子民/這些南方的樸素景致/就這樣一天天、一年年/撫過我的面頰和四季/春天如此、夏天如此、秋天如此、冬天如此/滇南山水/高過心靈、高過記憶/它的山花浪漫/它的百鳥歡唱/恰是它的寧靜與安謐——《滇南是一座鳥語花香的公園》。

冬天剛剛遠(yuǎn)去，春天悄然造訪，站在阿佤群山之上，佤山悠然地躺在腳下，就在我們的視野和認(rèn)知里，只曉得火紅的攀枝花、淡紅的野櫻花、潔白的野木花……，還有那么多不知名的野花，養(yǎng)眼、養(yǎng)心性，讓人頓生憐惜，這乃是流淌在佤山之春的尋常人心中的小幸福。佤山美，美在春天里的佤山山花爛漫百鳥歡唱。不管是在高遠(yuǎn)的佤山天池，還是在清幽的龍?zhí)逗?，你都會與眾多的鳥群不期而遇，野鴛鴦、白鷺鷥、黑頭翁，以麻雀最眾。一群鳥突然掠過你的頭頂，繞著圈子時高時低地朝遠(yuǎn)處飛去。在春天里的一天，我急匆匆地在悠然翩飛的白鷺鷥的背影里，寫下了：“佤山飛起了白鷺鷥/在翡翠流淌的龍?zhí)哆?它們一只只/翱翔在藍(lán)天為背景的水底/它們從歌聲中飛出/從舞蹈中飛出/穿著白云的外衣/還有蘆花裝飾的夢，佤山飛起了白鷺鷥/在歌舞泛濫的龍?zhí)哆?它們成群結(jié)對/翅膀上還沾著清晨的露珠/緊貼粼光閃閃的湖面飛翔/我站成風(fēng)景目送此情此景/它們一只追著一只/像一朵朵白云躲進白云”——《 佤山飛起白鷺鷥》。

佤山之春，確是山花爛漫，百鳥歡唱，在綿延起伏的群山，花爭妍，鳥翩飛。這時你會發(fā)現(xiàn)，滇南佤山，不僅有花香，更有鳥語在花香里此起彼伏。這是一些來自自然深處的吟唱，是天籟之音，是大自然生生不息的脈動。多么純粹的佤山，阿佤人民唱新歌了，歌聲里滿山是盛開的野花，是婉轉(zhuǎn)的鳥鳴。

情系更多河

當(dāng)年我確實不知道它叫更多河，但我確確實實在它身邊這個叫娜妥的小鎮(zhèn)生活了兩個多月，在阿佤群山諸多的地名中，它肯定是一個經(jīng)常被人們忽略的名字，人們只記住了這個以示紀(jì)念一名拉祜族女人而命名的邊境小鎮(zhèn)——娜妥壩。但它存在，屬于自然的存在，它是佤山秘境綠色服飾上溢出的一條粼光閃閃的飄帶，在崇山的縫隙間逶迤而下，隱隱的流動著一股生命之源。

那是15年前的事了，由于一名老師的調(diào)離，教育局臨時把我派往娜妥小學(xué)頂替這名老師的學(xué)期收尾工作。這是一所縣教育局直管的學(xué)校，后來縣城搬遷才劃歸鄉(xiāng)鎮(zhèn)管理。我就這樣到了娜妥壩，并以一個來者或者過客的身份陪在了更多河的身邊，并且陪了兩個多月。我用了一個星期的時間對學(xué)生進行復(fù)習(xí)、考核、評卷，然后這個學(xué)期就這樣結(jié)束了，接下來是學(xué)生放假離校。老師都是外縣籍的，在這兒有些年月了，他們都回老家過年了。我面對茫茫時間與陌生的人文開始了一個年輕人的一個假期的彷徨。我去走彈石鋪就的不過五百米長的街道，去數(shù)一條路或一道卡的人流量，去更多河邊小憩。脫光鞋襪把腳板伸進清粼粼的河水的愜意與看著小河歡騰而下帶來的遐思，那時就很多了，但在當(dāng)時我無法言說那種感受。直至今日，我的內(nèi)心依然隱痛著那并不算遙遠(yuǎn)的憶念。記得那年春節(jié)時的一個人的一個夜晚，我買了一箱啤酒，把草席鋪在床邊，我打算喝酒，準(zhǔn)備醉，醉了之后推倒酒瓶就睡在草席上。那一次我真的醉了，是我平生第一次真正喝醉。在第二天太陽升起的時候，我才意識到了是在過年。在漫天的鞭炮聲中，我一個人悄悄咀嚼著異鄉(xiāng)的滋味，并從中認(rèn)識到了中國傳統(tǒng)節(jié)日的生命力所在。

這是一個年輕的小鎮(zhèn)，開發(fā)還不到10年，由于異邦旖旎的風(fēng)光以及迷離誘人的罌粟花，這個南國邊陲小鎮(zhèn)就多了一扇代表國家尊嚴(yán)的國門——中國人民武裝警察部隊大黑山邊防檢查站。更多河與檢查站擦肩而過，河上一座一拱而通的小橋維系著兩國邊民世代的交往。我常常站在小橋上看他們不慌不忙的腳步，看他們從容平和的面容，看他們背上的竹籮和身上的挎包，我的心情常常在這種時刻溫暖起來，看著這種熟悉的腳步和面容，我靜靜的想家，想我的父老鄉(xiāng)親，在小橋上與那些“流水呵、流水，請把我的思念帶走”的人共鳴。這樣過了一個假期，新學(xué)期開學(xué)我就調(diào)離娜妥壩了。

再次來到更多河，我是陪同國家一級作曲家楊正仁先生、前任省文聯(lián)秘書長楊偉以及著名的《三個代表一面旗》的作者謝維耕先生來的。由于西盟佤族自治縣要舉辦四十周年縣慶暨第三屆中國佤族木鼓節(jié)，在這期間縣委、政府要制作發(fā)行佤族原生態(tài)歌碟，所以特地從省城請了這三位詞曲界的知名人士前來西盟調(diào)研采風(fēng)，縣委、政府要我全程陪同。我的攝像機、相機在小鎮(zhèn)的各個站點定格了許多西南大地鮮為人知的鏡頭，其中最親切的依然是更多河，盡管九月已搶走它身上的諸多柔媚，但我還是捕捉到了一頭老黃牛在河邊靜靜地啃噬因小河而依然青綠的小草，背景是炊煙升騰的村莊的被我命名為“寧靜的村莊”的鏡頭。我們在中緬界樁前沉思，在小河邊拍照，看“國門第一寨”規(guī)范整齊的布局，在我當(dāng)年工作過的希望小學(xué)憧憬希望，走訪民間老藝人，鋪面默然排列在街道兩邊，表現(xiàn)出了前所未有的清冷，因聯(lián)合國禁毒組織禁種罌粟，緊鄰小鎮(zhèn)的異邦民眾已絕大多數(shù)在聯(lián)合國統(tǒng)一部署下異遷。小鳥在彈石路上覓食，在我按下快門的時候他們四處驚飛，歇在屋頂上還扭過頭來看著我們幾個不速之客。這種情形下我們都在默默中激情澎湃，在遠(yuǎn)離喧囂的邊境小鎮(zhèn)參透原生態(tài)日子的悄然流逝。我們在這里逗留了兩個多小時，每個人都在心中醞釀著一壇娜妥之行的玉液，什么時候把它搬上報刊雜志這個大宴供食客品嘗。我們都這樣想著，在距緬甸第二特區(qū)佤幫僅一步之遙的這個邊陲小鎮(zhèn)，我是再次抵達(dá)了，但我們即將離開，更多河，你流淌吧，明天我還要來看你，還要在你的生命里感受時光飛逝。

我們的車緩緩駛離了娜妥壩，透過蒙蒙霧靄回望更多河，已看不見她粼粼的波光與潺潺的身影，我只看見一面鮮艷的五星紅旗，在南國邊陲小鎮(zhèn)高遠(yuǎn)的蒼空上飄揚。

螺螄河晨韻

我們到來的時候，濃霧還在螺螄河兩岸的山腰上流連。晨風(fēng)中靜靜的螺螄河，也是剛被鳥鳴喚醒的。比太陽起得更早的是坐落在螺螄河岸邊的莊戶人家的雄雞，它們沒等第一縷光線從考底山頂上翻過來，就發(fā)出了“喔喔喔”的通知。棲居在螺螄河兩岸山林中的鳥兒們，好像聽到了起床的號角，紛紛亮出了自己清脆的歌喉，漫山鳥鳴讓螺螄河的早晨煥發(fā)著無限生機。

此時，空氣像鮮花一樣盛開了。當(dāng)緊鎖在螺螄河兩岸的濃霧在黎明的驅(qū)趕下依依不舍的離去，當(dāng)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出現(xiàn)在考底山頂?shù)臅r候，整條螺螄河就開始風(fēng)光起來了。

這是滇南佤山，螺螄河位于西盟縣中課鄉(xiāng)班箐村東北。常年河，源于云山西麓和軍勐下寨腳，從郁郁蔥蔥的原始森林中流出的多條清溪匯成的螺螄河，它由東向西注入庫杏河。長約3000米，上游寬5米，中、下游寬12米，流域面積約10.5平方公里。僅利用灌溉部分農(nóng)田，中課公路經(jīng)過，駕有螺螄河橋。因河中螺螄較多而得名。

表面上看起來有些清瘦的螺螄河，竟然一頭鉆出深山，于寵辱不驚的態(tài)度，形成了悠緩適中、清純可鑒的河流。兩岸青山相對，斷崖峭壁抽條，藤蘿巨樹高舉，向著藍(lán)天，偉岸成了一道令人始料不及的雄性景觀。靠近河流的邊緣部分，地勢已趨平緩，成片的甘蔗林舉著棉白的花的尾巴，真可謂秀色可餐了。

我與螺螄河的邂逅，是在冬日的一個早晨。在與文學(xué)創(chuàng)作協(xié)會去中課采風(fēng)的路上，我們不期而遇。我用相機定格下了一幅幅人間仙境，直到我想對這條河說點什么的時候，我再次閱讀了它靈動的山水。面對晨光中靜靜的螺螄河，真想把生活搬進它的懷抱，遠(yuǎn)離紅塵的紛擾，告別世俗的喧囂，在清清靜靜的日子里，過水靈靈的生活！

流連在山腰的白霧，悄悄地變換著各種姿勢，掠過山坡上橡膠林里的寨子，與膠農(nóng)家中上升的炊煙交織著，婀娜著，一起向考底山頂飛去。到達(dá)考底山頂?shù)陌嘴F，不知是不是因為有了山鳥清脆的叫聲問候，或者是挽留，而使白霧變成了輕紗，賴在山峰就不走了。輕紗帳里的考底山，卻酷似一大團烏云，被李銘璨不經(jīng)意的喊了出來，大家都笑了，那是隱身霧障里的大山??！它被白霧洗過臉后，露出了朦朧而黝黑的面孔，給人一種剛毅的力量。

河谷的兩岸，逶迤的土地上，農(nóng)人們一鋤一鋤開墾出來的山地，都在我的眼里發(fā)著光，綻放著溫暖，有多少人就是靠這片土地養(yǎng)育呵。成片的橡膠林，已經(jīng)在一天中最低氣溫低于十五攝氏度而得于休息（停止割膠）。而在這個早晨，螺螄河兩岸大面積的景致呈灰色。甘蔗已經(jīng)開花，一穗穗綿白的花絮，一棵棵灌滿蜜汁的莖桿，都在等待一場幸福的約會，然后邁進匆碌的車間，再寫到農(nóng)人臉上的微笑。所有這一切，都在昭示著多少甜蜜的日子就要到來。

在鳥兒的啼鳴中，我來到一拱就跨過了螺螄河的橋上。腳下清涼的河水在石塊的阻擋下翻著白眼。橋邊站著一棵不知名的老樹，樹干上有一些牽牽扯扯的藤蔓，樹枝上掛滿雞蛋大小的黃色果子。我看著，想著，從深山老林的源頭奔流而出，到平鋪直敘的庫杏河，從灌木叢生的山腰，到莊稼鋪展的河岸。螺螄河就這樣以她特有的姿色，構(gòu)成了讓人流連的邊地本土景觀。

太陽從白霧中露出了馬腳，螺螄河邊的村莊在雞鳴狗吠中沸騰了。農(nóng)人們喂豬的喂豬，出工的出工，我們的車也上路了，新的風(fēng)景又在采風(fēng)路上延伸、延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