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如今的你看不看戲。有人說:“臺上一聲啼,臺下千人淚。臺上一聲笑,臺下萬人歡?!睉蚶飸蛲?,那些淚與笑,那些無聲的動作與眼神,你可曾探究過有多少故事在其中?
暑假里的一天,每一絲陽光都似蘸了辣椒水及膠水一般,火辣辣地烤著人,黏糊糊地粘著人。那天,正好我家一個親戚過八十大壽,他請了人來唱戲。炎熱的天氣想要燃盡人們看戲的熱情,但戲劇演員們急于表現(xiàn)的心,卻比他們被陽光灼燒的皮膚還要熱燙;而看戲人心中渴望的火苗,也比前兩者燒得更加猛烈——觀眾們只恨抓不著自己的心,否則定要把心泡在井水里降降火。
看戲時,在陣陣高聲喝彩的人群中,我發(fā)現(xiàn)只有一個人安安靜靜的,一直沒有發(fā)出聲音。那是一個年輕女人,長長的頭發(fā),雪白的皮膚,大大的眼睛,久久緊閉的小嘴……在雜亂的人影和喧鬧的人聲中,她的美與靜非常特別,好像戲里的仙女,靜靜地觀看著世間百態(tài)。但不久我發(fā)現(xiàn),她原來竟是人生這場大戲中的一個不幸角色——啞巴。
奶奶說,她家住在這個村,因為不能說話,所以到現(xiàn)在都沒結(jié)婚。奶奶匆匆說完后,就不再注意她了。我也和奶奶一起,專注地看戲了。
當(dāng)戲唱到高潮時,所有的人都極其興奮,狂熱的叫好聲此起彼伏,這也是我特別開心的時候。突然,我聽見有幾聲嘶啞怪異的叫聲從耳后傳來。我回頭一看,是她。不僅是我,所有聽到怪聲的人都盯著她看。她一見大家看戲的興致被打擾了,很不好意思,便平靜了下來。因為她的舉動,我對她產(chǎn)生了強烈的好奇心,所以當(dāng)別人都回過頭去看戲時,我卻轉(zhuǎn)過身來看她。
我發(fā)現(xiàn)她有一些動作很特別,她會用手拼命地推旁邊的人,又用手指著戲臺,卻不敢再發(fā)出怪聲了。她旁邊的人忙說:“是精彩,精彩!對吧?”她肯定地點了點頭。
過了一會兒,她又使勁地推了推那人,那人又匆忙回復(fù)了同樣的話。
就這樣,在幾分鐘之內(nèi),她高興地推了那人好幾下。
終于,那人厭煩了,大聲對她說:“你煩不煩?你不能說話,就推人?。磕阒恢?,你把我的胳膊推得很疼啊?你是不是神經(jīng)病啊?”
說完,那人連戲也不看了,氣呼呼地走了。
她臉上的喜悅一下子變成了呆滯,無可奈何地望著那人遠(yuǎn)去的背影。她緩緩低下了頭,兩只手不停地互相摳著,默默地,呆呆地,不再看戲了。
這時的我也無心再看舞臺上的戲了, 但我的心里卻上演了一幕幕關(guān)于她的戲:我想扮演菩薩,為她的不能說話表示憐憫;我想扮演包公,對排斥她的人大聲批評;我想扮演她的朋友,為她那顆孤獨的心送去一絲慰藉……
這時,她突然抬起頭,我們四目相對,她的眼睛里充滿了淚水。她的淚水似乎在向我訴說:“我想向那個人道歉,我不是故意的……”她的歉意、孤獨、自卑、傷心、絕望,這沉默的一切都是真真切切的,不是臺上那有著幾十年功力的演員扯著嗓子就能演得出的??蔀槭裁催@實實在在的一幕,還不如臺上的逢場作戲更能打動人心呢?
天地處處是舞臺,社會人人是角色,高聲叫喊的是戲,沉默難言的也是戲,都在講述著世間百態(tài)。
或許,我們更應(yīng)該去關(guān)注那沉默的一幕,因為它的故事更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