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白虹 (南京旅游職業(yè)學(xué)院 江蘇南京 211100)
《杰德爺爺?shù)睦戆l(fā)店(Uncle JED's barbershop)》第一次出版是在1993年,次年便獲得了“科麗塔·斯科特·金”榮譽獎(Coretta Scott King Award)。對兒童繪本獎比較了解的讀者對凱迪克、格林納威等大獎是比較熟悉的,那科麗塔獎是什么?這里科普一下,科麗塔·斯科特·金獎是以馬丁·路德金的遺孀名字命名,專門用來表彰杰出的非裔美國作家和插圖家,自1970年起至今已有超過三百個非裔作者獲獎。這個獎對傳承非裔文化,回憶和再現(xiàn)兩百年來美國黑人在新大陸的生活起到了重要的文化傳播和推廣的作用。
所以只要當(dāng)你看到封面上印有“Coretta Scott King Award“圖章的繪本或書籍,那你就能知道,這是一本非裔作者寫的,或者關(guān)于非裔生活的書。
而情懷和感慨也就在于此了,在一般人的概念中,只要想起美國黑人這四個字,一種隱忍的痛苦,一種沉重的命運感就會涌上心頭。因為他們記憶中的家園有太多無法訴諸的哀傷淚光和殘酷環(huán)境下不得不抗?fàn)幍纳壽E。
那當(dāng)你翻開此書書頁,是否其中塑造的黑人形象也暗含了這種沉重情緒?杰德爺爺?莎拉?他們的族人是否都是如此?
我看到了一如既往的抗?fàn)帲铱吹搅艘蝗缂韧膽n傷,可作者卻把這抗?fàn)?、這憂傷寄予在如夢一般溫暖而充滿希望的家園中。
全書共14個大通版,基本上都采用了全景照片式的描繪視角。這是比較少見的,一般來說,在敘事故事中,全景、遠景、中景、近景、特寫是相互交織補充的,通過視角構(gòu)圖的變化來渲染氣氛,推動情緒高潮。但在此繪本中,不要說特寫了,連近景中景都少的可憐。
整書基本都是照片般的大景視角,因此帶來了一種強烈的記錄性和客觀感——記錄者為藏在畫面后面的攝影師,用相機拍下發(fā)生的一切,當(dāng)鏡頭拉遠,與個體的距離就增大,單人情緒就被隱藏在大環(huán)境中,事件整體的面貌得到展現(xiàn)。而且為了加強這種記錄的客觀性,作者還多處采用了背對式構(gòu)圖,即畫面中出現(xiàn)的主要角色都是背面對讀者(P1-2:杰德爺爺初現(xiàn)、P7-8:送杰德爺爺走、P11-12:抱莎拉去看病、P13-14:在醫(yī)院里)這種取景就更強化了讀者的“旁觀者“身份,帶來的效果就是刻意弱化單個個體大起大落的心緒浮動,而是自然的展現(xiàn)當(dāng)時的場景。
為什么采用這樣的手法呢?我們先來知曉一個細節(jié),繪本的插圖作者詹姆斯·蘭賽姆(James Ransome)居住在紐約州,為繪制此書卻專門回到南部的家鄉(xiāng)北卡羅萊納州取景,他找出祖父的老照片,對照那被記錄的種種細節(jié),回憶自己記憶中的氣息,就為找回真實的現(xiàn)場感。繪本從秋日飄落的樹葉開始,再到飄落的樹葉結(jié)束,油畫筆觸細膩厚重,從杰德爺爺身上的皮包到莎拉身上的被子,從坐騎的馬匹到屋中的火爐,都刻畫得真實可信如照片再現(xiàn)——畫家分明就是在畫回他記憶中的家園!而記憶中的家園通過這樣的大全景更是能展現(xiàn)全貌,表現(xiàn)出當(dāng)時的大氛圍。
再來看看文字作者瑪格麗特·金·米切爾(Margaree King Mitchell),她1953年出生在密西西比州?!督艿聽敔?shù)睦戆l(fā)店》是她的第一篇兒童故事,當(dāng)時她在一直在兒子的學(xué)校輔導(dǎo)學(xué)生功課,覺得沒有人真正關(guān)心孩子們的夢想,所以她決定寫書,激勵他們。她說:“我為什么要把故事設(shè)定在南方農(nóng)村,因為那是我出生的地方,我從小在祖父的農(nóng)場里長大……我祖父就是在種族隔離和歧視的環(huán)境下經(jīng)過自己奮斗而擁有自己的農(nóng)場,他給我展示了一個人可以超越他們的環(huán)境,使他們夢想成真。“可以看出,文字作者也正是一邊回憶著記憶中的家園一邊寫出了這個后來勵志了千萬人的故事。
原來插圖作者和文字作者都是在美國南部出生,我們知道,南部黑人的命運是最多舛的,他們跟隨著國家而來,卻在兩百多年間受盡磨難。
但作者最后給讀者呈現(xiàn)出來的畫面中,卻沒有痛苦的眼淚、沒有不堪回首的歧視、沒有食不裹腹的大蕭條?;貞浿械募覉@滿是湛藍的天空、金黃的麥田、親人的微笑、堅持到底的夢想。畫者刻意避開了負面的情緒,渲染出柔美溫馨的家庭生活。畫面中滿是明亮的色塊、絢爛的色彩。即使是情節(jié)中的兩個最低谷(莎拉生病和杰德爺爺銀行的錢沒有了)也絲毫沒有衰敗死亡的氣息:莎拉生病時,畫者沒有放大家人的焦慮和眼淚,依然用遠景描畫莎拉躺著床上的場景,淡藍色的碎花墻,小姑娘身上五彩細致的百家被,整幅畫面有一種安靜祥和的美感,如果不看文字怎么也想象不出這是一個孩子得了重病,家庭快要撐不住的時刻;后頁的送莎拉去醫(yī)院更如同一幅風(fēng)景畫,秋日的風(fēng),金黃的莊稼,一望無際的平原,讓人的視角開闊明亮,畫中的所有生命都畫得安定平和;醫(yī)院中的場景也是經(jīng)過精心設(shè)計的,唯一“不和諧“的白人醫(yī)生被縮小到畫面的一隅,占據(jù)絕大多數(shù)畫面的黑人家庭們,你可以感覺到他們內(nèi)心有不平靜,但激烈的起落情緒和沖突場景全部被畫者避開了;杰德爺爺?shù)弥X沒有的那一幕也是的,當(dāng)如此重大打擊性的新聞到來時,文字描述的只是“很失望”,畫面也處理的如同只是一件普通事件的通知,前景上依舊放置著顏色鮮美的水果和明亮的油燈;而后頁杰德爺爺繼續(xù)給大家理發(fā)更是畫的歡快無比,金黃璀璨的落葉中大堆歡樂的人送抱著滿滿事物的爺爺離開,這簡直是秋游一般的全家福,哪里有絲毫“大蕭條”之感!
這就是他們心中的家園,充滿了夢想?yún)s又真實無比,一張張如同家庭記錄照片的畫面給我們展示的是樂觀的心態(tài)和微笑的奮斗。場景的描畫更是奪人眼目,全書基本都是黃色系和藍色系的對比,整體色調(diào)即給人一種明快清新之感,而這也是作者的目的,用這樣的畫面給我們展現(xiàn)出一個祖先為夢想而奮斗的故事。不再有個人深重的傷悲,不再有特寫鏡頭里那哭泣的雙眼和悲傷的嘴角。越是惡劣的環(huán)境,越要樂觀的面對,為夢想而堅持。你看看繪本中那些連貫用心的小細節(jié):故事剛開始時莎拉家客廳黃色墻壁上的小碎花、腳下紅色的碎點地毯還有身后古舊的老銅爐,在最后杰德爺爺?shù)睦戆l(fā)店里全部又都出現(xiàn)了,墻紙和爐子幾乎一模一樣,地毯也只是換成了綠色,為什么這么呼應(yīng)?這正是作者要告訴我們的:只要有夢想存在的家園,在哪里都是一樣的溫馨,一樣的美麗。